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怎麼可能?

羅棋有些驚訝。她第一反應是摸向腰間,但是沒有槍!

在下一個瞬間,大腦袋星獸完成了虛化。離子狀的軀體毫不費力地穿透鐵柵欄,鐵柵欄之間的電離子保護層發出耀眼的光芒,這讓大腦袋星獸損失了幾乎一半的虛能量,不過它還是安全地逃逸到第二層籠子。它的軀體迅速轉變爲具態,驟然變大,無數雙蛙眼睜開,放射出死亡的射線,第二層籠子堅持了不到一秒鐘,轟然炸裂。

牆邊的三具機甲反應很快,幾乎同時射出7.62毫米子彈。它們沒有選擇發射榴彈。距離太近,爆炸會傷害到羅棋少將。

然而大腦袋星獸堅韌的皮膚並不畏懼7.62毫米子彈的射擊,在被子彈打的翻滾過程中,大腦袋星獸發射的射線也擊毀了三架機甲。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羅棋甚至沒有往後看一眼,沒有摸到槍,她馬上用一個標準的戰術姿勢直接選擇了向側方臥倒。

幾條射線擦着她的背部而去,對面牆壁被射出幾個窟窿。

大腦袋星獸沒有再管羅棋,它的目標是方安歌。大腦袋星獸在地上彈躍了一下,跳到半空中,向着牀上的方安歌撲去。

方安歌四肢同時發力,他的力量天賦在這時被催發到了極致,塑料尼龍手銬沒有被掙斷,但是連接手銬的鋁合金牀管被巨大的狂暴力量扯斷,在下一個瞬間,方安歌的右拳狠狠擊了出去。

半空中的大腦袋星獸壓根沒有顧慮擊打過來的拳頭,而是猛地張開了一張大嘴,方安歌拳頭整個打入了它的口器,大腦袋星獸用力合攏嘴巴!

預想中的合齧沒有出現......它似乎只是咬到了空氣。巨大的咬合力下,細密的牙齒髮生猛烈碰撞,有幾顆尖銳的細牙甚至無法承受巨大力量,飛出了它的口器。

此刻,時間的規則似乎發生了某種改變。

大腦袋飛在半空,就好像陷入了某種粘稠的物質當中,動作猶如一幀一幀緩慢播放的視頻,然後,它清楚地看到方安歌的半個軀體不見了!

虛化!

在下一秒中,方安歌消失的軀體又重新映入眼簾。

方安歌整個手臂依舊停留在星獸體內,視頻定格......他的手掌似乎抓到了一個物體,那是大腦袋星獸體內的星魂,是它全部生命精華所在。魂核原本是魂態的,但在那一剎那,卻被方安歌手掌帶來的某種頻率振動所影響,轉變成具態。

方安歌五指用力捏碎了星核。

尖銳的碎片扎穿了方安歌的手掌。他又一次催動天賦力量。星核終於碎成齏粉。

巨量的虛物質霎時佈滿了整個臨時檢查室。屋內物體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桌椅,板凳,檢測儀,半蹲起的羅棋.....只有方安歌被迎面撲來的海量虛物質完全湮沒。

門外的武裝小分隊和兩具機甲衝了進來。

羅棋少將已經從地上爬起。她毫髮無損。大腦袋星獸正在地上緩慢溶解,一部分軀體已經化成綠色的液體,綠色液體在嗤嗤聲中快速蒸發。

“防護!”羅棋大喊了一聲。五個戰士和她同時按動了衣服上的一個按鈕,幾秒鐘後,每個人的生物防護服都百分百覆蓋了全身。

羅棋第二個指令是對醫療機器人下達的,快速收集大腦袋星獸的殘骸。

臨時充做檢查牀的鋁合金牀榻之上,方安歌失去了蹤跡,只剩半個頭蓋骨空中漂浮着,頭髮微微飄逸。儘管目瞪口呆,戰士們還是用槍對準空中怪異的頭蓋骨。

先是額頭,然後是眼睛,鼻子,嘴巴......方安歌慢慢退出魂化狀態,他的裸體完整展現在衆人面前。

“我沒事”,他衝羅棋笑了笑,“剛纔那是啥玩意?它好像要吃了我。”

羅棋沒有吭聲,她揮了下手臂,五發高效麻醉子彈射中了方安歌,他的笑容瞬息間凝固,這次整個人徹底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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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控錄像完整記錄了事發經過,再現了驚心動魄的一刻。羅棋一遍又一遍地放着錄像,仔細查看視頻的每一幀。

方安歌......的確魂化了。

皇家信息新型科技技術研究中心精心策劃的這次抓捕行動,總體來說是成功的。沒有捕捉到活體外星生物是個遺憾,瑜中那點微不足道的瑕疵而已。

方安歌是另一個收穫。

關於怎麼處置方安歌,暫時沒有結論。即便是要用法律懲處他,也要先證明他是人類。

這個問題實際上是棘手的。

一架軍用運輸機載着方安歌四人,飛翔在萬米高空之上。飛機目的地是商國首都燕京機場。

飛機上,黨宜嘉,黨陶然,張千裡,全程都戴着頭套。方安歌的待遇有點慘,他穿着特種束身衣,關在一個籠子裡。這個籠子有雙層保護,其中包括高壓電。倘若他想轉換成魂體,很容易被離子能共振成無序的電離子,然後再被高壓電反覆洗禮,保證分子的媽媽都認不出分子的模樣。

方安歌沒有越獄的企圖。不過束縛衣穿着非常難受,呼吸都有些困難。他被固定在籠子中間的合金柱上,姿態有點類似於古代的立枷,好在腳下沒有懸空。古代刑罰中,立枷是懸空的,犯人只能靠腳尖和肩膀上的枷鎖承受懸空體重。

時代畢竟是進步了,文明瞭。

到達燕京的當天晚上,方安歌就被切片研究。直到三天以後,於守中才有機會提審方安歌。

方安歌依舊是在籠子中受審。籠子四周有六個機甲機器人守禦。安保待遇是給足了,就看小夥子招不招。

吉田正雄和田中良子等四個日本人死亡的照片是要放映的,這次還多放映了山本一郎在死於九州郊外的照片。照片中,他的半隻臉已經被野狗啃沒了。

然後放映的是方安歌與張千裡來到金蓬萊賭場的全過程。

包括在接待室裡的視頻及錄音。

放映環節過後,於守中給他介紹了五個被害日本人的身份。賭場那段他沒有介紹,於守中說,“這段你親身經歷了,我就不多講了。”

“販賣毒品,而且是可不限次數複製的電子毒品,量刑標準是死刑。這一點你清楚嗎?”

“清楚。”

“張千裡手上的那枚不限次數複製的電子毒品哪來的?”

“我給的。”

“你哪來的?”

“上學路上撿到的。”

於守中沒有因年輕人的挑釁而激怒,他勸慰到,“你還年輕,爲什麼不爭取活命的機會?”

這種無限制複製次數的電子毒品,實際上就是母版。商國從來沒有繳獲過電子毒品母版,因爲母版不可能流入。母版的開發,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也難以想象,這是一個系統工程,開發難度不比團隊開發出一個新的操作系統低。方安歌能拿到母版,只有一個可能,他是犯罪團伙中的核心人物。

如果沒有王德林這件事情,皇家信息新型科技技術研究中心會把這個案子移交緝毒部門,由他們撒網跟蹤偵察。

過早的收網導致了緝毒線索中斷。

兩害相較取其輕吧。

外星生物的威脅顯然大於電子毒品的危害。

方安歌就算告訴對方,這個東西是自己搗鼓出來的,於守中也不可能相信。誰信誰是傻子。

就好比一個人無法造出一架現代化的飛機。

“鉅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我跑不掉。”方安歌說道,“不過量刑不會太重。因爲這個刑罰主要是針對國家公務員的,修訂後有一些針對公民個人行爲的要求,但伸縮餘地較大。判決的話,一般不會超過5年。”

“要認定販毒,叔,無論對我還是對張千裡,你得抓現行。擁有毒品最多是強制戒毒,連刑都不會判,我們只是擁有毒品。”

於守中沒吭聲。他沉默地望着方安歌。

關於扶桑黑幫可能存在的威脅,對張千裡或許有用,對一個膽敢跟扶桑黑幫玩這手的人,顯然威懾力度還不夠用。

與此同時,對黨宜嘉的審訊也在同步進行。

黨宜嘉喜歡把抽象的思路畫在紙上,變成具象思維。由於是採用符號替代,審訊人員也沒看懂她畫的是什麼。

黨宜嘉的“邏輯推理”天賦起了作用。她得出一個結論,凡是警方沒有問到的,一定是他們還沒掌握的。

她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競技作弊。

警方不問,她自然不會說。威脅嚇唬只能證明警方什麼都不知道。

在這一點上,她的推理是正確的。

“把我放下來,有事咱們好好商量。什麼都可以談,只要你們有誠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方安歌對沉默的於守中說,“再說你們也不是警方,這一點我看得出來......叔,我認爲我們可以坐下來談。”

審訊陷入僵局。

這兔崽子不是一般的難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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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審訊策略的臨時會議上,羅棋也受邀出席。她在行動業務上是個雛,這一點她明白,大家也都明白。不過主任張安不在家,她是現場最高領導,領導的智慧一般來說要大於他人。

換句話說,事情無法推進的時候,領導必須出面,哪怕領導是個外行。

參會的幾個煙筒齊齊冒煙,包括羅棋。這一年裡,她從不會吸菸到煙不離手。因爲有了煙的存在,決策會變成了研討會,大家自然而然地踊躍發言,這是羅棋喜歡看到的氛圍。

她其實真的給不了什麼審訊策略方面的建議,如果是討論切片,她能連續講上一天一夜。

討論的結果,意見大致分爲三類。

一是把方安歌等人移交警方。這個最省事,大家都可以休息一下。

二是走第一序列法庭審判。這個過程比較麻煩,結果未必是他們想要的,變數太多。

三是私自把方安歌留下切片研究。羅棋是贊同這個意見的,畢竟方安歌身上有太多的謎團等待破解。當然這個想法是違揹人權和法律規定的,需要走流程批准。批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證明方安歌是外星人,或者,基因變異人。

羅棋的想法是,比較有把握將方安歌定義成類外星生物的基因變異人。這一點當然需要權威專家認同,而她本人則是這個領域最權威的專家之一。

於守中的意見是,電子毒品母本的意義重大,甚至可能大過我們的想象。這個事情一定要刨根問底,徹底查個明白。

但如果想要查個明白,最現實的策略就是與方安歌妥協。

有個幹部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談判意味着讓步,我認爲可以談,可以讓步,讓步只侷限於另外三個年輕人,方安歌這種孤兒院出身的孩子,彼此之間有感情,講義氣,何況他和黨宜嘉之間是戀人關係,保三留一,相信他會同意。電子毒品母本這個事情太大,不可能有過多回旋的餘地,這個他也清楚。我們最多給他承諾,爭取靠自首情節,保他不死。”

另一個同志說,“證據鏈不完整,如果方安歌對抗下去怎麼辦?”

先前發言的同志說,“這也是我前面說到的,可以跟方安歌談。我們可以爲那三個人提供新的身份,躲避扶桑黑幫的追殺。”

於守中是贊成這個意見的。電子毒品這個線索,他們從開始就沒過多注意,而是把關注目標放在方安歌變異,以及王德林這個外星生物上,所以現在處置電子毒品這個問題,證據鏈明顯缺失。

方安歌放是不能放的,必須要進行切片研究。那麼怎麼合法地關起來,就需要考慮法律處置的問題。

而法律處置的前提是,方安歌要自願認罪。當然這其中還是有證據鏈缺失的問題存在,不過判是可以判了,能判就行。能判就能繼續切片。

這個話不能說出來。至少不能由他說出來。同志們既然自發提出了這個觀點,那就非常好。

跟方安歌談判的事宜,他建議由羅棋少將負責。

羅棋少將聽到這個建議,眼睛不由得睜大了一圈。於守中的解釋是,我們都太專業,方安歌對我們有防範心理,他有豐富的反偵察意識。正因爲你沒有審訊經驗,反而有可能取得他的信任。

關鍵是,要判定方安歌現在到底是什麼,究竟是人還是外星生物,這一點,他們都是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