風兒輕吹,花枝顫動,顧洛桀摟着我的肩,席地而坐,我兩就這樣肩並肩坐了好幾個時辰,彼此雖不言語,但視線卻在看同一個地方。
我將頭倚在他肩上,聲量很低的說:“花兒雖美,但皇上就不覺得可惜麼?”
他垂眸笑道:“花沒了可以叫人在栽,可你若沒了,朕卻再也尋不來。”
他的聲音很輕,字字飽含深意,我雖對他的話似懂非懂,但卻聽出了那話語裡的悲傷味道。
他附在我肩上的手,緊了緊,隨即接着道:“如若你不在了,就算朕日後再遇見,與你相似的女子,那也僅是相似而已,並不是你,所以你對朕來說,是唯一的,亦是不能捨去的。”
他的話語雖很悲涼,但我卻聽得心裡暖暖的,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身處柔和的日光之下,被陽光所籠罩着一般,溫暖舒適。
我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一方面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感動,另一方面則還對他存着不信任,害怕他又在耍心眼。
不過仔細想想,就算他另有圖謀,我也沒什麼好怕的,因爲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自由,抉擇的權利,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剝奪殆盡,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香雅死了,我與姨娘的關係也破裂了,我置辦的安府宅邸亦回不去了,這仔細一想才發現,我還真是窮的“一貧如洗”呢。
如今的我不過是一副軀殼罷了,受意念所驅使,隨心而行,我無法自己決定任何事,唯一能選擇的就是愛恨之情。
這生,我受盡利用,是不過有機會出宮去了,所以我愛也只能愛身邊的這個人,恨也只能恨他。他不會容忍我將自己的情誼交付於別人,也不會願意我的腦海中還記掛着其他男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以自我爲中心,控制慾極強的男人。
既然逃不開,也無法逃開,不如就順應天命,如此度過餘生,若上蒼眷顧,定會讓我的命運發生轉機,若不憐憫,我再反抗掙扎俱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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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日日盼望着曙光,倒不如靜心沉性,笑看浮塵,只要活着便好,其餘的人與物,命運坎坷與否,我又何必去在乎。
當顧洛桀假借羅傑的名字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的心就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在那時就與他的溫柔笑靨,一併沉淪了。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自己不是聚仙樓聲名遠播的那個女子,亦不是什麼元國第一美人,只是個平平凡凡的女子罷了。而他也不是什麼皇子,只是個性子輕佻的翩翩公子,說不定我兩還真能結爲連理。
可是幻想終歸是幻想,眼下的一切,都不是我所想的那般。
我討厭他那冷漠暴戾的樣子,卻喜歡,他溫柔似水的眼眸。
這算不算,餘情未了?
只是不經意間的相識,卻讓我就此失了心,連自己都渾然未覺,知道現在才發現,原來心底對他藏着這麼一份心思。
對他的感覺很怪,談不上有多麼的喜歡,卻也不是極其反感,我真的很矛盾呢。
我記得還在聚仙樓的時候,曾爲一件
事情苦惱不堪,思慮了好幾日,終究尋不着答案。
嘴上雖贊同那位官員的想法,可心裡卻不想順着他的意,想爲他另尋他法,保他性命。
就在我愁緒滿布之時,姨娘開口了,她說,如果理智和分析,都無法支持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就交給心去作主吧。
所以就算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局,是一個看不見盡頭的道路,我還是願意順心而走。
跟着自己的心意慢慢前行,哪怕它是錯的,這條路是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錯的,可最起碼自己走過,愛過,他日回頭想起來,也不會留下遺憾。
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舒倘,漫長。鮮豔花朵的香味,瀰漫在夏日,把天地間一切空虛盈滿,陽光下,是一道纖絕的塵陌,呢喃着天真,充盈着那抹曾經深不可測的孤清而飄逸的影。
我側過身,擡手附上他的脖頸,幽幽的道:“我信你說的話,就算是謊言,人得一生真很短暫,轉瞬即逝,宛若那迎風而立的花枝,春日發芽,夏日開花,秋季凋落,冬日殘敗,所以我想從現在起過好每一天,和你一起。”
顧洛桀聽聞此言,肩頭輕顫了顫,頃刻間又恢復了鎮定,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那抹蒼涼。
隨後脣角微揚,擡眼望着那顫巍巍的花枝道:“朕身邊有很多女人,日後還會有更多,朕不能許諾能與你日日在一起,可朕的心卻是你的,永不會變。”他用下巴抵着我的額頭,柔聲說着。
他是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如今身邊的嬪妃雖不多,但他還年輕,以後還會納很多秀女進來的,自古帝王皆是如此,他也不會例外。這是綿延子嗣的一種方式,亦是拉攏權益的手段。
我不求能時時陪在他身側,夜夜與他同枕而眠,只求他的情是真的。
“皇上,咱們已經坐了好幾個時辰了,臣妾餓了。”我直起身,撅嘴朝他抱怨道。
他淡笑着刮刮我的鼻尖,道:“那咱們回宮吧,朕可不忍心讓朕的愛妃,餓着肚子。”
他說着便起身,先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接着便伸手拉我起來,擁着我邁上石橋,緩緩走着。
剛下石橋,白狐便迫不及待的迎上前來,搖着着毛茸茸的尾巴,不住得蹭着我的小腿。
“這小東西只對娘娘恭順,在奴婢們面前調皮着呢,亂跑亂竄的,一刻兒都不消停。”翠煙與凌染對望一眼,鼓着腮幫子,不滿的說道。
我笑着俯身抱起正衝我撒嬌的白狐,用額頭蹭了蹭它柔順的皮毛,嗔道:“軟軟的,真可愛。”
顧洛桀聽此,臉上的笑意一斂,沉聲問道:“愛妃的眼裡就只有那隻狐狸,難道就沒朕麼?就它可愛,朕就不可愛了?”顧洛桀陰着張臉,怒氣衝衝的指着白狐。
身周衆人見此,都以爲是我觸怒了聖顏,但仔細想想,又覺得顧洛桀先前那話頗爲好笑,一個個都緊低着頭,憋紅了臉,強抑着心底的笑意。
我側頭看着顧洛桀那被怨氣籠罩的面頰,不由得輕笑出聲:“皇上這是在吃醋麼?而且還是吃
這出生不滿五月的白狐的醋。”
顧洛桀佯裝鎮定的輕咳了幾聲,話鋒一轉,擡頭望着那明媚的日光道:“愛妃啊,這日頭太毒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宮吧,你先前不是說餓了麼,所以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這餓久了對身體不好。”
我心知他是找不着臺階下了,才說出這麼一番話,爲保他的顏面,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靜靜的挽住他的胳膊,輕聲說:“皇上,咱們走吧。”
他側頭一臉茫然的看着我道:“去哪?”
我掩脣笑道:“自然是去臣妾宮裡了。”
身邊的宮人見顧洛桀迷茫的表情,不禁低笑出聲,顧洛桀白了眼,那笑的最歡的祿喜,隨即牽着我的手一同朝承乾宮走去。
“哎呀,老奴怎麼覺着皇上變了呢?”祿喜撓着耳朵,很是不解的說。
“皇上沒變,只是待貴妃娘娘與旁人不同而已。”凌染湊近祿喜,低聲開解道。
“奴婢倒覺得,公公與其有時間琢磨皇上的心思,倒不如考慮不考慮自己。”翠煙望着那遠去的身影,撇嘴說道。
祿喜神色詫異的看向翠煙,本想問問翠煙話裡的意思,只聽身前傳來一陣厲喝,祿喜身子抖了抖,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快步循聲而去。
翠煙和凌染,看着祿喜那倉皇而去的身影,笑的都直不起腰來。
顧洛桀想着午膳的菜式,本想叫祿喜參謀一番。誰想,這一偏頭身邊卻,沒了祿喜的身影,顧洛桀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先前祿喜那開懷的笑容,心中怒氣叢生,隨即怒吼道:“祿喜,你還不快給朕滾過來!”
只見祿喜神色慌張跑到顧洛桀身側,恭敬地問道:“不知皇上叫老奴所謂何事?”
顧洛桀揚手就想打祿喜,卻被我擋了下來:“皇上這是做什麼,公公也是無心之失,皇上不要動氣。”
顧洛桀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下心情,隨即朝祿喜伸了伸手,祿喜擡頭望了望顧洛桀,又看了看顧洛桀攤開的手掌,狠狠嚥了口口水,遂而將手中的拂塵,遞到了顧洛桀手裡。
顧洛桀輕點了點頭,隨後便拿着拂塵敲了敲祿喜得腦門:“還不去御膳房傳膳,自己分內的事情都沒做好,還跟着瞎起鬨,快去!”說完便把拂塵往祿喜懷中一拋,擁着我拂袖而去。
祿喜低頭深嘆了口氣,隨即便喚了幾名宮女太監,一同去御膳房傳膳。
顧洛桀方纔臉色還陰霾的駭人,這片刻的功夫,突然就由陰轉晴,滿面笑意的看着我。
“皇上這臉變的可真快昂,比那變戲法的都快。”我摸着懷中的白狐,漠道。
“你是朕的愛妃,朕怎能忍心對愛妃,此等貌若天仙的美人動怒呢?”他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雙眸含着些許調侃之意,戲謔道。
“皇上以後還是少說這些話比較好,聽得臣妾只打寒戰,咦~冷死了。”我聳着肩膀,快步朝前走去。
身後的顧洛桀臉色越來越黑,他望着那抹纖細的背影,勾了勾脣角,揚起一抹笑容,隨即便尾隨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