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兒乖 四

青天,白雲,風溫暖而乾燥。

小刃愣怔着看着面前的三扇門,長長的嘆了口氣,感覺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剛剛青、黃、紅三面木牌的選擇給他帶來的煩惱與尷尬還沒消散,現在又重新面臨着一輪新的選擇。

選擇無處不在,像無數個陷阱和誘惑。你選對了可能就快樂一生,選錯了可能就坎坷一生。

選擇是後悔的解藥,後悔又是選擇的毒藥。

白衣少女斜傾着腦袋,雲水般散在肩上的烏黑長髮隨着弧度調皮的跳躍着,她臉上依舊發散着頑皮而又得意的光芒,那雙迷死人的大眼睛看着他盈盈的笑,笑起來兩個酒窩好深。

小刃的心很不爭氣的劇烈跳動着,他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瞟見小刃失魂落魄的樣子,白衣少女忍不住抿了抿嘴,嫣然一笑,酒窩更深:“你還在等什麼呢?我看你滿頭大汗,難道你很害怕?”

忽然之間小刃的心定了下來,他眼前彷彿又看到剛剛在牆外陳糖糖笑得彎下腰的樣子,耳邊彷彿又聽到了陳糖糖那乾脆純淨的笑聲。

他突也大笑起來,笑得非常之大聲:“你覺得我是那種害怕的人麼?”

白衣少女就像聽不見他在笑似的,媚然到:“不像”

小刃努力挺了挺胸膛,擡着頭,想要把自己腰身站得更直,原來背在後邊的雙手也不由繞到胸前驕傲的交叉起來。

手也有表情,也會泄露很多秘密。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小孩子耍賴一般衝着白衣少女撇了撇嘴:“要不你幫我選怎麼樣?”

說完他不禁很後悔,因爲少女臉上陡然升起一種特別明亮的欣喜,就像一個頑皮的熊孩子突然得到一件期盼已久的玩具,那雙迷死人的大眼睛驟然放大,瞳孔裡狡黠的興奮猶如紅日般熾烈的散發着熱度,小刃感覺自己已經快要被她的目光融化了。

就在小刃心裡毛毛的想要說出反悔的話,白衣少女甚至是衝到小刃的身邊,她毫不猶豫的伸手推開了黃色的小門,同時雀躍着把黃色的木牌遞到了他的手裡。

小刃張大了嘴,瞪大了眼,那表情就好像又吞下一個整雞蛋。

他非常清楚的記得,黃色的木牌上寫的是“你是一頭豬~!”

少女轉過身走進了那扇小門,又回頭向小刃招了招手:“來呀。”

什麼話都沒有說,小刃大步走了進去,現在他的好奇心已被引起,想不叫他進去都很難了。

小刃一直是一個心大的人,心大的人往往很大方、很馬虎,甚至有點糊塗,無論對什麼事都不在乎。

從陳糖糖帶他到前院門前直到現在進入另一個小門,他已足夠“驚喜”,至少他自己認爲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再讓自己吃驚了。

他甚至還有時間做了個夢,腦補了進門後會遇見的場景:

比如一進門腳下是一張鋪滿花海的華貴地毯,地毯盡頭會有一張高大的黃金鮮花座椅,椅子旁邊又有名貴的案几,案几上擺着揺栧的紅燭,紅燭旁是玉壺與銀樽,玉壺和銀樽古老而高雅.酒是談紫色的。

比如門內肯定會有一扇無比巨大的摺疊屏風,屏風展開後上面一定畫的是春天的水墨畫,畫上陽光穿破雲層,照下枝頭。風吹過柔枝,枝頭上已抽出了幾芽新綠。 溶化的積雪中已流動着春天的清新芬勞。 春天永遠是可愛的,永遠充滿了希望。

比如屏風後面又有一個很年輕、很標緻的女人,她和白衣少女站在一起,兩個大小美女臉紅得像是秋夕的晚霞,明如秋水般的眼波正脈脈含情的看着他……

現在他心裡除了好奇之外,又多了種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的感覺,彷彿有點甜酥酥的。

真實永遠比夢殘酷得多。

走進小門,裡面沒有鋪滿花海的華貴地毯,沒有高大的黃金鮮花座椅,沒有名貴的案几,自然更不會有搖曳的紅燭、沒有古老而高雅的玉壺與銀樽。

門內真的有一扇無比巨大的摺疊屏風,只是屏風上面並沒有畫着水墨山水,上面是一隻臃腫懶散的肥豬,它長得像小豬佩奇一樣身上渲染着粉色,那張胖臉上有兩輪彎月一樣的細眼睛,短而蠢萌的鼻子略往上翻,然後它還咧着笑臉衝着你笑……

屏風誇張的佔據着小房內三分之二的位置,每個一進門的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張蠢萌的笑臉。

除了白衣少女和他,屏風後面也沒有另一個很年輕、很標緻的女人。

屏風後面只有一張牀,牀上背對着他們躺着一個胖子。

在牀上可做許多事,比如看書、打譜、填詞、喝酒、吃零食、想心事、玩手機……睡覺只不過是其中最無趣的一件事而已。

胖子沒有轉過身來,即使白衣少女俏生生的故意輕咳了一下,他就像真的像睡着了一樣,本來輕微的呼吸突然加重着份量,故意發出的呼嚕聲猶如氣泡一樣升騰而起,飄到小刃與少女耳邊又破散開來,傳遞着不耐煩與被打攪的惱怒。

只是很快胖子就睡不着了,少女就像街頭的魔術師一般居然在身上掏出了一瓶酒。

胖子還是沒有轉身,卻把手舉了起來。呼嚕聲也變成了一句略帶意外的嘀咕:“臭丫頭還算有點良心,終於捨得拿酒來給我了“

他那張牀簡直比廚房裡的桌子還油膩,你無論往什麼地方去隨手一摸,總會摸出一兩塊吃剩的肉,叄四根還沒啃完的肉骨頭。

小刃雖不是很愛乾淨的人,但寧可睡地鋪,也不敢躺在他牀上。

看起來這張牀不但是他睡覺的地方,也是他的客廳、他的花園、他的飯桌。

最妙的是,他還能躺在牀上喝酒,先把酒瓶子對着嘴,然後"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下去,決不會有半滴酒漏出來。

小刃對他這手可佩服極了,忍不住問道:"躺着喝酒也能喝得下去麼?"

胖子:"當然喝得下去。"

小刃:"會不會從鼻子裡噴出來?"

胖子:"決不會,就算頭下腳上吊着喝,也不會從鼻子裡噴出來。"

小刃:"你怎麼知道?"

胖子很得意:"我試過。"

酒很快就喝完了,胖子舒服的哈出一口氣:”臭丫頭,你可是好久沒來我這裡了,這次又有什麼要和我交換?“

少女放下捏着鼻子的右手,左手微微往外扇着飛來的酒氣,她飛快的掃了小刃一眼,眉飛色舞間很興奮的語氣:”豬爺爺,我這次可是給你帶來了一個最好的禮物,我保證你會答應我一直求你的那件事。”

胖子終於轉過身來,微醺的小眼睛眨呀眨,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

小刃看到那張胖臉,突然很想大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