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豪”洗浴中心辦公區。
“您好。”一個身穿緊身西裝前臺小姐站起身來微笑着接待西裝革履的方安歌。一套黑西裝，加上領帶皮鞋不到三百元，穿在一米七八的身上還是略顯保險業職業範，腰間那條鱷魚裝飾皮帶是買西裝送的，鍍金賊啦耀眼。前臺小姐保持四顆牙齒的微笑形態，這種推銷員她見的太多，不過起碼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您好，我要見劉桐總經理。”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我是齊總介紹過來見劉總的。”
公司裡姓齊的人有幾個，可能稱作齊總的只能是大BOSS。前臺小姐收起攆人的小心思，規規矩矩回覆到，“好的，您在那邊稍等，劉總大概十點半會到公司。”
洗浴業和其他的行業不同，每天晚上會營業到很久，一般來說諸事消停，也要到凌晨三四點，方安歌心道爺大意了，忘記洗浴業的行規。
CEO劉桐這麼多年非常敬業，每天都是凌晨三點以後下班，上班自然會來遲一些，再說洗浴業開門營業往往也到中午。
齊昊用人有一套，家族的人不往洗浴中心安排。不僅是避諱黃賭毒，這些營生容易賺錢也容易落下案底，家族裡不管誰沾了這些，相當於他齊昊也沾了這些，這是他不能允許的；行走灰色地帶，必須要明白哪些線能碰，哪些線不能碰。所以在管理方面，齊昊請的是職業經理人。
方安歌坐在接待區沙發上，前臺小姐送來一杯茶，他禮貌地道謝。
十點半，前臺小姐準時拿起手機，撥了號碼，向劉桐做了通報，隨後領着方安歌去了劉桐辦公室。
劉桐很年輕，約莫三十五歲上下，這個年齡對於CEO來說真的算年輕。澡堂子的首席執行官戴着金絲眼鏡，西裝革履，正規職業經理人裝扮，西服的質地料子一看就是高端手工縫製，方安歌那身跟人家的不能比。握手之後，方安歌做自我介紹，“劉總您好，我叫方安歌，之前通過朋友與齊總聯繫過。”
“您好。請問方先生有何貴幹？”劉桐請他坐下，親自幫他接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方安歌開門見山，“我是一名黑客。這次來見您是想談筆生意。”
“黑客？”劉桐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保險推銷員，“方先生有話直說，是不是我們的系統有什麼漏洞？”劉桐內心其實是有些緊張，“大富豪”有自己的客戶信息管理系統，信息中有些內容是需要加以保密的，難道對方獲得了什麼不該泄露的秘密？
“和你們的系統無關，與遊戲競技俱樂部相關。”方安歌解釋道，“貴方俱樂部是以《攻城拔寨》這款遊戲爲主打，我最近破解了《攻城拔寨》的一些漏洞，可以實現在比賽中共享對方選手視野。”
劉桐也是《攻城拔寨》的業餘愛好者，方安歌這麼一說他就明白了。只是......壓根不相信。他推了推眼鏡，咳嗽一聲，組織了下語言，“方先生您說什麼我沒聽明白，能不能請您詳細解釋一下？”
方安歌也沒指望他現在相信。他掏出一枚存儲卡，遞給劉桐。“這裡面有我修改過的《攻城拔寨》，有安裝次數限制，您可以安裝兩次，能夠順利登陸《攻城拔寨》服務器，具體怎麼操作，卡里有說明文件，您可以安排人測試一下。”
“您不要擔心我的來歷，我是熟人介紹的。城隍廟派出所黃所給齊總打過電話。早晨我給齊總打過電話，他的電話關機。回頭您可以給齊總去個電話，問一下黃所最近是不是跟齊總說過，要安排一個人過來。”
他的確給齊昊打過電話，不過齊昊沒有上午12點以前開機的習慣。
劉桐開始有些相信方安歌的說法，畢竟給齊總去電話查驗真僞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拿着存儲卡，翻來覆去看了看，望着泰然自若的方安歌，這事實在來的有些突然，過於蹊蹺。不過，萬一是個好事呢？
“方先生，我跟你怎麼聯繫？”
“卡里有我的聯繫方式。”
“好，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跟你聯繫的。”
方安歌走後，劉桐想了半天，反覆琢磨這件事情。然後拿起手機給俱樂部主教練陳子鳴打電話，“子鳴你過來一趟。”
陳子鳴曾經是職業選手，所在俱樂部打入過《攻城拔寨》全國聯賽四強，也算是業內有名氣的選手，退役以後被“大富豪”聘請做了主教練。到了劉桐辦公室，劉桐就把這事跟他說了，陳子鳴第一反應就是，這怎麼可能？
這種遊戲有後門，那絕對是轟動世界的新聞。
陳子鳴是職業選手，但他不懂電腦技術。於是劉桐又把公司負責網絡事宜的工程師趙工喊過來。胖墩墩的趙工第一反應和陳子鳴一樣，這怎麼可能？
劉桐頓時感覺自己是不是被人涮了......的確，這怎麼可能？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劉桐讓行政秘書拿過來兩臺筆記本，當場試驗。先下載安裝原版的《攻城拔寨》，然後再安裝方子歌版的，電腦系統居然沒有提示覆蓋安裝，安裝完以後，趙工檢查了一下路徑，系統內只有一個遊戲版本。
遊戲登陸正常，修改版可以順利登陸。按照存儲卡里的操作說明，按過組合鍵後，電子眼罩內投影顯示出一個綠色方框，方框內的小紅點，代表對方英雄所在位置。再按一遍組合鍵，綠色方框消失。
三個人面面相覷。反覆試了幾遍，回回靈驗。
白日見鬼了。
“你們先回去。”劉桐加重語氣對倆人說，“保密原則不用我強調吧？”
倆人點點頭，誰也沒吭聲，轉身出了劉桐辦公室。
誘惑無比巨大。四月份《攻城拔寨》春季賽就要開打，“大富豪”俱樂部已經報名。如果能順利通過淘汰賽進入正賽，將改寫俱樂部競賽歷史，廣告效益，企業商譽都不可估量，趁機一波輿論宣傳，“大富豪”洗浴將名揚四海。
風險也同樣無比巨大。事情一旦敗露，影響同樣深遠。
關鍵在於，齊總現在正在成立一個綜合娛樂公司，俱樂部日後肯定要劃歸娛樂公司管理，如果能借助這個事情，恐怕爲娛樂公司節省的廣告費用也是一個天大數字。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球時代、眼球經濟，光是這波流量就能讓公司吃飽。
這個事情劉桐定不了，他也沒這個膽子。劉桐安排了一下工作，提着兩臺筆記本開車去齊昊別墅。劉總還沒起牀，他在會客廳裡忐忑不安地等待。12點多，齊昊起牀，洗漱完畢過來見他，劉桐把事情彙報了一遍。
齊昊見多識廣，遇到這種事情也有些懵圈，太不符合常理了。劉桐給他現場演示了一遍，這遊戲他沒事也玩兩把，看到如此牛掰的外掛，不禁有些懵圈。齊昊客廳轉悠半天，想了一下，給黃世忠去電話，“哥，我是齊昊。”
“啥事兒？”電話那邊有些嘈雜，聽起來像在吃飯。
“哥你現在方便說話不？”
黃世忠拿起電話走到包廂外面，“說吧。”
“哥你上次介紹那個孩子，什麼來路？”
“什麼什麼來路？”
“計算機技術，他是不是很懂？”
“黑入過警察局內網，你說技術咋樣？”
“懂了哥，我辦事你放心。”
實錘了。這事指定是黃世忠安排的，有些話不能明說，意思到了就行。如果是黃世忠安排的，來路就沒問題。至於說用不用，怎麼用，齊昊心裡還沒有譜。他得仔細想一下，所謂機遇，一定面臨風險。
他第一個想到的問題是，會不會有人通過黃世忠故意給他下套？
如果翻車後果是什麼？要承擔怎樣的法律後果？
不出意外的話，“大富豪”競技俱樂部會被比賽項目組除名，可能還會有一些罰款，法律制裁到不至於，他想來想去，後果無非如此。
至於說對新成立的娛樂公司會有什麼影響？
這個更不至於，新公司一點名氣沒有，被揭露了反而能蹭流量。
再說黃所這人，黑是黑了點，凡事雁過拔腿，但說話辦事還算靠譜，替人做事，都是先做事後收錢，沒有道理跟人聯手黑他齊昊。
畢竟這點事整不死他齊日天。
齊昊對劉桐說，“這幾點你記一下。第一，回去想一下怎麼做這個事情，每一個細節都要考慮周全，不要憑空想，要實際驗證。每個細節都必須是驗證過的細節。第二，這個月給趙工多發兩萬塊錢獎金。該叮囑的話要叮囑到位。陳子鳴那裡，能不能搞定？會不會出意外？”
劉桐搖搖頭，“子鳴會配合的。這是他在業內揚名立萬的機會。”
“好。”劉桐點點頭，“第三，整個過程要縮小知情人範圍，越小越好。第四，跟對方聯繫，看對方要求是什麼，三百萬以內你做主，走賬要合情合理。第五，不要再跟我彙報這個事情，能辦就辦，不能辦就不辦，千萬不要勉強，要做到萬無一失。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
“重複一遍。”
劉桐重複了一遍齊昊的指示。齊昊起身哈哈一笑，“沒吃中午飯吧？走一起去吃燕窩撈飯，咱家老李手藝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