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的話音剛落,鍾震和瑪麗娜果然回來了。打過招呼之後,鍾震關切地問:“娜娜,十二點了,怎麼還沒睡?談什麼事呢,這麼投機。”
阿娜朝阿超呶呶嘴,阿超便把兩人談論上月球的事說了一遍。鍾震隨即大笑:“這很好。敢爲天下先,先機制勝啦。”
瑪麗娜卻唏噓起來。鍾震和阿超勸來勸去都無濟於事。阿娜摟住她的脖子撒嬌似地說:“親愛的媽媽,別傷心嘛。小鳥的翅膀長硬了,該遠走高飛啦。可女兒不是一般的小鳥,飛得再遠,再高,也能記得老窩。”
瑪麗娜終於破涕爲笑,點一下女兒的額頭,說:“巧舌如簧。給媽說好,啥時同阿超結婚啥時回老窩,來看看兩隻老鳥。”
鍾震也說:“你們結婚一定好好慶賀一番。”
阿娜看看阿超,武斷地說:“我和阿超要新事新辦,領一張證書就行。啥時結婚,到基因人成功吧。”
阿超緊接着說:“兩位長輩,我早就發過誓,基因人不成功,我決不結婚,也決不……”他頓了一下,“決不談性愛。”
瑪麗娜生氣了:“這樣不行!萬一基因人不成,我們小娜難道就不結婚了,你要她一輩子當老處女?”
說不清是氣還是慌,阿超辯解道:“叔母,基因人決不會失敗。失敗了,我就以死謝天下。”
鍾震連忙叫道:“阿超,快別這樣說,怪嚇人的。”他上前拍拍瑪麗娜的肩膀,安慰道:“沒有攻不破的科學堡壘,就隨孩子吧。基因人誕生之日,就是他們結婚之時。雙喜臨門,不亦樂乎?”他轉過身來,微笑着說:“我老鐘相信基因人遲早會誕生。到時候我要先睹爲快。”
阿娜挽住鍾震的胳膊,高興地說:“爸爸的話是聖旨。”
鍾震有意看着阿超,說:“女兒,你的話不能過滿啦。”
阿娜飛快地瞪了阿超一眼。阿超會意了,連忙說:“叔父叔母,我向你們保證,基因人一出世,我就帶着阿娜回來看你們。”
“還要帶着基因人。”阿娜補充說。
“祝你們早日如願。”鍾震祝福般地說。
瑪麗娜摟住阿娜,說:“寶貝,多保重。常給媽信息。”她又叮嚀阿超:“好好照顧阿娜,她還小,可別讓我失望。”
“我會的,請放心。”阿超有些激動地說。“新世紀不怎麼講年齡差了,但更講敬老愛幼。這些我都熟記在心。”
阿娜同父母再次擁抱後,說:“爸,媽,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乾京了。爲了不妨礙你們睡覺,現在就算告辭啦。你們多保重。”
第二天晚上,阿娜伴隨阿超飛到了乾京。同華繼業說過上月球村的想法,老先生慨然應允。他要兩個年輕人把到月球村科研和居住的費用列出細目表,交由他去具體辦理有關手續。又要兩個後生在上月球村之前,抓緊研究基因人的進一步數據和資料,一日也不可空閒等待。
阿超和阿娜惟命是從,在研究中等待,在等待中研究。他們沒有想到,一等就是4年,月球村的配套設施建設竟然花了同建築月球村差不多的時間。
2E00年2月16日,華繼業在月球村爲阿超和阿娜購買到了度假宮3986號小樓和科研宮999號小樓。告別了雙方親人,阿超阿娜就乘登月飛船到了月球村,開始了信心百倍卻萬分艱難曲折的基因人科研生活。
月球上的時間似乎比地球上消逝的快了許多,兩球時差四個小時,阿娜陪伴心愛的人兒,爲他出謀劃策,爲他釋疑解難,爲他料理生活,爲他做着他顧不上做的而她卻樂意做的一切。
彈指一揮間,十個春秋消逝而去,2E11年欣然來臨了。
“彈指一揮間,真是彈指一揮間。這話真妙。是誰說的呢?誰呢?”阿超唸叨着,放慢腳步,大腦裡使勁搜索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氣得一拍腦門,轉身擡腳往前跑,不意卻與阿娜撞了個滿懷。
原來,他不知不覺中已經跑到了五公里處。這裡是他們碰頭的地方。每天早晨,他跑到這兒與她照面之後,雙雙跑回到3986號小樓,洗漱,早餐,8點鐘,駕車同到999號小樓。如果有必要的事情要在999號小樓做時,她就隨他跑到科研宮。無論誰跟誰跑,反正都一樣要跑10公里路。在月球村,十公里路一個小時就跑完了。
阿娜上前拉住阿超的手,用手帕替他擦擦額頭的汗,心疼地說:“你又走神了。昨晚又很晚才睡吧。看你這麼汗涔涔的。”她挽住他的胳膊,往度假宮方向跑起來,邊說:“剛纔你嘮嘮叨叨,我都聽見啦,告訴你,是那個千百年纔出一個的超級偉人毛主席的詩詞。”
阿超這才恍然大悟:“對,對,是他老人家《水調歌頭·重上井岡山》中的一句詞,絕妙。我們這十年不就是彈指一揮間麼?”
“誰說不是呢?一晃我都26歲,你都45歲啦。”她轉身指着中心大道東頭的大牌子,“我總覺得那上面的電子錶,是隻真的火鳳凰,不是在走,而是在飛。我們昨天剛到這兒,今天就過第10個聖誕節了。”
“今天……”阿超又嘟囔起來。“今天你跟我跑回去吧。”
“又有偉大的新事物出現?”阿娜調侃地問。
“鞏固成果嘛。”他摟着她的腰,認真地說。
兩人相擁着往三九樓剛跑了幾米,迎面碰見了克蘿蒂。她向兩人招着手,熱情地打招呼:“阿超先生,阿娜小姐,早上好啊!早上好!”
“早上好!”阿娜用警惕的眼光看着她。“我們好像不認識。”
“是剛來的吧。”阿超客氣地說。“也喜歡這兒的早晨。”
“是的,是的!”克蘿蒂滿面笑容,“我叫克蘿蒂,轉基因食品大王約克遜的秘書,昨天剛到這。久仰你們大名,渴望見你們。昨晚上聽鄰居說,你們十幾年如一日,天天早晨在這大道上跑,我就來迎你們,如願以償,我真幸運。你們真是天生一對,地生一雙,名不虛傳啦!”
“別客套!”阿娜冷冷地說。“有什麼事嗎?”
“如果可能的話,我想看看你們的小樓,還想和你們聊聊。”
“聊基因人?”阿超不無輕視地說。“沒必要,你不懂啊。”
阿娜用審視的眼光瞪着她,冷冷地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克蘿蒂感覺到她話中有話,不好意思地回答:“說起來難爲情啦,我原來在麻星汀市警察局供職,假新聞案沒破掉,汗顏啦,辭職了。”
“那就更沒啥好談了。假新聞與我們無關,我們不是元兇,是受害者。”阿超憤憤地說。“阿娜,我們走!”
兩人又相擁着往前跑。克蘿蒂愣了一會,快步追了過來,在999號小樓院門前追上了他們,剛要開口說話,一旁閃出烏斯佐科夫,手持警棍,攔住她說:“克蘿蒂,你想幹什麼?月球村的規矩全跟你說過了,還敢來糾纏?回去,快回去!不然,我以干擾居民生活自由處罰你。”
克蘿蒂兩眼圓睜,就要爭辯,到底還是沒說出口。俄而,她“嘻嘻”一笑,轉身跑開了。
烏斯佐科夫轉身要和阿超說話,卻見阿娜用疑惑的眼光瞪着他,連忙解釋說:“阿娜小姐,實在對不起,貿然前來,有失尊敬。不過,我是奉命行事。部長大人叫我來保護你們。”
“說的比唱的好聽!”阿娜惱怒起來。“連招呼都不打,一大早就堵在門前,還叫保護,是限制吧!”
“不不不!的確是保護。請允許我進屋安全檢查。”
“不行!”阿超堅決地說。“按規定,你們管理部沒有進屋檢查的權力。”
“除非我們違法亂紀了。”阿娜補充道。“安全督導員大人,上回是我們與假新聞事件有嫌疑,這回又給我們安啥罪名啦?”
說起上回,阿超阿娜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假新聞發佈的當天晚上,九點鐘,一對基因戀人剛剛入睡,烏斯佐科夫就來了,滿屋子亂竄,連幾個衛生間都查了個遍,接着看居住證,身份證,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丟下一句“有必要再來”,大搖大擺地走了。因爲是頭一回,阿超阿娜體諒他是例行公事,什麼也沒說,對他很客氣。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烏斯佐科夫來查第二回,態度變得很嚴肅,口氣很生硬,好像兩人真的犯了罪一樣。兩人心下不悅,只是礙於情面而忍氣吞聲。這第二回,可是祖宗八代都問到了,還過細地檢驗了他們兩處樓房開門關門和人來人去的電子監控記錄。最後,又檢驗了他們十幾年來與地球村來往的各種信息、電話、郵件等一應憑據和票證。末了,烏斯佐科夫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沒有發現問題”就走了。兩人心下的氣球自然有些膨脹,什麼叫“沒有發現問題”?難道還有問題沒有被發現,有待進一步發現嗎?事實上,我們與假新聞絲毫也扯不上啊!兩人怎麼也想不通。
果然,中午,司馬常新部長親自出馬了。將兩人一起叫到他的辦公室,煞有介事地詢問,正兒八經的記錄,也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叫他們在記錄上捺手印。這下兩人受不了啦,大喊大叫起來,責問司馬憑何如此對待他們,他們絕對沒有任何罪過,連小小錯誤都沒有。司馬倒是沉着冷靜,笑嘻嘻地,只說一句話:“捺手印不一定非要犯罪有錯,而是月球村公民必須履行的職責和手續。”兩人再吵,司馬搖搖手,叫烏斯佐科夫把他們送回宿舍了事。晚上,司馬專門來解釋,說是按聯合國的要求辦事,一點不信任的意思都沒有,盤查大多都是爲了排除,安全工作就是這樣的規律和規矩。這樣做完全是爲澄清事實,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兩人半信半疑,心中那股窩囊氣也半消半留。沒想到,才安神幾天,又來檢查,兩人哪能有好顏面呢。
“千萬別誤會!”烏斯佐科夫急不擇詞,“不犯法也要檢查。”
他這一說,阿超阿娜心中的火門就被打開了,對過密碼,跨進院門,立即關閉,高低不開。烏斯佐科夫無可奈何,只得請司馬來。
司馬常新在院門外好說歹說,阿超阿娜還是不開門。烏斯佐科夫有點泄氣,說還是下次再來算了。司馬常新笑他沒有耐心和韌勁,說裡面的人越是不肯開,越是值得磨蹭,再堅持一會就勝利了。
“再不開的話,我們就按拒絕接受管理論處了!”司馬常新假裝出惱怒的聲音,一邊朝烏斯佐科夫咧着嘴笑。
烏斯佐科夫會意地笑一笑,也高喉嚨大嗓子地喊道:“阿超阿娜,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開門,我就行使督導員的特權啦!”
院門終於打開了,樓門卻依然關閉着,阿超阿娜緊繃着臉,站在門旁,一語不發。
僵持了半天,司馬常新只好如實相告。
昨天,管理部接到旁波寧廳長的特密電話,責成管理部加強防範工作,確保三九樓和阿超阿娜的安全。
“假新聞事件決非偶然,造假者極可能嗅到了基因人研究的氣味,但不踏實,就來個火力偵察。”旁波寧的口氣很嚴肅,也很冷峻。“華氏基因人在月球村十一年了,該有動靜了。不然,就不會有人蠢蠢欲動。你們不要老是循規蹈矩,也深入深入。不要老是高高在上,蜻蜓點水。等別人把你們管控着的寶貝發見了,你們的臉往哪兒擱?”
“大背景我可都告訴你倆了。”司馬常新進一步施加壓力。“如果還不讓我們進樓,就是對抗旁波寧,不!是對抗聯合國。”
烏斯佐科夫隨聲附和:“再不讓進,就說明你們已經成功,想瞞天過海,搞啥新花樣。如果像往常一樣,爲啥不敢開門?噯,你們該不會同假新聞還有藍氣球有染吧?”
“烏斯佐科夫,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阿超冷笑着說。
阿娜“咯咯咯”好一陣笑,說:“兩位官差,我們怕你們了。好啦!到時候了,請進吧。”
阿娜不無激動地打開了樓門,司馬常新和烏斯佐科夫大搖大擺的走進樓內,一下子愣住了——
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子站在值班室門前,朝他們友好地微笑着,模樣和阿超簡直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烏斯佐科夫晃晃眼,搖搖腦袋,大着膽子湊近去看,莫名其妙,迴轉身來大惑不解地問:“華先生,你的弟弟,還是兒子?啥時候來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司馬常新看看那個男子,再看看阿超,終於反應過來,無比激動地衝上前,一把抱住那個男子,大叫道:“基因人,你就是基因人!可把你盼來了。”因爲太激動,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那男子迅捷地跨到茶几前,拽過一張餐巾紙,塞給司馬常新,彬彬有禮地說:“部長,我是基因漢,華宇基因漢,月球村的公民。”
烏斯佐科夫這才恍然大悟,大步跨上前,一把抱住基因漢,熱淚縱橫,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這十多年裡,他爲阿超阿娜和他們的兩座樓付出了多少心血,終於有了回報,豈不快哉!
基因漢趕緊取來一張餐巾紙,給他拭淚,一邊說:“別傷心,見了我應當高興嘛!”
“高興!這麼大的喜事還不高興?”司馬常新笑逐顏開,拽着基因漢,同他一起坐到沙發上,又叫阿超阿娜和烏斯佐拉夫都坐下來,接着說:“現在我是心花怒放啊!你們知道的,我對基因人也是望穿秋水喲。”他疼愛地摟着基因漢,“你小子還不算難纏,折磨我們十一年,終於橫空出世,對得起月球村了。”
烏斯佐拉夫急於知道原委,催促道:“部長,別感慨不已啦,以後有的是時間。趕緊叫兩位大科學家說說,怎麼不吭不哈就成功了,連我這個大督導員也瞞得過去。”他也親熱地摟着基因漢,接着說:“都長這麼大這麼高了,還彬彬有禮,能說會道,一定有一段動聽的故事。”
“對對!這是一個焦點。”司馬常新快樂無比。“兩位大科學家快讓我們先飽耳福。”忽地,他臉一擺,嚴厲地說:“阿超阿娜,新世紀道德法律至高無上,飽眼福先不着急,必須先講清楚,你們爲何隱瞞真相,至今才向組織報告,還是逼上梁山?”邊說邊朝烏斯佐科夫使眼色,烏斯佐科夫會意,也拉下臉來,教訓道:“兩位大科學家,你們是名流,不假。但是,名流也決不可以流於法外,對吧。快說,快說!”
阿超阿娜不知兩人是在演戲,信以爲真,急忙道歉,阿娜說:“實話實說,爲了科技保密,我們真的不能馬上報告。基因人剛生下來,是個大小孩,我們擔心沒有完全成功,不敢讓你們知道啊。”阿超緊接着說:“真是這樣,真是這樣,這回我們不敢再不報告了。”
司馬和烏斯佐科夫對視一笑,烏斯佐科夫仍然裝腔作勢地問:“真有你們的,啊!一年多時間,滴水不漏,你們有隱身術還是隱身衣,或者是有藍色大氣球,我們一來,你們就把基因人運到樓外去了啊?”
“看你,督導員,太擡舉我們了。”阿娜笑嘻嘻地說。“我和阿超只能研究基因人,哪有造隱身衣隱身術的本事呀?”
阿超隨即附和:“兩位領導,真的,我們只會研究基因人,別的本事一點沒有。當時,基因人因爲是大孩子,不敢告訴你們。藍色大氣球,怎麼回事?我和阿娜顧不上看新聞,稀裡糊塗。你們一撥一撥的來查,該不會是懷疑我和阿娜造出了大氣球吧?”
司馬見兩人誠惶誠恐的樣子,忍住笑,假裝不高興地問:“你們倒會豬八戒的藝術——倒打一鈀,要我們先向你們彙報啊!”朝烏斯佐科夫使個眼色,“督導員,別愣着,快給兩位大科學家彙報。”
烏斯佐科夫連忙應聲“是”,就把發生假新聞直到克蘿蒂她們前來的事情大體告訴了阿超阿娜,請兩人多諒解,管理部例行公事,有所得罪之處,切莫介意。他掩飾不住激動,眼裡全是興奮的光,但他學着司馬的樣兒,一本正經地叫道:“兩位大科學家,我彙報過啦。你們的基因人現在怎麼樣啦,還不趕緊說?”
阿娜笑道:“知理不怪人,怪人不知理。該我們彙報啦。”
阿超連聲說:“是,是,趕緊說,馬上說。”
兩位管理者終於忍不住,仰面大笑,直笑的眼淚往外直冒。阿超阿娜這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瞪着他們。須臾,也開懷大笑起來。
基因漢不明白他們爲何如此發笑,訥訥地看着他們。
四個人都笑夠了,坐下來,一邊品着月球紅,一邊回憶令人振奮的往事。阿超阿娜相互補充着,把基因漢誕生經過全部門說了出來——
去年1月16日早晨。
阿超和阿娜在五公里處會合後,阿超拉着阿娜莫測高深地說:“我的第八感覺告訴我,今天會有好消息。”
“感覺往往不可靠。”阿娜不經意地說。“你昨晚做了一個美夢吧。”
“幹嘛要哄你,回去看好啦。”說完,他不由分說地拽着她,往三九小樓跑過去。
跑了一會,阿娜擡頭看看天空,不無驚詫地喊道:“阿超,你看,朝霞佈滿了天空,怎麼這麼濃豔,是有點不同尋常。”
阿超擡頭看了看,不以爲然地說:“這有啥大驚小怪,一片雲彩而已,別以爲是祥瑞之兆。”
“啊喲——”阿娜拿腔做調,“你呀,你,指桑罵槐,還,還一本正經。在大科學家面前,我哪敢迷信煞。我是說,這雲霞嘛,有可能,是外星人,爲基因人誕生,對,就是誕生,撒到空中,壯威助產的。”
阿超也風趣地說:“外星人也真小氣,就撒這麼點雲彩,乾脆送個基因人給我們多好。”
阿娜哈哈大笑,指着前方大聲喊道:“快看,三九小樓上,多亮。”
999號小樓樓頂上,兩道赤色的光柱,像是從屋子裡透射出來,射向茫茫天際,又似從天而降,穿入屋內。“快跑!”阿超大喊一聲,拉着阿娜飛快地跑向科研宮。
兩人從五公里處跑到了科研宮大院門前,讓電子監視器識別之後,進了大院,急衝衝跑到三九號小院前,再次讓電子監視器識別之後,進了院子,打開樓門,快步走上三樓,打開實驗室,走到了一個很大的玻璃箱跟前。
玻璃箱是恆溫箱,形狀像**一樣,只是體積大了許多倍,長、寬、高都是三米,裡面裝滿了血紅色的液體,液體中飽含了全部人體基因的養分。
阿超將兩把玻璃鋼管自動升降椅子拉到一起,將阿娜按到椅子上,自己也坐下,說:“咱們坐着瞧,就要出人形了。”
“要等多久呢?”阿娜將信將疑地問。
“要不了多久。”阿超信心十足。
兩人滿懷着期望,不洗臉,不說話,不吃早餐,眼巴巴地盯着恆溫箱,熱切地又是惴惴不安地瞅着,盼着。
時間在無情地流逝。
電子報時器說話了:“現在是月球村時間九點正。”
“怎麼還沒動靜?”阿娜有些着急了。
“別急,親愛的,沒有動靜就是快了。”
電子報時器又唱開了:“現在是月球村時間十點正。”
“我看恐怕沒有什麼反應了吧?”阿娜有點懊惱地說。
“別烏鴉嘴!再等等,耐心點。”阿超嘴上說着,心裡也開始發慌。
“現在是月球村時間十一點正。”報時器的聲音就像一把針刺在阿超心上,疼得他咬緊了牙關。
阿娜生氣地跳了起來:“別大眼瞪小眼啦,瞎子點燈——白費蠟。走,洗漱,喂肚子。”
阿超一屁股癱在椅子上,像泄氣的皮球。“我現在是隻老鼠。”他自嘲道。“落在濃糠裡的老鼠。”
“嗬,說得好形象。你是隻公老鼠,我就是隻母老鼠,都空歡喜了一場。”阿娜故作輕鬆,想給阿超寬寬心。
“老鼠就老鼠吧。”阿超沒精打彩地說。“空歡喜也是歡喜。親愛的,兩隻老鼠的臉還得要啊。”
簡單梳洗過後,兩人從冰箱裡取出牛奶、麪包和月球村特製的甜點心,匆匆吃過,阿娜勸阿超彆着急,說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功夫到了自然成,叫他再等等。她甜甜地一笑:“就這樣,親愛的,我去整理最新數據,再把今天的觀察日記寫好,拿來讓你過目。九十九拜過去了,最後一拜應該不難熬。”
阿超無奈地搖搖頭,心思重重,到院子裡踱步去了。
電子報時器又清晰地報出:現在是月球村時間十二點正。
“這麼快就十二點了!”阿娜自言自語道。擡腕看錶,發現腕上沒有表,方記起剛纔在試驗室裡取下來,放在了恆溫箱旁邊的小桌上,遂走出資料室,回試驗室取手錶。
走進實驗室,徑自從小桌上取了表,戴到手腕上,下意識地瞅一眼那個寬大的恆溫箱,感覺好像有什麼動靜,便靠近去,定眼一瞧,不由地驚喜若狂,大叫起來:“阿超,阿超——你快來,快來呀!有反應啦——”
阿超聞聲,急轉身,衝上三樓,衝進實驗室,跨到恆溫箱前,蹲下去看。上帝呀,老天爺呀,箱中那血紅色液體這回可真的起泡了!
他們大喜過望,想不起坐下,就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盯着恆溫箱。好一會,阿娜才記起打開了自動攝像系統。
血紅色液體翻着泡泡,翻着泡泡,隱約可以聽見一種特殊的難以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的聲音。兩人目不轉睛,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出。
血紅色液體還在翻着泡泡。兩人還是大氣也不敢出。
時間無情地流淌着。
現在是月球村時間十七點正。已是下午五點了。恆溫箱中仍然翻着泡泡,沒有望眼欲穿的那種景象出現。兩人不由地鬆了勁,走到一旁歇息。
太陽落下去了。晚霞升起。夜幕拉開來。兩人懶洋洋地走出實驗室,來到餐廳,懶得做飯,失神地坐着,誰也不吭聲。
電話響了。兩人都不想去接。響了幾遍之後,阿娜才起身拿起話筒一聽,立馬交給了阿超。
“老爸,你好。”阿超有氣無力地說。接着,就是華繼業的問話。說着,說着,華繼業的聲音大了起來,開始發火:“怎麼搞的?還沒有結果。你不說窗戶紙就要捅破了嗎?還行不行?不行,你就別再硬撐着!”
阿超氣的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也忘了掛電話,傻傻地聽着。
華繼業越說越激動:“我看,基因人不屬於我們華家,華家子孫都沒有當發明家的命。算了。你趕緊跟阿娜結婚,生個兒子,學我的樣,交給他來實現你的誓言吧。”
阿娜看得清楚,阿超的臉色煞白,渾身瑟瑟發抖。他猛地大叫起來:“好吧!我就學你的樣,結婚生子,愚公移山!要是生不了兒子,我就去死!”“哐”地一聲,他摔了電話。
華繼業意識到自己好話沒說好,連忙又打網絡電話,阿娜接了,跟阿超說,老爸表示道歉,要他跟老爸再說說話,心中可能舒坦些。阿超先是不理她,接着,要她跟華繼業好好聊。阿娜同他開玩笑說,血紅色泡沫把他的脾氣也泡得血紅血紅。這下子不得了啦,阿超大發雷霆,說:“你說什麼風涼話?難道你來月球村就是要笑話我?難道你也看不起我?”
阿娜也忍不住了,火冒冒地說:“你火什麼?難道就你心中有火,會發火?老人家話沒說好,可他沒惡意,已經道了歉。你就不能轉個彎子?說什麼我看你笑話,難道這十多年你對我還不瞭解?”
俗話說,吵起來沒有好言,打起來沒有好拳。興許是十多年一直相敬如賓的緣故,兩人的爭吵一發而不可收拾,似乎非要吵個夠不可。
阿超歇斯底里大發作:“我太瞭解你了!你美麗,要找一個世界一級大模特;你聰明,可以得到一切。我是窮光蛋,我現在不見經傳,將來也不會流芳百世,你打錯算盤了。這不怪我。怪你眼睛不亮,看錯了人。你還年輕,還來得及。回頭是岸!”
阿娜受不了啦,哭道:“你說真話了。原來你這麼看我。好,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阿超用手朝門外一指:“走!你走!有多遠你走多遠!”想想不夠解氣,又咬牙切齒地補了一句:“你去找亞當斯,他是第一美男子,五大條件俱全。你快去,不要誤了最後一班船!”
這句話太讓她傷心了,竟然把亞當斯提溜出來,把我滬莫瑪柏莎看成河邊楊柳,還是草上花蝶?我死心塌地,甘當你的影子,到頭來,難道就是這樣的報應……“哇——”她倒在沙發上,痛哭失聲。須臾,神經質地跳起來,瘋了似地奪門而出,跑出院外。走就走,天下無絕人之路。離開你這個科學呆子,還不活人了?
兩人的第一次口舌之戰就這樣宣告結束。
屋子裡頓時落入沉靜,沒有人煙般的沉靜。
阿超癱在沙發上,心中一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啥滋味。屋外的風聲響了起來,雷聲也響了起來。他的心越來越緊,漸漸覺得渾身發冷,冷得直打哆嗦,抖個不停。下意識地站起來,走上二樓,二樓的門都關着;走上三樓,見實驗室的門還開着,就想進去。不意,剛到門前,那門竟然隨着一陣風兒,“砰”地關上了。他嚇得往後倒退一步,定定神,往四處一看,並無異樣。掏出鑰匙開門,急切裡怎麼也插不進鎖孔。插進了鎖孔,卻又打不開門,心中不由地驚懼起來:出鬼了?
外面,狂風大作,大雨瓢潑般傾瀉而下,窗戶被風雨吹打得“噼啪”、“哐當”直響。
他嚇得跑下樓來,跑到值班室,不敢跑到屋外,驚慌失措,不知往哪裡躲藏是好。
忽然,他想起了阿娜。她,她上哪兒去了?
“轟隆!”一聲驚雷。緊接着,雷聲大作。
啊——阿娜不會出事吧。他不顧一切地衝出了院門,要去尋找心愛的人兒。
可是,他弄錯了方向,跑出了月球村,在茫茫夜色中跌跌爬爬地走着,走了好久好遠,也不見她的影子。他絕望了。阿娜一定遠走高飛了。要不就是被妖魔鬼怪吃了。他心灰意冷,一步一挪地摸了回來。
烏斯佐科夫在監視器中看到阿超跑出月球村去,剛要追趕,卻見他又折了回來,便給司馬報告,司馬叫他繼續監視,別輕易驚動阿超阿娜。
999號小樓裡沉寂得可怕,陰森森的,阿超禁不住毛骨悚然。絕望像只大雪球,在他心中越滾越大,很快把他的心凍僵了,不得不蹲下身去。但他心中丟不下阿娜,又果斷地站起來,爬上二樓,推開臥室,從牆上取下他與阿娜的合影,抱在胸前,來到醫藥室,取出一瓶安眠藥,回到臥室,倒了半杯開水,將那白色的片兒吞下大半瓶,摟着照片,和衣而臥,心中想着:如有不成,以死而謝天下!這下全解脫了。嘴裡說着:阿娜,親愛的,你別走,我就來了!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卻異常哀婉。這哀婉的聲音像只小鳥,從臥室裡輕輕飛出,穿過走廊,飛出樓外,與風聲雨聲悶雷聲匯成一體,飛到九霄雲外,傳到了距離月球很遠的外星人的太空站。
在地球人的最新哈勃望遠鏡無法看清的天際,有一個鯨宇號太空站,外體全是藍色,形狀非常像一隻世大的鷹爪——它是藍星球人的宇宙偵探系統,由兩個藍皮膚紅眼黃牙的男人管理——
站長霸宇宙,身材高大健壯,聲音嘶啞,力大無窮,精通地球人語言,精於策劃和計謀,除負責站務之外,主管宇宙戰爭事務。
理事員狂八千,身材矮胖,聲音粗糙低沉,甕甕的,像呆傻孩子的聲音,性格狂暴,主管宇宙未來事務。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藍星首領宇宙王命令霸宇宙帶着狂八千來到這個太空站,別的事不做,專門監測地球人的信息。爲把地球村各種信息及時報告給宇宙王,免得遭遇殺身之禍,霸宇宙不敢光靠偵察儀器做事,時不時地派狂八千到月球村,暗中盯梢,窺視阿超阿娜的動靜,伺機搗亂。狂八千憑着會飛行能隱身隱形的本領,在月球村到處亂竄,時不時鑽入三九小樓。霸宇宙要他謹慎從事,不得擅自行事,漏出馬腳。他不敢違拗,霸宇宙可是宇宙王的大紅人。所以,他一直沒有拋頭露面。
阿超的哀婉聲傳出三九小樓,狂八千正躲在一個空院落裡偷閒,沒有聽見。霸宇宙在傳喚器中痛罵他一頓,叫他趕緊去看看三九小樓裡發生了什麼事。他漫不經心的問霸宇宙聽到了什麼,要不要把阿超阿娜抓來,問個明白。
霸宇宙不許,說不能打草驚蛇,現在還不是大張旗鼓的時候,只能暗中行事,混水摸魚。
狂八千滿不在乎的說:“站長,你膽子太小了。地球人都是地老鼠,飛不上天,拿我毫無辦法,幹嘛老是謹小慎微?”
霸宇宙莫測高深地說:“地球人有句成語,漁蚌相爭,黃雀在後,你懂嗎?我們可以用藍星語言。但你和地球人說話時,應當,嗯,必須用地球人的語言。”
狂八千有些生氣,還是用藍星語說:“站長大人,本理事員對地球人的文字語言一知半解,老是結結巴巴,你總嘲笑我是半瓶子水晃盪,老捉弄我,有完沒完啦?”
霸宇宙驕傲地說:“地球人說,要接受現實。你我構成了站長和理事員的關係,就得我指揮你,你受我指揮。要我不嘲弄你,好哇,你快把地球人的文字語言學精。地球人辦事拖拉,喜怒無常,你急什麼?聽本站長的吧,繼續觀察,別想入非非,現在還沒有必要和地球人面對面接觸。”
在另一處地球人看不到的天際,也有一個太空站,活像一朵盛開的花朵,名叫福宇號,是花星球人對地球人進行觀察的先進偵測系統,也是兩個工作人員。
一個是站長,叫千歲伯,負責站務並主管人類和平發展事務,滿頭彩色頭髮,一張粉撲撲的嫩臉,身材瘦長,聲音粗獷,音域極寬,喜歡熱鬧,愛打抱不平。
一個是站務員,叫百歲童,職稱理事員,主管人類未來事務,身材胖瘦適中,不高不矮,也是粉撲撲的臉蛋,說話聲音尖細,帶着奶腔,穿透力極強,處事慎重,踏踏實實,見義勇爲。
眼下,地球人誰也不知道這兩個外星人的太空站。
其實,千歲伯和百歲童比霸宇宙和狂八千還要早一些,駐守福宇號太空站,定位觀察月球村。花星球的總領袖普天泰大公,要求他們盡力幫助地球人應付緊急情況。
出於慎重和穩妥,以能叫大公安心處理花星人的事務,千歲伯飛到了月球村,就在999號小樓周圍,隨時應付各種情況。不用說,狂八千正是因爲有千歲伯在,纔不敢逞兇,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出入阿超阿娜的兩座樓。但他生性狂妄,對霸宇宙隱瞞了這一點。
百歲童留守站務,與千歲伯緊密配合,積極處理涉及地球人的信息。
通過地球人還看不懂的全方位宇宙偵測儀器,百歲童把阿超的絕望言行看得一清二楚,吃驚不小,驚覺地叫道:“千歲伯!你怎麼還在睡覺?月球村傳來極哀婉的聲音,是阿超,像死前的表白,你快去看一看!”
千歲伯睡眼惺忪,從俱樂部大樓門廊裡跑出來,不慌不忙地說:“跟蹤狂八千,幾天沒閤眼,太困啦!讓我再偵察一下。”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很像地球人手機一樣的物體,按下一個按鈕,打開了手提超遠程光子偵測系統,定睛一瞧,隨即高興地喊道:“哈哈,小毛孩子不想活了!”
百歲童氣惱地說:“你還能笑出來?這個小孩子可非同尋常,不能讓他死,決不能!”
千歲伯哈哈大笑:“他是造福人類未來的大科學家,當然死不得,所以我才笑嘛。”
百歲童忍俊不禁,也笑了,說:“對,只能笑,不能哭。這孩子在研究基因人,他是地球人的真正福星,心地純潔,聰明絕頂。”
千歲伯“哦”了一聲,說:“我明白啦,我們的使命就是幫助地球人,幫他就是幫助地球人。”
“你總是明察秋毫。地球人要進入基因人時代,要靠這個孩子把當先鋒啊。”
“好吧。”千歲伯乾脆地說。“我就來幫他。先叫他的安眠藥失效,讓他好好睡上一覺。”他操縱手提宇宙定位系統,只聽“吱”地一聲,一道光芒穿過雨霧,射進999號小樓。
“這下你不用擔心啦。”千歲伯樂呵呵地說。“明早他還是活蹦亂跳。”
wWW☢ttκǎ n☢CO 百歲童不滿地說:“要他活蹦亂跳還不夠,得把基因人的秘訣傳給他才行。”
“照你的辦就是了。”千歲伯操作手提宇宙定位系統,“啪”地一聲,一道強烈的光束,穿透夜幕,穿入999號小樓,穿入阿超的腦臚。“這下妥啦。明天他們就可以享受成功的喜悅了。”
“這還不行。”
千歲伯納悶得很:“又怎麼了?”
百歲童不好意思地笑笑:“差點忘了,這孩子有個心愛的美人兒。她不在樓裡,一定吵了架。明早看不到她,他還是不想活下去。老傢伙,你去安慰安慰她。”
千歲伯心想:這個小不點,老是戲笑我老人家,何不也戲笑他一回?假裝無奈地說:“小不點啦,怎麼跟這對基因夫妻說呀,像我們倆這樣,一會花星語,一會地球人語言?你快教教我啊。”
百歲童啞然失笑,說:“老人家,你也會戲笑於人啊。她在你面前,說啥還不是由着你嘛。”
千歲伯沒答話,操起手提宇宙偵測系統一看,喜出望外:“嗨,她在3986號小樓,還沒睡,在哭哩。”
百歲童操縱超遠程宇宙定位系統看過了,說:“看她哭得淚人兒似的,一定萬念俱毀,怕是要尋短見。這女孩子也不能死。有她纔有基因人。”
“地球人怎麼如此脆弱?”千歲伯不滿地說。“動不動就想死。我要戲弄她一下。”
“不是地球人脆弱,是他們還沒完全控制基因,體內有歇斯底里基因還有絕望基因作怪嘛。”百歲童解釋說。“戲弄一下也好,叫她們跌個跟頭學個乖吧。”
千歲伯哈哈一笑,手一按,手提宇宙定位系統微微一擺,“吱”地一聲,一道柔和的光線,魚兒似地,遊蕩着,衝向3986號小樓……
阿娜躺在牀上,哭得好傷心,一時間真的萬念俱焚。忽然聽的**,雷聲大作,免不了又爲阿超擔心,怕他出意外。他們來月球村十多年了,還從沒在大風大雨中呆過。再一想,阿超前頭的話很絕情,火氣又往外冒,心中發狠:去他的,管他淋着還是吹着呢!看他多厲害。這兒一切都是他的,他有理由厲害呀。我也有理由反擊,幹嘛要委曲求全……
夜越來越深,雨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緊,雷越來越響。阿超怎麼還不回來?十多年了,他倆從未紅過臉啦。今天不知是中了哪門子邪?怪誰呢?老爺子好話沒說好,可他也是好心啦。怪阿超?他對自己的老爸還計較,真小心眼兒。可在那種情形下,老爸的話確實難聽的很。怪她嗎?她不該火上澆油……唉!怪誰都不行,要怪就怪基因人沒有誕生。誕生了就皆大歡喜啦。可是,這種事情能輕而易舉麼?爲了這研究,他苦熬了四十年,做出了多大的犧牲?老爸好說,她也好說,惟有他頭上壓着一座大山,壓了幾十年。今天,他實在承受不起了,要尋求解脫……她警覺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她的心頭——他會尋死,死不是最好的解脫嗎?他極可能自尋短見啦!他死我也死好了。電話響了。望着屏幕上瑪麗娜那張已顯老態略帶焦急的面孔,她猛然記自己和阿超當初給父母的承諾,渾身像觸電般不由自主地震顫一下,跳起來,吼叫道:不!他不能死!我也死不得!我不能沒有他!他不能沒有我!地球人類的和平發展不能沒有他……
她驚慌地打開門,衝出樓來,不顧風吹雨打,也不顧雷電交加,瘋狂地向999號小樓奔去。
晚了!一切都晚了。阿超的心跳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他懷抱着他們的合影,靜靜地躺在他們相擁而臥的牀上,面上帶着安祥的神色。
他真的解脫了。他說過,如果不成功,就以死來謝天下。他可向天下蒼生交待了。假新聞也說準了,不成其爲假新聞了。他是個信守諾言的人。我阿娜也決非信口開河出爾反爾之輩。我說過,對他生死相許,同赴黃泉。我也要信守諾言。阿超,你等着我。我就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走出臥室,到處尋死。她發現了地上的安眠藥瓶子,抓起來,就往嘴裡倒,可那瓶裡的藥片怎麼也倒不出來,氣惱的將那瓶子摔得粉碎。又去醫務室找藥,沒想到,那些藥瓶子一個個空空如也。
“見鬼!”她怒髮衝冠,抓起一把剪刀就往喉管上扎,可那剪刀變成了塑料皮。
她怒衝衝地跑回臥室,擰下牀頭檯燈燈泡,就將手往插座裡插。可那燈泡跟她較勁,總是搶在她的前頭鑽進插座裡。她氣得發瘋,一把將檯燈抓起來,摔到地上。可那臺燈又跳上牀頭櫃來。
她撞牆,牆像是讓着她,一撞一個坑,一撞一個坑,她的頭卻是皮毛未損。
她找出金戒指來,往嘴裡塞,可那戒指變得很大,怎麼都塞不到嘴裡。
她要跳樓,可兩腿發軟,怎麼也走不動。
又想咬斷舌頭,舌頭卻不聽使喚,伸不出來。
她憤怒地掐住脖子,脖子卻變得又粗又硬。
她沒招了。恨得咬牙切齒,胡亂拽着頭髮,母獅子一般吼道:“天啦,爲什麼不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說完,“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嗚咽起來。
她的一番表演,百歲童全看清楚了,擔心發生意外,急忙打開傳感器,叫千歲伯靠近觀察,確保無虞。千歲伯說用不着,因爲阿娜的所有動作都被他制止了。百歲童執意要他現場監護。他隨即叫道:“看我的!”“激靈”一聲,隱了身,飛到了三九小樓。
見阿娜無可奈何地癱在地上,千歲伯先是好笑,接着,用A語心疼地說:“傻丫頭!別鬧了。好好活着,爲地球人好好活着吧。”
他的聲音在臥室裡陡然響起。阿娜一驚:“誰?誰在說話,是誰?阿超,是阿超!”慌慌地爬起來,四處尋找起來。
此時,天亮了。阿超也醒來了。他伸出雙臂,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翻身坐了起來。
阿娜聽見他的聲音,驚喜若狂,跳起來,衝進房間,撲到牀上,緊緊抱住他,連聲呼喚着:“親愛的,你醒啦。親愛的,你醒啦。”
阿超怔怔地看了她一回,說:“你怎麼這樣?披頭散髮的。”
她這纔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爲,難爲情地笑了笑,說:“親愛的,你醒了,就什麼也不說了。來,我們洗漱,吃早餐。今天,要吃好吃的。”
他把懷中的合影放到牀頭櫃上,拉起她的手,抱起她坐到牀上,溫存一番,相互說了道歉、自責的話,就下了樓。
兩人吃過早餐,又來到實驗室,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照舊觀察起恆溫箱來。
阿超摸摸後腦勺,想起來了,說:“親愛的,你知道昨天爲什麼失敗了?”沒等她回答,又說:“是基因配置還有缺陷。昨晚我想明白了。來,我們試試。”
兩人操作起來。阿超一邊做一邊跟她說着:“你看,吐納基因、分合基因、動靜基因、輕重基因、粗細基因、上下基因、表裡基因、明暗基因、大小基因、軟硬基因、黑白基因、前後基因、左右基因、厚薄基因、冷熱基因等等,我們都計算準確了。再造基因、激活基因、新發基因、繁殖基因我們也理順了。但是,我們沒有把認識、領袖基因分別納入這些基因之中。沒有這兩種基因,那些基因形成不了凝聚力,找不到自己的前途,也就是方向不明,胡亂跑起來,結果只能是一盤散沙。現在,我們把認識、領袖基因按比例分發給其他基因吧。還有吐納基因中,我們計算出了氣、食、血、性、能、光、味、智、情、言、色、欲的吐納數據,但排序不對,應當把血的進退排到第二位。好,現在修正好了。我們再看。”
兩人接着屏聲靜氣地觀看起來。
2E11年1月16日月球村時間九時正——這是一個劃時代的偉大時刻。
血紅色氣泡不再翻動了,液體呈現出漲落感,像是人的肚子在鼓氣。
液體底部開始變稠、凝聚,慢慢地,慢慢地,結成了一個長圓形物體。
物體兩端開始鼓動,慢慢地,慢慢地,長出了什麼。
哦喲——長出了頭,長出了手,長出了腿,長出了腳,長出了眼睛,長出了鼻子,長出了嘴巴,長出了耳朵——啊哈,長出了一個胎兒!
此時,兩個人都因興奮而變得高度緊張,連大氣也不敢出,像凍僵了,站着一動也不動。
箱中的胎兒穩定下來。一會,開始伸展,腦袋、五官和手、腳,直到整個軀體,齊頭並進,一點點在長大。
此時,阿超心中爬上了憂慮的毛毛蟲——千萬不能停止啊!
一旦停止,基因人就不算完全成功,有夾生飯的味兒了,就會像假新聞說的,壯志難酬,重病纏身了,要被人們口誅筆伐了。
繼續長,快,長,長得跟我一樣大。阿超在心中爲箱中的小人兒加油、鼓勁。
阿娜乾脆叫出了聲:長!快快長,快長大。使勁,使勁長。
此時此刻,阿娜就像一個產婦,渾身都在使勁,卻怎麼也使不上勁。
阿超就更像一個助產婆,咬牙,攥拳頭,暗暗地使勁,手心裡早已捏出了一把汗。然而,他也使不上勁。
此時此刻,百歲童千歲伯全神貫注地觀察着999號小樓的動靜,也顯得有些緊張。
看着,看着,百歲童忽然緊張的說:“得用光波一直照着,以防藍星球人搗亂。”
千歲伯一邊點頭,一邊就打開了光波傳導儀,將最強光定位在恆溫箱上。
恆溫箱裡的血紅色液體逐漸減少。忽然,那小人靜了下來。
阿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阿娜緊張異常,一跺腳說:“噯,不要停,不能停,不許停。”
箱中的小人兒像是聽到了阿娜的呼喚,從口中吐出一口液體,發出一個“呼”的聲音,又開始長大起來。
這次不同了——不是齊頭並進,而是腦袋先長大,頭上的胎毛變成了烏黑濃密的頭髮,眼、耳、鼻、嘴都長得很端正,看上去和阿超的一模一樣。接着是脖子長粗,肩膀長寬;兩臂長粗了變長了,長出一雙大手,看上去也與阿超的沒有什麼不同。
接下來,軀幹長大,胸脯長得寬寬厚厚。胸部的毛也長出來了,黑亮黑亮,粗粗壯壯;腰部結實,肚臍眼兒和阿超的一樣,孔大,色紅;臀部微微外翹,股骨突出,顯得很有力度。
阿超猛地一把將阿娜緊緊抱在懷裡,心中不停地禱告:蒼天保佑,再長,再長。
阿娜把頭埋在他的懷裡,默默地念叨着“上帝”、“阿門!”。
2E世紀的蒼天和上帝大概也明白了科學技術的重要性,偏愛科學技術和科研人員,格外垂青於基因人科學家,樂意賜予他們成功的機會。看,快看,驚心動魄的場景出現了——
恆溫箱中的血紅色液體已經被吸收得所剩無幾了。那人繼續在長,長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兩條小腿粗壯滾圓,膝蓋骨像個大鏍絲帽。兩隻大腳片子,十個腳趾頭又長又齊,使人想到了鋼琴上的小琴鍵。
千歲伯隱身站在實驗室門口,取出傳感器,對百歲童說:“這對年青人,還真以爲蒼天和上帝在幫他們。我們就是蒼天和上帝。”
傳感器裡傳出百歲童興奮的聲音:“這沒辦法。目前,地球人僅僅開發了月球,還不具備開發其他星球的能力。只好搞唯心主義,求助於蒼天和上帝。上蒼在哪?上帝又在哪?只不過在他們的頭腦裡,是他們意識中的一個意念而已。你說的對極了。我們就當他們的蒼天和上帝吧。”
千歲伯開懷大笑,隱身走進實驗室,貼近恆溫箱,同享基因人誕生的喜悅,一面習慣地舉手搔頭。搔着,搔着,他突然驚叫道:“哎呀,糟糕!”
他的聲音很大,狂八千聽的清清楚楚,就要強行進入999號小樓,阻止基因人誕生,也叫千歲伯不能得意。
霸宇宙狠狠教訓道:“你只知道瘋狂、痛快,不知道坐享其成,999號現在成了蟠桃園,我們要當孫悟空,懂了吧?”
狂八千摸摸腦袋,似懂非懂,嘰咕道:“地球人真複雜,累,得慌。”
突然,千歲伯驚急而又惱羞地說:“唉呀呀,真糟糕!”
“怎麼啦?出了什麼變故?”百歲童吃驚地問。
“我的頭皮屑掉了一點點,弄到光波里頭啦。”千歲伯懊惱地說。
“你成老糊塗啦!”百歲童沒好氣地責怪道。“這會給基因人造成小缺陷!”
“我知道!我知道!”千歲伯不耐煩地說。“會阻礙生殖器發育,造成**幼稚。”
“千歲伯啊,千歲伯!”百歲童哭笑不得。“你這一不小心,給華宇美智超造成多大麻煩?地球人對小雞雞可看重啦。”
千歲伯滿不在乎:“沒關係。華宇美智超的基因人,是他自己的再造。基因年齡40多歲了還是個嬰兒的雞雞,當然貽笑大方。不過,有辦法補救啊。”
百歲童忙問有何妙法,他諱莫如深地笑笑,說:“天機不可泄露。我是說,不能泄露給地球人。讓華宇美智超和滬莫瑪柏莎自行解決。這個智慧他們有啊。基因人都要過小雞雞這一關,好讓他們父母成雙。你小不點就同我老傢伙一起慢慢看吧。”
全神貫注的阿超阿娜絲毫沒有聽見千歲伯的驚叫,兩人肉眼凡胎,哪知道千歲伯百歲童暗暗幫助他們,更不曉得還有兩個外星人陰謀漁人得利,只知目不轉睛地盯着恆溫箱。
恆溫箱中的血紅色液體只剩下底部的一點點了。
恆溫箱中的人仰面平躺在箱底,眼睛和嘴都緊閉着,四肢和軀體一動不動。但是,他的呼吸聲均勻地清晰地從恆溫箱中傳出來,傳入他身旁的一對恩愛男女耳中。
基因人誕生了!
基因人真的誕生了!
基因人真的在月球村科研宮999號小樓裡誕生了!
這不是在做夢吧?!
兩人有些慌亂地揉揉眼睛,貼緊恆溫箱,睜大雙眼,呆呆地瞅着,生怕是一種幻覺。
儘管是企盼已久,儘管是預料之中,儘管是眼睜睜地看得十分明白……阿超和阿娜還是目瞪口呆,僵直地立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良久,兩人緩過神來,不約而同地抱住對方,嚎啕大哭。
這淚水,甘甜卻又酸澀,歡喜卻又悲愴。
這淚水,從崎嶇的科學道路上流來,源於風雨霜雪和山泉小溪。
這淚水,閃射着春光秋色、夏雲冬霧。
這淚水,折射出多少代人聰明才智和心血汗水的光芒。
這淚水,向地球人的幸福和快樂流去,流向大宇宙的未來。
華繼業資助兒子上月球村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兒子,老爸堅信沒有攻不破的堡壘——這是規律。假若不是這樣,肯定會給許多仁人志士英雄豪傑造成千萬種淒涼和悲傷,又給許多懶漢懦夫二流子多少藉口和遁詞。好在這是假設,而人世間原本就把這種假設永遠關閉在假設的房間裡。兒子,你的道路很曲折,但老爹保證你能到達光輝的頂點。
眼下,阿超怎麼也不會想起這段話了,倒是阿娜還記憶猶新。
過了好一陣,他們覺得哭夠了,破涕爲笑。
阿娜狠狠地砸了阿超一拳,說:“好小子,我衷心地祝賀你。”
阿超狠狠地捏了她的鼻子一下,說:“鬼丫頭,我祝賀你,還要感謝你。”他一把摟住她,盯住她的臉,“嘿嘿”笑着。
她看他一副傻瓜樣,也禁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兩人笑着笑着,忽然聽得屋子裡有了第三者的笑聲,“嘿嘿嘿”,隨即轉臉來瞧,是從恆溫箱裡發出來的。啊喲,那基因人不知啥時候睜開了眼睛,看着他們發笑。
兩人十分驚詫,相互對視一眼,回頭盯着基因人,愣神站在地上。
然而,基因人不笑了,愣愣地看了他們一會,又閉上了眼睛。
阿超阿娜都不由一驚:千萬千萬別出意外,像早前的克隆人那樣,死胎,怪胎,夭折。要是那樣,阿超阿娜就只能以死而謝天下。這可是兩人發的誓!
基因人雙眼還是緊閉着。
兩人禁不住慌張地喊道:“基因人,爭口氣,睜開眼,看我們!基因人,爭口氣,站起來!基因人,爭口氣,笑一笑!”
可是,基因人還是沉睡着,給面前這兩位創造他的人一種半死不活的感覺。
中心廣場上空那隻報時鳥發出歡快的叫聲:現在是月球村時間九點正。
2E11年1月16日月球村時間九時正——這是一個理應彪炳史冊的時間。
阿超急了,猛地拍了一下恆溫箱。
這一下拍的好!基因人張開嘴巴,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你,你,我,我,我,痛哉,人類,放,舟,中,生活!成精,奪,燒,哭,爛,奪,燒,險惡!千萬年,地,掙扎啊。嗚——,梳子,地,砰——,啵!種,不,面,背痛,的,的,的,訴說啊!
阿超聽了,驚慌地叫起來:“阿娜,怎麼一點也聽不懂,像囈語一般?不會是說胡話吧?是不是數據哪裡出錯了?”
“別烏鴉嘴!”阿娜生氣地說。“往好處想一想嘛。辯證法,懂嗎?我看,這可能是一種語言反應。一出世就會說話,真神啦!”掏出手機,調出備忘簿,莊重而神聖地記錄下來基因人誕生的時刻——
2E11年1月16日9時9分9秒!
“親愛的!“她興奮地叫道。“記住了,我們一起記住,2E11年1月16日9時9分9秒,這是基因人第一次向全世界發出聲音的時間,我們就定爲他的誕辰!”
阿超點點頭,又“嗯”了一聲,神情嚴肅地朝基因人投過迷惑而略帶驚慌的眼光。
基因人停止了叫喊。屋子裡重新歸於安靜。時間似乎變得緩慢起來。
“怎麼又閉口不言了?”阿超急不可耐。“是語言反應,就一直說下去嘛。”
阿娜給他杯中添些水,端給他,說:“別急,堅持就是勝利。”
阿超苦笑一下,說:“你說的輕巧。可也只能如此而已。不敢動他呀。”
任憑阿超阿娜急得像貓抓心似的,時間卻不慌不忙地流淌着,好不容易過去了三小時。
阿超氣急起來,叫道:“基因人,我的寶貝蛋,你不是屬核桃的吧,非要敲打纔開口?”說完,舉起手,又要拍恆溫箱。
此時,箱中又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你,你,你,我,我,我,嘟,響,開闢,歷史,仙鶴!推,翻,千萬千萬!苦啊,叨叨,叨,嗚——梳子,荒坡。當——砰——陳腐,呵,醜惡!叭!窗戶,滋兒——絲,破!奏,響了,金,譁!的,的的——K,哥!
這聲音,亂七八糟,似唱非唱。
阿娜怕阿超又犯急,連忙說:“親愛的,別再發急。這可能是第二次語言反應。你看,你的寶貝疙瘩又不吭聲了。現在是中午一點鐘。會不會隔三個小時產生一次語言反應,這是基因人誕生的規律和特點,就像自然人生產時都要‘呱呱’叫一樣。”
“但願如你所想啊。”阿超還是有些犯燥。“三個小時一次,幾次才能完?可別十次八次,沒完沒了啊。”
阿娜白他一眼:“瞧你,又烏鴉嘴了。管它幾次,耐心等,由不得你和我嘛。只要不是老鼠掉濃糠就行。”
牆壁上的電子錶終於指向了四點。兩人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來,屏聲靜氣,盯着恆溫箱。
基因人真的開始了第三次語言反應——
你,你,你,我,我,我,共,劍,人類,的,的,的,滋——油,汪汪汪,國!衝刺,斷絕了,嗵!苦的,梳子,說呀。命運,滋——嘰,掌握,籲——走!嗵,唱唱唱,噯,喝!站滋,藍天,飛,飛,飛,叨叨,花心,座!
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阿娜圍着恆溫箱轉了一圈,蹲下身子去跟基因人說話:“噯,我的小寶貝,別再嚕囌啦,該芙蓉出水啦。”
阿超笑了,說:“看,你其實比我還急。面子上拿得穩而已。芙蓉出水?用詞不當。”
啊——基因人大喊一聲,一躍,坐了起來,睜開兩眼,瞪着他們。
基因人誕生了!
基因人真的誕生了!
基因人經過三笑三唱,降臨這個世界,來到了地球人中間!
“噯喲喲,小寶寶,你終於行動了。歡迎你,歡迎你。”阿超雙眼噙滿淚水,熱烈而又興奮地說。
阿娜激動異常:“親愛的,我們做夢都盼着你。你太偉大了,圓了我們幾代人的夢。”
兩人說過,對着箱中的人兒招手,微笑。
基因人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們。
阿娜側過臉,問阿超:“他對我們很陌生,怎麼辦呢?”
阿超從沉醉中醒過來:“我光顧了高興,把什麼都忘了。寫觀察日記,還是寫成果報告?”
“觀察日記別急着寫,成果報告更不要忙。”
“對,有自動攝像系統,還着急什麼。那你說現在該做什麼呢?”
“先給他穿衣服吧。”阿娜指着恆溫箱。“你看,他還赤裸裸呢。“
“人都是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界的嘛,基因人也不能例外。”阿超得意地說。“我的娜說的很對,要給他穿衣服,他是個大男人。不過,得先給他洗澡才行。”
阿娜“嗯”了一聲,就從熱水管中接水,給基因人衝淨身子,拿來一套白色“四季春”休閒裝,給基因人穿上,和阿超一起扶着他跨出恆溫箱,走出實驗室,送進阿超的臥室裡,躺到保健牀上。阿超興致勃勃地對阿娜說:“親愛的,你去把實驗室打掃乾淨,完了再來幫我。”
“聽命。”阿娜做個舞蹈的姿勢,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