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衛剛到家,海家這邊就得了消息。
海西崖夫妻倆都挺高興的。林侍衛出門那麼多天了,金家只剩下一羣老弱婦孺,周小見又因爲要忙活成親的事,被金嘉樹放了大假,雖然還有個盧尕娃在,但畢竟年輕,又只有一個人,還要顧着住在前院的親孃,萬一有什麼宵小之輩找上門來,左右鄰居來不及發現端倪伸手救助,叫金家人怎麼辦纔好?
林侍衛回家了,金家也就安全了。
天色已晚,兩家又素來相熟,海西崖夫婦便沒派人去打攪,只有守門房的馬有利打發兒子馬昌年給林侍衛送了酒菜,順道提醒對方,周小見的婚禮馬上就要到了,而林侍衛說好了會在婚禮上充當媒人的角色,親近又體面。若是他沒兩天又要因爲差事出門,就得提前打個招呼,免得他無法出席婚禮,馬家人卻來不及請其他人來替代。
馬昌年回家後告訴父母,林侍衛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出遠門了,可以如期參加周小見與葡萄的婚禮,只是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對自家送去的小菜興趣缺缺,倒是一個勁兒地喝起了悶酒,擔心他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兒,卻又不好打聽。
馬有利想了想,讓兒子不必過問,便將此事壓下不提。第二日清晨起來,他送主人海西崖出門上衙時,才順嘴提了幾句。
海西崖聞言怔了怔,沒說什麼。他大概知道林侍衛出遠門去做什麼了,想來是事情辦得不太順利,後者纔會借酒澆愁。不過這種事輪不到他操心,麻尚儀與林侍衛自會上報宮中的。他只是命馬有利回頭將此事告訴妻子馬氏一聲,便心情平靜地往都司衙門去了。
馬氏這邊得了信,也沒有多言,只是私下與孫女海棠議論了幾句,猜測林侍衛到底在發什麼愁:“聽說他去的是鄖陽府,那邊有啥事麼?額記得好象聽誰提起過,說是小金那個受寵的堂兄,就是住在鄖陽府來着。莫非是他出事啦?”
海棠知道馬氏對金家的消息知道得不如自己多,想了想,便含糊提一句:“之前聽金大哥提過,好象他那堂兄在鄖陽府被岳家欺負,跑進山裡去了,然後就失了蹤,林侍衛大概也是爲了這件事纔去的鄖陽吧……”
馬氏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不成是死在山裡了?!額聽說那邊山高林密,有許多強人,好人家子弟誰會平白無事跑進山去呀?出事也不出奇了……真晦氣!小金這個堂兄從小就受家人寵愛,過的日子比小金強多了。他老子哪裡比得上金舉人有錢有身份?偏偏金舉人就能看着侄子吃香喝辣的,卻由得自個兒親骨肉受欺凌。直到他叫人害死了,小金才能過上象模象樣的日子。他那堂兄額也見過,看起來倒不象他爹孃祖母那般討人嫌,只是攤上那樣的父母家人,做盡壞事遭了報應的,他也只能跟着倒黴了。從前他沒幫襯過小金,如今他出了事,倒還要小金身邊的人去費心料理後事。也就是遇上小金這樣心地和善、爲人厚道的好孩子,才願意操這個心。換了其他硬心腸的人,誰理他呀?!”
馬氏沒有深究金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林侍衛又到底因爲什麼而犯愁。在她看來,鄖陽府發生的事,遠在長安的人又怎會知曉?只要不會牽連到金嘉樹,金梧是死是活,又有什麼關係呢?
午飯前金嘉樹又過來了,聲稱只是過來小坐片刻,看望一下海奶奶,遇上飯點,他還有些不大好意思。馬氏卻憐愛地留他下來用飯,又命廚房加菜,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起了林侍衛在鄖陽府辦的事。
金嘉樹回答:“堂兄在山上失足落崖,家人過了幾日才發現。如今後事已經辦妥了,是林侍衛幫我料理的。按照禮數,我要爲他服九個月的大功,如今麻嬤嬤正替我準備衣裳呢。我忽然想到,素日常到府上玩耍,如今身上有服,只怕不方便再上門了,便過來跟您說一聲,匆忙間沒留意到時間……”
馬氏擺擺手:“這有啥?額們兩家都這麼熟了,不用講究這些個俗禮。你想來時就只管來,額們家不忌諱這些。”不過是九個月的大功罷了,金梧又只是金嘉樹關係不好的隔房堂兄,死在六百里外的鄖陽府,再晦氣也是有限的,沒理由爲了他這麼一個人,便影響了海金兩家的往來。
金嘉樹還表示,今後自己學武的課程,也會由林侍衛接受,因此他確實不能再天天來海家了。
馬氏同樣不在乎。金嘉樹本來就是海家常客,就算不爲學武,也是常來常往的,還能因爲換了學武的地兒,就與海家疏遠了不成?
她還順道教起了金嘉樹,這“大功”要怎麼個服法,有些什麼忌諱。金嘉樹如今有秀才功名在身,三年後定然也能得中舉人,日後是要在讀書人的圈子裡立足的,可不能在這禮數上叫人挑出錯來。他沒有父母指點,家裡的麻尚儀又久在宮廷,興許對民間的規矩禮數也談不上熟悉,少不得需要鄰居家的長輩多指點指點。
這頓午飯吃了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直到馬氏明顯露出了倦色,金嘉樹方纔起身告辭了。
他出門的時候,依舊是海棠送行。她便再次向他確認:“你每天不過來上武課了,是不是?”那她就把那段時間用來做別的事了。
金嘉樹雖然心中不大情願,但還是說了實話:“林侍衛說,他會教導我騎射武藝。不過,他檢查我的身手時,說我的本事超出了他的期待,他還挺驚喜的,誇海妹妹你是個好老師,教學生很有一套呢!”
海棠看着他高興的模樣,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我當然是個好老師了。雖然教你這個沒什麼習武天賦的學生,進展有些個不大順利,但當時跟着一塊兒學武的香草和墩子,如今也能象模象樣的掌握幾招防身術了。可見並不是我教得慢,只是我運氣不佳,遇上個學得慢的學生罷了。”
金嘉樹幹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其實對自己學武的天賦是有點數的……
海棠又道:“就算換了老師,金大哥也要繼續用心學習才行。最近兩日,我看你信心大漲,估計是因爲與友人出城賞雪時,發現自己騎術最好的關係。可你要知道,你那幾位朋友都是文弱書生,本來就不擅長騎射。與他們相比,你好歹是正經練過的,怎麼也不可能比他們差。如果因此而生出驕傲之心,那你將來的進步就會越來越小了。你如今與墩子對練,基本都能佔上風,可墩子只是十歲出頭的孩子,又是剛剛開始習武,你比他強是應該的。若是不努力,過上幾個月,墩子興許就比你強了。到時候你連個孩子都比不過,難道臉上就有光?”
金嘉樹收了笑容,正色道:“海妹妹放心,我絕對不會懈怠的!”
海棠點點頭,又笑道:“金大哥也別光顧着練武,家裡有現成的老師在,你也該學點別的本事,比如說……萬一有人對你下毒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