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伯與狂八千的星空大戰結束了。
狂八千的狂砸爛敲也結束了。
旁波寧帶着孫全安走了,兩人的臉上滿是憤慨,而憤慨之中,還塗着無奈沮喪和悲苦。
基因人再造中心大院周圍的男女老少,免費觀看了一場貨真價實的外星人大戰,興奮的興奮,稀奇的稀奇,憤激的憤激,搖頭的搖頭,嘆息的嘆息,說着,笑着,爭着……漸漸地散了。
中心大院裡面,原本集中在再生堂大樓前後的人們,齊齊地愣在了地上,眼前的再生堂,只剩下一個軀殼,除過八層上的窗戶還有玻璃,在陽光的折射下發出一些萎靡的光亮之外,其它七層樓上的窗戶統統張着已是空洞的大嘴,像是在激憤地怒吼,又像是在悲痛絕望地呼喊。
再生堂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哇後面怎麼弄呢?我們該何去何從?
人們,所有的人們,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個問題。
可是,他們想來想去,心中沒有一個主見。這中心,是華家人開的,得華總裁說話呀。
忽然,有人大叫一聲:“走啊愣在這兒有個屁用,找華總裁去呀”
啊真是一呼百應,因爲喚醒了所有人的神志,呼呼啦啦,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再生堂前後,響到了辦公大樓前,在華繼業的辦公室窗外停住了。
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華總裁,我們該怎麼辦啦?”
華繼業躺在升降椅上,面色灰暗,像死了一般,不想回答,想以無聲勝有聲的方式,叫屋外的工人們自行退去。
可是,此時此刻,工人們爲了自己的生計,必須問個明白,誰也不肯輕易離開,一心要討個明確答覆,不約而同地呼喊起來——
華總裁,答覆我們
我們要工作,我們要生活
華繼業不耐煩了,起身跑出辦公室,七拐八繞,鑽進健身房去了。
可是,這兒的工人們卻還是不錯,而且越來越多。喊不出華繼業,他們就改口喊阿超阿娜。
阿娜當然也很靈敏,覺得不好馬上答覆。可阿超性子急,不一會就覺得心煩意亂,把窗子一把推開,叫道:“請大家再別喊了,天不是塌不下來嘛。我爸不還是世界首富嘛,少不了你們的工錢,一分一廛也不會少。”
大多數工人都不吱聲了。華家人的確從來沒有賴過工人的薪水。可有幾個工人氣昂昂的說:“總工啊,話不能這麼說呀。現在情況大變了,再生堂被毀啦,我們怎麼做啊,是走是留,你們得馬上給個說法呀,不能就這樣不吭不哈,這算啥嘛?”
阿娜探出頭來,笑道:“大家說的有理,必須儘快做出決斷,不能影響大家的工作和生活。不過,請大家原諒。情況突如其來,我們也一下子適應不了,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允許我們想一想,好不好啊?”
“嗯,這話也有理我們就等一等嘍”
“阿娜小姐,請快些喲,別拖拉呀。”
“再生堂砸爛嘞,恐怕一時半會是不行了吧?”
…………
工人們七嘴八舌地說着,慢慢地散去了。
“形勢非常嚴峻”阿娜焦急地說。“最糟糕的是王拓基揭了我們的家醜,也向全世界人民告了我們的狀。中心的工人們鬧,好對付啊。頂多把工資發給他們,再賠一點,就沒事了。可是……”
“你就別再說啦,快找老爸商量吧。”阿超哭喪着臉。“我跟你說吧,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了。他**的,我前世作了什麼孽,竟然再造了這麼一個孽種?”
“親愛的,你怎麼這麼說呀?”阿娜盡力保持耐心,保持着和藹。“這是恨阿漢,可是,他怪不得呀。”
“怎麼就怪不得了?啊?怎麼就怪不得了,啊?”阿超一下控制不住了,像神經錯亂了一樣,胡亂揮舞着雙手,“你總是護着他,怎麼樣啊,護出個離經叛道,不可一世的狂徒來了吧?我們說過多少回了,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他在不在中心,而在於五道鎖在他手中,整得我這個基因人之父也吊辦法沒有。我他**的搞了四十多年,才熬出了這個配方。他倒省事,一下子上了五道鎖,把我撇到了一邊,配方成了他獨享專用的技術了。獨享專用也行啦,可他又不用,生生地把他藏在自己胳肢窩裡,跑了,再也不回頭了。不回頭也行啦,你來個電話嘛,發個信息嘛,總之,給咱們華家人一點點消息呀,我們也好聯繫嘛。他架子太,愛隨心所欲,那也好,我們依他,我們去拜訪他,哪怕是在花星球,我們給千歲伯或者百歲童說說,求他們帶個路,或是稍個話,當面問清五道鎖到底是啥**玩意兒,或者在信息上,電話上,說清楚不說清楚也行啦,請他回來,給我們解開,讓我們好往下進行……”他說下不去了,捂住胸口,歪在沙發上。阿娜急忙扶他坐好,替他揉心口,一邊勸慰道:“阿超,彆氣,別急,會傷身子骨的”
不料,她這一勸,適得其反,阿超猛然跳起來,咆哮道:“傷身子骨怕什麼,我不想活了。我要再造一個華宇基因漢,取代那個孽種。”
阿娜還想勸他,他憤怒地推開了她,罵道:“你滾別煩我”
華繼業來了,厲聲教訓道:“阿超,怎麼跟小娜說話呢?小心老子揍你個龜兒子。”
哇——這句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阿超一下撲到他的懷中,大叫道:“你打你打呀狠狠地打。打死了最好。你要是不打,就不是我的父親。你要是不打死我,我就不認你這個父親。快打往死裡死打爛我要不,你叫狂八千來,給我幾個藍雲團,把我打成肉餅,讓他們拿去喂狗……”
華繼業忍無可忍,咬牙切齒,揚起手來,就要打阿超耳光,阿娜急忙拽住他的手,央求道:“爸,爸爸,饒了他吧,他難過呀。幾十年心血毀於一旦,他的心都千瘡百孔了,你還能下得了手哇?”
“小娜”華繼業的聲音一下顫抖起來。“爸下不了手啊。我從來沒打過兒子。我們華家從來都沒棍子頭上出孝子的說法。我不打,不打”他轉過身來,在地上打轉。阿超卻拖拽着他,不停地喊着,叫他打打打。喊着,喊着,忽地,“媽呀天啦”嚎啕大哭,“我該如何面對江東父老啊?”
華繼業急忙來勸他:“超兒,超兒,你別哭,別哭啊,別……”他說不下去了,“唉喲——老天爺呀”他老淚縱橫,哭天抹淚。“我們華家造了什麼孽喲,基因漢孫孫啦,你到底在哪兒呀?”
阿娜勸勸丈夫,又勸勸公公,不見效果,心中悲切極了,索性不勸了,抱着他們放聲大哭。
哭了好一會,都哭軟了,精疲力盡,哭不動了,相互攙扶着爬起來,沉悶了一會,阿超說:“老爸,阿娜,這中心我看是沒法子維持下去了。基因漢死啦,再也沒有人知道五道鎖啦。索性就不開了吧。不開了,我們夫妻倆也輕鬆了。說真的,自打開了這個中心,我就一天沒睡過踏實覺。”華繼業不吱聲,低頭悶想。阿娜輕輕地搖頭頭,說:“阿超,恐怕不行嘞。其實,這中心不是華家的,是a國的,是地球村的嘛。”
兩人又爭起來。華繼業說,別爭了,都有道理。我看這樣吧,畢竟基因人配方屬於全體地球人,還是請地球人民來做主吧。
阿超沒聽懂,說這乍行呢?九十億地球人,還能一個一個地去問啦?
華繼業和阿娜都笑了。華說,你這個科學呆子呀,一個個的問當然不行,我們也不犯那個傻。我們去問地球人民的代表嘛。阿超還是聽不明白,又問誰是地球人的代表。阿娜說他簡直被霸宇宙和狂八千氣懵了,基因也弱不禁風了。當官的都是人民的代表啊。我們去問問林士卓主席,拉波爾主席,穆瑪德琳主席。阿超又納悶了,說穆瑪德琳不是歸鄉了,還問她。華繼業說,她歸鄉了,但沒歸政,其實,她在暗中操縱着聯合國。要不然,旁波寧文森特他們怎麼能幹的還很歡,聯合國也沒散架。阿超說,那就趕緊問啦,別等人家打上門來了,再給人家說好話,先把一些人,主要是反對者統一陣線的那些人的嘴堵住,纔好做事哩。
怎麼開口,又從誰先開始問呢?三人商量,最後,以阿娜的主意辦了,先把業洋、王拓基和瑪甘捷琳叫了過來,開了一個家庭會,統一口徑,團結協作,一致對外。華繼業特意問王拓基和瑪甘捷琳,有什麼好建議。王拓基說沒啥了,他想說的都說了。叫大家別生他的氣,基因漢確實死了,他自然升爲基因人老大,非常自然的事,並非是他想搶誰的頭彩。瑪甘捷琳說,有個想法,阿超哥最好先聲奪人,向全世界人民低頭請罪,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叫那些反對者們還有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們找不到破綻。華繼業說這個主意很有道理。阿超阿娜也沒反對。華繼業就給鞏南星打電話,要她談談看法。鞏說她要問問周通再說。
一會,鞏就回過電話,說周通給他們局長彙報了,局長又給林士卓主席彙報了。林主席說要親自打電話來說。
等了不到十分鐘,林的電話來了,說贊成阿超主動給全體地球人說清楚,顯示一個偉大的劃時代的科學家的博大胸懷,表現一下基因人之父,基因人夫妻,對基因人發展事業的赤膽忠心和深謀遠慮。
林主席的態度非常明確,華繼業就叫阿超照着辦。阿超犯愁了,說怎麼辦呢?我腦子裡一團亂麻,想不出詞。說心裡話,我覺得自己一點也沒錯。錯在哪兒?錯在基因漢。
阿超白他一眼,說這個時候責怪誰也不能怪基因漢了,因爲他死了嘛,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活人就讓着死人吧。
華繼業支持阿娜,叫大家都別再給基因漢的在天之靈雪上加霜,讓他好好安息。指着阿娜,接着說:“夫唱妻隨,傳統人光榮傳統。你就陪着丈夫去字斟句酌吧。”
阿娜“噢”了一聲,心中老大不願意,可沒敢吱聲,這些天的波折,把華家人的心境全搞壞了,一個個火冒冒的,華總裁更是燒的渾身滾燙,還是聽他的吧。
然而,回到自己的小樓中,夫妻搜索枯腸,怎麼也找不出詞來,都說心亂如麻,腦子裡一鍋粥,哪裡能有啥妙詞。阿娜忽然想起,抓起電話,給鍾震說:“老爸,要動用你這個哲學家的智慧啦。”接着,把原委給鍾說了,鍾卻說愛莫能助,因爲這些天,他爲基因漢着急,熬壞了身子,拉肚子拉得走不動路了。
夫妻倆未免又叫苦不迭,到底不甘心,阿娜把銀牙一咬,給文森特打電話,求這個一支筆能擋住千山萬水的大文毫幫忙,滿以爲他會慨然應允,大筆一揮,一蹴而就。沒料想,文吱吱唔唔的說:“這事呀,屬於基因人政治,我就不在行了。對不起,愛莫能助。”
阿超憤然道:“還說文森特是文人性格,剛直不阿呢?狗屁,也是勢利眼一個。”
阿娜苦笑一下說:“怪人不知理,知理不怪人。地球人嘛,都有勢利的時候。要怪呀,就怪我們自己倒黴。中心毀了,等於華家的根基動搖了,還能叫人家一如既往,對我們刮目相看,有求必應?”咬着嘴脣,踱了幾步,把心一橫,給所羅彪打電話,一邊撥號,一邊說:“阿超,所羅彪是我的親密戰友,他是俠客,又是智多星,一定會伸出援手。”
電話撥通,“嘟嘟嘟”響着,響着,一直沒人接。阿超笑了,說:“你就是太相信人。此一時彼一時啊。所羅彪藉着基因人名聲大振,今非昔比,還能沒點變化?”
“不管他了。”阿娜站了起來。“我就不信了,真的沒一個好人了。”對着手機說了一組數字,接通了,興奮的說:“穆瑪德琳主席,你好啊嗨我太高興了。小傢伙的電話都打不通,超美女大主席的手機卻一撥就通,一通就接了。你好吧”
“不怎麼好哦。”穆有氣無力地說。“我思念基因漢啦。我想你們也和我一樣。你是爲應付輿論的事吧?應該給地球人民有個交待,爲了基因漢嘛。”
“說的太好了。就是爲了基因漢。可是,我們不知如何說纔好啊。請你多多指教。”
“平心靜氣。實話實說。”穆的語氣中顯然帶着義憤。“中心是我們地球人的,卻被藍星人砸毀了,我們不說誰說?”
“謝謝主席阿娜明白了。祝主席科學”阿娜收起手機,抱住阿超親了一口,得意地說:“親愛的,聽大主席的口氣,咱們阿漢可能沒死噯,她的語氣中沒聽出悲痛嘛。”
“真的?”阿超也高興起來。“大主席倒是八面玲瓏,應該比我們心中有數。”
阿娜又親他一口,說:“來吧,先把我們的事做好。來吧,我說你往手機裡輸。”
五分鐘過後,兩人把一份文稿傳到了全息網上——
基因人夫妻向全體地球人民請罪書
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
親愛的父老鄉親和兄弟姐妹們:大家好
華宇美智超和滬莫瑪柏莎,懷着極其沉痛的心情,向全體地球人民請罪。地球人民爲之奮鬥了幾代人的基因人配方,即將生產出第一批基因人的時候,醜惡的藍星侵略者砸毀了我們的再生堂,將我們地球人最大最好的寶藏毀損殆盡。我們華家人沒有守住地球人民的寶藏,難辭其咎,罪莫大焉特向全體地球人民請罪。懇求大家口誅筆伐,然後依法追究。
叩首以謝
祝大家科學祝大家有發明
兩人一連校對兩遍,阿超果斷地按了發送鍵,閉上眼睛說:“一肚子稀屎終於拉出去啦。任由人們評說去吧。”
阿娜模棱着說:“也許有作用,也許啥用沒有。來吧,我們睡下看電視。”
阿超順好枕頭,邊躺下邊說:“唉,小寒山雪崩到現在,十天了,一直沒好好合眼,今天該睡個通宵沉啦。”
可是,兩人還是睡不着,盯着電視看。說起來,也真夠快的。不過兩分鐘過去,評論就出現在各種媒體上。
林萊春絲和單立淳厚又是一馬當先,盛讚基因人夫妻大義凜然,胸懷博大,兩顆心完全系在地球人民身上,等等,足足有萬餘字。
非常有趣的是,所羅彪在後面跟了貼,讚揚請罪書實際是控訴書,字字血,聲聲淚,把藍星侵略者的罪惡揭露的淋漓盡致。
更有意思的是文森特也跟了貼,化名爲地球大美人,稱讚請罪書渾身是膽,滿腔義憤,像刀槍,似狂濤,能叫敵人聞風喪膽。
很有些奇怪,福特和道格葉新也以反對者的口氣和姿態,發了貼子,但輕描淡寫,不像以前那樣言詞激烈,而是有些分寸,批評華家人沒有及時把真相告訴地球人民。如果早些說清楚,說不定中心不會被砸爛。
阿娜看了,心中有數了,跟阿超說,穆瑪德琳真是高屋建瓴,決勝千里。她自顧說的高興,卻聽見“呼嚕嚕”“呼嚕嚕”鼾聲如雷。不由笑了,疼愛的說:“親愛的,呼吧,煮熟了豬頭,好下酒。”說完,連打兩個哈欠,摟住阿超,輕輕地躺下了。
剛剛閉上眼,門鈴驟然響起,爬起來一看,顯示器上,王拓基和瑪甘捷琳,站在門口,像是在爭吵,連忙開了門,問兩人有何事,快說
兩人竟然說請罪書是脫褲子放屁,自找麻煩。明明是藍星人擊毀的,華家人有什麼罪過?幹嘛要自取其咎,連累大家受氣受折磨。阿娜瞪着他倆,冷靜地說:“家庭會上,你們做什麼去了,現在來放啥馬後炮?有啥事快說沒有的話,請回吧。”
王說沒有了。瑪卻說,她想去墮胎。阿娜不由啞然失笑,沒好氣的說:“啊喲,這個也來問我?想再造,就別懷上。想懷上,就別再造。說過多少回啦。走吧,走吧”將兩人連推帶搡地送到門外,回身趕忙扣上了門。
可是,還沒等她跳到牀上,華繼業的電話來了,說林士卓主席來了,所有中心工作人員馬上到再生堂大樓前集中,林主席有重要講話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