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寒香……蒼寒香,醒醒,該回家了。’
“是誰?是誰在叫我?”
朦朧的視線中,只有一片藍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動,蒼寒香努力的想要去抓住那個影子,卻始終追不到。
當快觸到光影的時候,他張開了眼睛。
映入蒼寒香眼中的是一顆綠色的參天大樹。大樹佇立在正中央,粗壯的樹幹直通雲霄,茵茵樹冠覆蓋着如花骨朵一般的城堡。樹幹的枝葉繁茂,每一根樹枝下都垂掛着水滴形狀的綠色水泡,水泡裡沉睡着一個個的靈。
樹幹正前方懸停着一架豎琴,琴音顫動,浮動一陣陣音波,猶如輕風吹拂着樹葉上的水泡。水泡中的靈體隨着音律泛着陣陣綠色的光暈,似跳動的心臟般,鼓動着生機。而蒼寒香也同樣被包裹在其中的一顆水泡中,輕觸水泡的綠壁,一陣綠波如春意般流竄過他的身體。
一隻小鳥展翅劃過蒼寒香面前,又由鳥幻化成帶着雙翅的精靈,將口中銜着的一顆靈子珠注入樹枝中,靈子順着枝幹融進一個水滴泡泡與成形的靈匯成一體。看着靈子與靈結合後,鳥精靈又快速飛離了水泡。
正當蒼寒香爲此處的美景而發呆的時候,另一隻鳥精靈帶着樂首娜琴和門使曉月六花來到他的面前。
“你醒了。”開口的是曉月六花。
看到殺死童書蝶的曉月六花,蒼寒香的意識瞬間清醒過來。
“你爲什麼要殺死書蝶,書蝶她有什麼錯?”用力的捶打着泡泡的壁壘,蒼寒香急切的想要出去掐死眼前這個男人。
沒有理會蒼寒香的吵鬧,曉月六花對娜琴說:“讓他跟我來。”
樂首不發一語,雙手合十,蒼寒香的水滴泡就從樹枝上分離開變成了圓圓的氣泡漂浮在空中,跟隨者曉月六花的腳步前行着。
“你要帶我去哪?”蒼寒香大叫着。
“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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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月六花帶着蒼寒香圍繞着大樹行走了很長一段路,在一枝垂落於地面的樹蔓前停下腳步。
這枝樹蔓從樹冠頂端一直延伸到地面,聯結着大樹,也根植進大地的泥土中。蒼寒香看到了,在樹蔓的中心,包裹着和他同樣的一個綠色水泡——裡面泛着幽藍光線的童書蝶正安然的沉睡在裡面。
再次見到童書蝶的那一刻,蒼寒香連呼吸都在激動的顫抖着。
“她還活着嗎?”
曉月六花轉過身看着蒼寒香。“你只關心她是否安好,卻不理會自己的死活。”
“因爲她是我心中最美且最愛的部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推了推鏡片,曉月六花輕笑:“看來我們的選擇是對的。”
曉月六花簡單的講述了蒼寒香蝶王的誕生和花園的現狀,以及讓他們相遇產生的種種,並告知他童書蝶已經擁有對他感情的事實。
“我們衆首瞞着大祭司讓靈體轉生的成果只進行了一半。蛛王審判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假裝處殺了你,收回你的靈魂,帶你來到了音屋。而接下來的事情,就要由我和娜琴完成。”
“可你殺死了童書蝶!”蒼寒香不會忘記蝶王在他眼前湮滅的場景,失去她時的痛比以前所經歷的一切還要可怕。
“對,你說的沒錯,童書蝶已經‘死’了。”
睜大眼睛,聽聞曉月六花親口所說的話,蒼寒香不肯相信。
“可是她不是好好的在那裡嗎?”
“殺掉童書蝶是事實,而我們所要冒的險也正是如此。”
靈魂不經歷“死亡”就不存在重生,它所存在的世界就無法轉換。
人類的現世都是通過死亡,將人的靈魂從現世轉換到花園或罪之門。肉體在現世消亡,靈魂在新世界裡重新分類、轉化,最後重新轉世。
而蝶王在花園裡誕生,在這裡經歷過她的一切:與蒼寒香相遇,又產生感情,所有的記憶都存在於“花園的世界”裡。她是花園世界裡存活的靈魂。
如果她要擺脫蝶王的身份轉生現世,或者是離開現在的桎梏,就意味着必須“死去”。
可在花園裡死去,就意味着靈的毀滅,重新歸爲靈子的命運。這跟衆首讓靈魂轉生現世的願望是相違背的。
而且,童書蝶在現世沒有任何的牽絆,她沒有在現世生活過的任何痕跡,很難作爲一個完整的靈魂穿過光道存活在新世界裡。即是說,就算蝶王在花園獲得“死亡”,也難以和花靈一樣轉世。
曉月六花使用六花刃刺殺了童書蝶,讓她完成了“記憶假死”,並迅速由刀刃收回了完整的靈魂,存儲於樂首給予的集靈瓶裡,可以在音屋讓童書蝶重回原魂。這只是完成了“死亡”的條件。
“所以,我們創造了那個不可分割的羈絆,基於愛——那就是你,蒼寒香。”
“你說的是什麼,我完全聽不明白。”
現在蒼寒香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這麼多的信息,他完全理不出頭緒。
站在童書蝶的水泡旁邊,曉月六花溫柔的輕撫綠壁,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珍視的看着沉睡的蝶王。
“這裡的靈魂不能突破花園的大門轉生現世,只有現世需要轉生的靈魂可以出去。因爲你有現世記憶的保護屏障,即是‘花衣’。花衣也是現世的人生羈絆,通過這種記憶的脈絡纔會在未來找到生存的位置。童書蝶的靈魂沒有在現世生存的落地點,我們爲她創造出了一個能去現世的方法,那就是通過和你的靈魂維繫到一體,共生轉世到現世。”曉月六花撫摸的手停頓下來。“簡單來說,我們切斷了童書蝶在花園的現在,讓她的靈魂在花園的記憶假死,通過她和你愛的羈絆,讓你們的靈魂結合成一體,由你帶童書蝶的靈魂轉世。”
低頭努力消化着曉月六花所說的一切,蒼寒香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現在的事實。
拔出腰間的六花刃,曉月六花劃開了蝶王氣泡的綠壁,伸手將“假死”的童書蝶抱起。
“那麼,蒼寒香,你的決定是什麼?帶童書蝶走,還是讓她就在花園的世界裡再次變成漂飛的靈子。”
蒼寒香茫然的望着眼前的曉月六花,而他懷中的童書蝶依舊保持華美的容貌,像睡美人一樣安詳平和的等待甦醒之時。
“蒼寒香,現在你必須做出決定,因爲童書蝶的靈魂不能長久的呆在被切斷聯繫的花園裡,如果她不能被新世界接受,她的靈魂就會真正的消失,也就是會真的死去。”抱着蝶王進一步走到蒼寒香面前。“你現在保有完整的靈魂,當然你可以選擇帶走你的記憶獨自轉世,這是我們衆首選擇靈魂帶童書蝶離開的代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爲所有世界作出考慮,如果你真的愛所有世界的美好,也愛着童書蝶,就讓童書蝶融入你的靈魂和你一起重生。”
看着依舊沉默的蒼寒香,曉月六花最後問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長長的黑髮遮蔽了蒼寒香低着頭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拽緊拳頭,蒼寒香說:“我當然要帶書蝶走,因爲從來沒有一個人那麼愛我,那樣爲我犧牲一切,不管她是真實的人還是虛構的靈,我都要帶她走!”
淚水從蒼寒香臉上滑落,曉月六花看着他堅定有神的眼睛溫和一笑。
讓樂首將蒼寒香的水泡植入樹蔓的包裹中,曉月六花吻上童書蝶的發頂,蝶王的身形再次消散,化作一隻飛舞的藍蝶停落在曉月六花的手心,最後變成一顆閃亮的藍色靈珠。
曉月六花對娜琴點點頭,讓樂首召喚出一隻白鸛鳥銜着童書蝶的靈珠飛落在樹蔓的頂端。
坐在水泡裡的蒼寒香看着白鸛鳥將藍色的靈珠緩緩的注入樹蔓中,那藍色的光芒順着枝蔓如電流一般流進水泡壁中。蒼寒香忍不住去觸碰水泡壁,那藍色的流液就順着他的指尖流進他的身體裡。
“寒香,蒼寒香。”
他聽到了,在他心臟的最深處。
“書蝶,是書蝶嗎?”
“是的,我是童書蝶,謝謝你帶我離開,也能讓我擁有重生的機會。”
“不,是我要謝謝你一直那麼愛我、保護我。”
“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體的靈魂了,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體裡永遠守護你的。”
“好,我也一樣,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蒼寒香右手覆上起伏不已的左心房,喃喃的說道。
“最後,我想讓你幫我對衆首傳達謝意,如果不是他們,我永遠都只是花園裡殘缺的碎片。我能有幸被他們創造重新獲得靈魂,並得到新生,是他們爲我做的一切,才能讓我們相遇,我想好好的感謝他們。”
“好的,我會的。”
忍不住再次落淚的蒼寒香,將童書蝶的感謝告訴樂首與門使。
欣然微笑的兩位首領,最後拿出了一件銀藍色的長花衣,披在了蒼寒香的身上。
“這是?”
“這是童書蝶最後給你的禮物。結屋那天,你沒能夠好好的穿上,這是結合了你們在花園裡的所有回憶的花衣,所以會更加堅實的保護你和童書蝶穿越光道。”
撫摸着身上銀藍透亮的花衣,蒼寒香臉上展露滿滿的溫柔——那是幸福的表情。
“好了,走吧。”
門使曉月六花帶領蒼寒香來到花園大門前,對已經做好轉生準備的蒼寒香做着最後的叮囑。
“從這扇大門出去之後,你要忘記花園所存在的一切,因爲這是不可重合的兩個世界。從這一刻開始,童書蝶和你的相遇會在你腦中變成一段人間的美麗邂逅,而不是在花園裡。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在新世界好好生存下去。”
“我知道了。”
“那麼出發吧。”
舉起六花刃,曉月六花將蒼寒香收束成一簇光珠,默唸咒語,打開花園大門將他們送出花園。
站在身後的蛛王克魯斯蒂和樂首娜琴看着離開的靈魂,蛛王開口問曉月六花:“這樣真的好嗎?”
“如果不這樣做,你覺得所有的平衡還能維持下去嗎?”轉身將六花刃插入劍柄。“我只是不想讓所有世界的最底限崩塌而已,如果有錯的話,所有責任我會去揹負。”
拍拍曉月六花的肩膀,蛛王和樂首邁步離開,並留下一句話。“這是我們一起的決定,不用你一個人扛。”
關上花園的大門,曉月六花回頭看着一切安寧的花園,回到自己的守衛之地——靈魂將繼續,從他手中去往不同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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