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悄悄爬上了月球村那一排排潔白的屋頂,執着地向上攀升,漸漸掛上了半空。
報時鳥火鳳凰清脆地唱着——現在是月球村時間九時正。
阿超他們還沒起牀。他們太辛苦了,用阿娜的話說,這些日子心裡更苦。基因人沒有成功之前,一門心思攻關,夜以繼日,苦思冥想,反不覺得辛苦。基因漢誕生之後,事情一波三折,困難重重,折騰得他們天天不安,夜夜不寧,心中的滋味,不僅苦,還很澀。
昨晚,司馬告訴他們,拉波爾捱了超美女大主席的訓,事情有轉機了。他們心中有了一些高興,說說道道,快到黎明,方纔和衣而眠,都睡過了頭。直到十點鐘,急促的電話鈴聲先將基因漢叫醒,從值班室跑上來敲了門,他們方纔起牀。
阿超睡眼惺忪,不緊不慢地下了樓,走進值班室,拿起話筒:“周司長,你好。非常感謝你的支持,這麼快就把專利批了。”
周通爽朗地說:“不用客套,自己人,要說應當謝你。你爲祖國爭了光啊。”接着,告訴他專利號是2E11A國特級科技專利001號。關於這項專利的證書及其它手續隨後寄到。他要阿超打開傳真,把複印件和副本傳了過來,特意叮嚀先別高興,這個專利A國政府批准了,還得繼續辦理好國際的手續才能合法使用。提醒阿超小心行事,多加防備,也許有不懷好意的人再刁難他們。末了,他“噯噯”幾聲,說:“華先生,不好意思,我有個請求,憋了好久都沒敢說出來,現在我不得不說了,請你一定給個面子。”
阿超爽快地回答說:“沒問題,你是我們的領導,儘管指示。”
“不是指示,是請求哇。我的老父親得了胃癌,恐怕不久於人世,我懇求你先爲他老人家基因再造。”
“這……”阿超爲難了,想了想,堅決地說:“司長,我深表同情。鞏南星,哦,還有我老爸,多次說過你父親,他叫周玉德,是農村幹部,鄉長,A國農業生產戰線能手。可惜,老人家積勞成疾,得了胃癌。我沒記錯吧。非常抱歉,我不能答應。不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就是國際專利到手了,恐怕也得看情況去定。阿娜跟我說,很可能會有新法規。”
周通“哦,哦,哦”一陣叫,說:“對對對,不勉強,不勉強,我開個玩笑而己,別當真!”
周通的電話絲毫未能給999號小樓注入喜氣,反而增添了幾分憂慮。阿超擔心拉波爾責怪A國政府有意“逼宮”,從而拖延審查時間。阿娜顧慮周通對配方可能會不再那麼熱情。基因漢呢,一臉陰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三個人把專利複印件和副本的傳真件看過一遍又一遍,誰也不說話,屋子裡一片沉悶。最後,基因漢終於憋不住,嚷嚷起來:“別這麼幹耗着呀,你們怎麼總是經不起嗎?”他上前抓住阿娜的手,“現在有了A國的專利,畢竟進了一步,還愁啥?愁有啥用?我餓了,走,弄飯吃去。吃了飯好繼續幹活。”
阿超阿娜還是站着不動。基因漢生氣了,說:“怎麼如此脆弱嗎?是不是你們自然人都這副模樣,真叫人受不了。走走!”說完,強拉硬拽,把兩人推進了餐廳。
捧着咖啡杯,阿超還是沒精打彩。基因漢想逗弄他,一本正經的說:“昨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拉波爾在我們的報告上籤了字。”說完,朝阿娜擠擠眼。
阿娜會意,也說:“怎麼這麼巧?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見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了。”
基因漢連忙接口道:“這可是好兆頭,我們肯定比關公還會耍大刀。”
阿超心裡明白兩人是在逗弄他,就想戲弄一下他們,故意冷冷地說:“我怎麼跟你們夢的不一樣呢?”
阿娜和基因漢不知是計,不約而同地問:“你夢到了什麼?”
“唉——”阿超重重地嘆口氣,“我夢見啦,我們三個人被包圍在一個菜園子裡頭,怎麼也出不去,四面都是暗道機關。”
基因漢信以爲真:“這個夢真糟糕。後來呢?”
阿娜也落入他的圈套之中:“這夢沒有完,後頭還有吧,快說。”
阿超看他倆一副當真的樣子,強忍住笑說:“後頭的夢似乎好一些。我記得是有人給我們通風報信,還有人爲我們打開了菜園子的後門。後來,菜園子突然變成了戲臺,不,是大禮堂,很多人在開會,哦,是慶功大會。”
“這就對了嘛。”阿娜和基因漢異口同聲地說。“接着說,後面的肯定更精彩。”
阿超心裡得意極了,故意摸着腦袋,裝出使勁回想的樣子說:“哦,想起來了。後面啦,我夢見又回到菜園子了,餓得慌,吃了青菜,生吃的呀。三個人都吃了呀!”
基因漢聽了很掃興,一臉沮喪。阿娜終於反應過來,譏諷道:“嗯,我們的科學家會開火鍋店了,涮人的本事不小啊。”她上前用指頭點一下他的腦門,“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阿超這纔開懷大笑,直笑得前仰後合。好容易收住了笑,喘着氣說:“誰叫你們給我唱雙簧的?許你們捉弄我,就不許我‘涮’你們?”
阿娜指着阿超對基因漢說:“你不生他的氣嗎?”
基因漢鼓起兩腮,搖搖頭,認真的說:“幹嘛要生氣?本來就是要尋開心嘛。”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阿超仍然捧着肚子。“你們是我的知音。說真的,我沒有做夢,也不相信夢兆,阿娜你也不信,基因漢也不會信。”見基因漢點頭,他接着說:“幾十年了,我習慣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想通了。科學道路上永不平坦。這個經典結論太精深了。我理角啊,大自然道路崎嶇,是大自然本身千造萬化的結果。人生道路崎嶇,是大自然和人類千差萬別又千變萬化的結果。科學道路崎嶇,卻是自然造化、人類差別和各種傲慢與偏見覆加在科學軀體上,顛簸流離,跌跌爬爬的結果。這三種崎嶇總會攪和在一起,攪啊,攪啊,攪到最後,攪不下去了,也就好啦。”
“深刻,深刻。”阿娜不無驚訝地說。“我跟你十幾年,頭一回聽你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話,這麼深刻,這麼精到。看來,你這幾天一點也沒有虛度光蔭。”
基因漢也叫了幾聲好,說:“攪不下去了有兩種情況吧。一個,攪開來,通了,書上說,通則不痛。另一個,攪碎了,沒轍了,一緊,二鬆,三垮臺,四重來。我們肯定是第一種。”
三個人正在苦中作樂,電話響了。阿娜跑過去接了,捂住話筒對阿超說:“找你的,聽口氣,像當官的,大官。”
阿超接過話筒,用恭敬的語氣問:“哪一位?”
“華先生,你好啊!”對方非常熱情,“我是C國科委主席馬雅可夫!”
阿超的臉上頓時浮現出鄙夷之色,譏諷地說:“哦,主席大人,失敬,失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堅決反對人體基因再造,還對我上月球非難過,說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真沒想到還會給我打電話,你做了基因再造?有何指教,是不是又要歷數種種危害,要是,恕我不能洗耳恭聽了。”
“華先生,此一時彼一時,別再生我的氣了。看到假新聞,我國總統普士泰夫還有全體人民都爲你憤憤不平。”他乾笑兩聲,“噯,華先生,咱們說個悄悄話,你已大功告成了,對吧。”
“你說哪去了?”阿超諱莫如深,“大功告成,我還不放鞭炮啊。你別跟着假新聞跑。有什麼事,快說。我忙得很。”
“華先生,你別急嘛,無事不登三寶殿。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成功了,有很多人圍着你,審查來,審查去,你硬是領不到專利證書。”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阿超沒好氣地說。“主席大人思慮基因問題太多了,小心傷了身骨哦。祝你科學!”
“噯,華先生,你說的對極了。科學家身子骨更要小心。你不能犯急,急了,對身體不好嘛,容易老嘛。”馬雅可夫陰陽怪氣,“你不想聽聽下文嗎?很精彩喲。審查你的內容,聽不聽?”
“不聽!留給你慢慢享用吧。”阿超說完,就要壓電話,基因漢抓走了話筒,他剛要說話,被阿娜捂住了話筒,說:“基因漢,你一個字都不能說,否則,一唱雄雞天下白,就難收拾了。由我來對付吧。”
她將話筒貼到耳朵上,輕輕地說:“馬雅可夫主席,我是滬莫瑪柏莎,我願意聽,你就跟我說吧。”
“還是哲學博士聰明。”馬雅可夫不無恭維地說。“我願意說給你聽,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讓C國成爲最早的華氏基因人配方經營合作者。”
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阿娜暗暗罵道,冷冷地說:“八字還沒一撇,恕難從命。”“啪”,重重地壓了電話。
馬雅可夫的這個電話,將三個人原有的高興勁一掃而光,悶悶地收拾過餐廳,就上三樓繼續工作。剛進得計算機房,烏斯佐科夫打來電話,說有個C國的遺傳學專家特意趕到月球村來,要拜會阿超阿娜,問阿超同不同意。阿超想拒絕,阿娜和基因漢卻說見見也無妨。
五分鐘過後,那位遺傳學專家來了,自我介紹說他叫庫爾辛斯基,把阿娜叫到一邊,掏出一個光盤,說上面審查的內容全有,要她先看看,以便對付審查。阿娜一聽,立即正色道:“庫爾辛斯基,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請回去吧。”
庫爾辛斯基滿臉賠笑,說:“都是同行,我爲你們好,沒別的意思。”
“跟你這樣的同行是冤家。”阿超滿臉怒氣,“我夫人說了,請你出去。要不然,我就報警了。”
“報警我看就不必了。”庫爾辛斯基兇相畢露,“實話對你們說,我是奉國家之命來的,想與你們合作,這個光盤的確對你們有利,勸你們還是與我合作。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刷——他將光盤扔向衣架。嚓——光盤嵌入衣架的柱子裡。“看見了吧,”他威脅說。“我並不想看到流血,但是,我也不怕逼上梁山。”
這一下阿超怒髮衝冠,猛然站起,厲聲喝道:“庫爾辛斯基,收起你的手段吧。我研究基因人四十年了,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還怕你這小兒科?滾!快滾!”
阿娜譏俏地說:“庫爾辛斯基,虧你還是遺傳學家,真笨啦,也不想想,我們是幹什麼的,告訴你,流血算什麼?砍掉一個頭,我們能長出一串來。當然嘍,你也不會傻的連自己的頭都不要。走吧,這兒不歡迎你。”
庫爾辛斯基兇狠地叫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好啊,我就叫你們見識見識。”說完,衝出會客室,衝上了三樓,瞅準實驗室門,擡腿就踢,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滋滋——嚓嚓——門上響起激光槍的射擊聲,一道道激光準確無誤地射中庫爾辛苦斯基的身體,他慘叫幾聲,掉頭就跑。原來,烏斯佐科夫從確保安全考慮,悄悄給實驗室門上裝備了電子防範設備,只要識別出陌生人,便猛烈射擊,逃的慢了,會死,逃的快,也會受傷。
回到會客室,庫爾辛斯基惱羞成怒,繼續糾纏,竟然以私藏激光武器爲名,要報案。阿超阿娜當然置之不理。可這一回惹惱了基因漢,從值班室衝出來,聲色俱厲地吼道:“聽着,魔鬼,我就是警察局的,專門保衛這兒的安全,你快滾出去!”晃晃手中的衝鋒槍,“快滾!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庫爾辛斯基不知真假,未免有些驚慌失措,盯着他的槍口,一邊說,“別亂來,我走就是”,一邊往門口挪,撞到了茶几上,又撞到了門框上,出門時再一腳踩空,“撲嗵”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基因漢想笑不敢笑,用槍逼着他,叫他快滾。他爬起來,丟下一句“你們會後悔的”,慌張地打開院門,一跛一拐地走了。
院門自動關閉了,基因漢回過身來,得意洋洋。阿娜異常高興,摟着他,親了幾口。阿超也激動萬分,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把抱起基因漢,轉了兩圈,放到地上,嘿嘿笑着說:“你這小子,真搗蛋。槍從哪兒弄來的,又到超市去啦?去了就去了,今天老爸高興,不怪你。”
基因漢忽然變了臉,猛地用槍頂住他的肚子,命令道:“舉起手來,不然,我就打死你!”
阿超一時嚇得面色如土,本能地舉起雙手,急叫道:“基因漢,你別胡來!別,別胡來。”
阿娜也驚恐地大叫:“基因漢,放下槍,快放下槍!他是爸,不是庫爾辛苦斯基。”
基因漢得意地哈哈大笑,收起槍,滿不在乎地說:“慌啥?又不是真槍,你們參加查理斯的宴會去了,烏斯佐科夫送來給我玩的,說可以嚇唬人,因爲他們不知道真假。嘿,真靈,今兒個連連得勝。”
“哦,是這樣。”阿超長長舒了一口氣。“你就好好玩吧。”
阿娜關愛地說:“以後,我給你再買飛機、航母、飛船模型。”
“太好了,你可要說話算數。你還要教我擊劍。”
“擊劍嘛,就免啦。”阿娜用母親的口吻說,“你要當個文化人,將來文化人的地位會越來越高,舞槍弄棒的人啦,會越來越少,和平啦,永久和平。”
“我聽你的話。”基因漢乖巧地說,指着阿超,“你的話比他的好聽。你說,管理部現在忙啥呢,怎麼沒消息來呀?”
阿娜剛要回答,電話就響了,她接了,是司馬部長打來的,叫阿超一個人去他那裡,有要事相商。三個人分析來分析去,也猜不準究竟有什麼要事,只好讓阿超先去了再說。
阿超說,我去見司馬部長,你們馬上報案。阿娜就打電話。向烏斯佐科夫報告庫爾辛斯基企圖竊取配方的事。烏斯佐科說,管理部已掌握了庫爾辛斯基的資料,要馬上把他逐出月球村。他勸慰她,別把庫爾辛斯基的事放在心上,將來後悔的,只能是多行不義的人。
阿超準時到了司馬的辦公室。司馬把他領到計算機大廳,同早已等候在此的安黛茹斯打了招呼,表情嚴肅但口氣顯然有些不滿地對他說:“阿超,‘三會’今天聯合審查你的專利申請報告,說有幾個問題,由你一個人當面解答,不肯告訴我們是什麼問題,你就好好對付吧。”
阿超眉頭鎖了起來,說:“只叫我一個人?我舌拙口訥,這真糟糕。”
司馬拍拍他肩膀,鼓勵道:“什麼都貨真價實,還怕人家討價還價?關鍵的時候我們會幫你。”接着,他吩咐道:“安黛如斯,接駁過來吧。”
安黛茹斯朝阿超投過同情的一瞥,就將電視畫面一個個地調了過來。阿超一個個地細看了,方纔明白,這是一場網上審查會——國際科委、國際專利協會、國際基因人技術協會這三個組織的成員,在各個國家的全頻網上開展審查工作。長方形的網絡大廳東西兩面牆上排列着幾排電視,屏幕上都顯現着審查成員的畫面;南面是被審查者的位置;北面是一個大屏幕,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出:國際科委主席拉波爾背北面南坐着,成員們分坐兩旁,阿超背南面北,正面對着拉波爾,也讓每一個成員對他有着最佳的審視角度。
“唉喲,司馬部長!”阿超有些緊張地說。“這麼多人,要問多少問題呀?”他指着大屏幕,“搞網絡審查,不是讓全世界都知道了麼?”
司馬搖搖頭,笑着說:“這個你倒用不着擔心。審查會比你考慮的還要多。拉波爾特別跟我說,一定要用衛星專線再加上全息保密。他還要我告訴你,國際科委研究決定,在你的專利申請批准前,不準接受採訪,不準開新聞發佈會,不準走漏消息。你猜爲什麼?”
“爲什麼?”阿超眨巴着兩眼,非常疑惑。
“哼,說起來可笑。”司馬以不屑的口吻說。“他們不大相信啊。害怕萬一是弄虛作假,損害他們一貫正確的光輝形象。”
阿超苦笑一下,說:“哦,是這樣,做得對呀。不然,會亂套。”
司馬嘆了一口氣,不無遺憾地說:“阿超,你太憨厚了。噯,這些我本不該現在告訴你,你可別受影響,壞了情緒呀。”
阿超使勁點點頭,剛想說什麼,開會的鈴聲響了。
“現在開會!”拉波爾威嚴地宣佈。“今天的會議,是根據聯合國主席穆瑪德琳的要求召開的。把三個組織集中在一起又是上網會議,可以節省時間和經費,提高辦事效率。這次會議的議題,是審查A國遺傳學專家華宇美智超的華氏基因人配方專利申請報告。他的申請報告已獲得A國專利局的批准,獲取了A國的專利。A國專利局很謹慎,事先委託月球村管理部作過調查,A國科委和專利局也作了必要的核查工作。所有核查材料已經發給大家看過了,就請大家聽專利申請人華宇美智超回答問題。”
他擡眼看着阿超,說:“華宇美智超,請你回答第一個問題,你的基因人發明根據是什麼呢?”
“根據我的華氏基因人配方。”阿超自豪地說。
“華氏基因人配方又是什麼呢?”拉波爾的口氣冷了。
阿超略作思索,說:“配方嘛,簡單說,就是人體基因組排列順序的數據和每個基因密碼的破譯答案,加上所有基因優化組合後再造的程序、方法和數據。”
拉波爾用命令的口氣說:“你把那些數據和破譯答案給大家說清楚。”
“不行!”阿超果敢地回答。“請主席原諒,爲了技術保密,在取得專利之前,我決不能公開那些數據和破譯答案。這一條《國際科學技術發明保護法》早有規定。”
“法規我們知道!”拉波爾嚴厲地說。“我們也尊重你保守技術秘密的權利。但是,這麼多年來,人體基因研究出的亂子太多了,你要大家相信,最好說清楚你的基因人到底是什麼?”
拉波爾這幾句話雖刻薄但也算坦率。阿超最清楚不過,幾個世紀以來,整個地球村先後有1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克隆人實驗都出了事,當然,最後還是取得成功。可是,公衆們造成了克隆人不保險的印象,也便沒了熱情。後來,基因人興起,許多國家的科委爭先恐後,五花八門的技術研究機構應運而生,急於求成,弄出了許多笑話。那些笑話就像一瓢瓢涼水,從頭澆到腳,把人們的熱情潑了個透心涼,支持的人越來越少。現在,阿超說基因人成功了,是個啥樣子,當然也得說得清清楚楚。不然,真不好理解,誰能給予支持?要知道,假新的陰影還沒清除乾淨呢!
“尊敬的主席及各位委員!”阿超溫和地說。“我可以向大家說明,華氏基因人配方的梗概,但請允許我保留保密的權利。”
華氏基因人配方傾注了華氏家族六七代人的心血和汗水,溶入了阿超40年的苦思冥想和無數次的查驗、演算。它的精巧奇妙之處,就是徹底擺脫了兩性繁殖方式,完全剝離了有孕繁殖方式,確立起全新的無孕繁殖方式,不要兩性**,也不要母體孕育,只要人體基因優化組合——把人體全部基因計算出來,再計算清楚所有遺傳基因所必須的營養成分,最後把各部器官所有的基因及所需營養成分分別精確計算出來,進行定位局部編程組合,製成基因生長液,置入可以呼吸的恆溫箱——人造**中,讓其發育生長,49天便再造出完全一樣的人來。“簡單地說,我的基因人與以前的克隆人有質的區別,不是有孕繁殖,而是無孕繁殖。不像人們傳說的和複製文件一樣,而是人體基因整體再造。複製完全是機械的,再造卻是能動的。選準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華氏基因人配方的作用下,再造出一個或若干個完全一模一樣的人來。”阿超的臉上滿是得意和自豪。
從屏幕上可以看到,所有的委員們都愣了——不像複製文件一樣,而是人體基因整體再造!等於說人類的繁衍方式發生了革命性轉變,由人體十月懷胎刷新爲人體基因再造,且只有49天。這不是天方夜譚麼?不是。華宇美智超明明胸有成竹,理直氣壯,毫無畏縮地面對大家,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
拉波爾緩過神來,口氣溫和了:“華宇美智超,請你繼續回答提問。”
後面的問題由委員們提出,每個提問者都在屏幕上顯示出真面目,並有文字說明其身份。但阿超顧不得看清他們的面孔,那些文字說明也清清楚楚地從眼睛裡溜掉了。不管是誰,只要答題,千萬千萬別被問住了。他暗暗給自己打氣。
拉波爾又要求阿超回答第二個問題,他發明基因人有什麼動機和目的。
說實話,阿超從來沒有認真思索過這個問題。他只牢記着華繼業給他的教訓,並且身體力行,鞠躬盡瘁。40多年前,阿超七歲,華繼業把他領進一個窄小的辦公室,拿出幾本資料冊,穩穩地放在桌子上,鄭重其事地對他說:太爺說了,地球人類太傳統,需要拯救。爺爺也說了,地球人類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運,只能算自然人,不能算是自由人,必須在進化上予以革新,研究出基因人。祖宗的遺願遺訓一定要實現,在謹記。爸爸不行了,全靠你啦。你一定要做人類的大救星。說完,又拿出紙筆,叫他立下誓言,將來一定攻破基因人這個科學的堡壘。父親的話,那份誓言,都像滾滾的鋼水,灌注在幼年阿超的心坎上,鑄成一個永久的信念——在人類的旗幟上畫出基因人的全新模樣。起初,阿超不懂得爲什麼要拯救又怎樣拯救人類,後來的生活實踐,尤其是與阿娜朝夕相處,他漸漸悟得,地球人類的確有許多方面都很古老陳舊,苦難太多,劣根性太多,缺陷和不足太多,遺憾、無奈甚至絕望也太多太多,似乎人類已經筋疲力盡,已經消極頹廢,現成的一切東西都顯得蒼白無力,只能循規蹈矩一層不變地代代相傳而已。兩**配、有性繁殖,簡直就是一個十分古老的模型,明明老朽不堪,卻不得不視爲唯一。該有個全新的東西了!不然,人類極可能步履維艱,甚至寸步難行。有性繁殖已成羈絆,無性繁殖也多災多難,真正的希望只能在於無孕繁殖——用基因重組的技術再造人類。“我知道,從克隆羊多莉誕生那時候起,就有了克隆人動機的爭論。我的成功說明,多少爭論都是無謂的。再造人類,刷新人類,開創人類進化的嶄新局面,動機很純,目的很高尚。”
阿超不知道這樣回答是否恰當,忐忑不安地看着大屏幕。他並沒有想到,參與審查的人們,並沒有誰對人體基因整體再造有多少真切的研究,也無正確而豐實的感知,所以,大多像聽天書一般,想不出有什麼疑問。
“請你回答第三個問題,華氏基因人配方是如何考慮社會倫理關係的?”
“噯呀!”阿超摸摸後腦勺。“這個我沒想過。”40年來,阿超夜以繼日,經常頭昏腦脹,基因人技術上的一個個難題熬得他常常疲憊不堪,阿娜常常心疼地說他:“親愛的,你又是神思恍惚的樣兒了。”不恍惚怎麼行?攤子鋪下了,海口誇出去了,心愛的人兒也廝守在了身旁,稍不留神,半途而廢,或者鑽進死衚衕,那他有何面目去見一切愛他、支持他、理解他的人們?好在阿娜在身旁,簡直是他的主心骨,什麼難題同她一商量,就會迎刃而解。科研這事兒,非得專心致志,來不得丁點兒的心猿意馬,也沒有齊頭並進那回事。也不知有多少回,一些專家學者還有親朋好友,包括司馬常新他們,都同他們說起過克隆人的倫理道德。20世紀末,克隆羊多莉誕生那個時候,這個問題就搞得整個地球村風風雨雨啦。後來,基因人試驗開始直到基因漢誕生前,基因人的社會倫理問題時起時伏,多次整得阿超心神難安,一肚子氣。阿娜總是勸慰他:有啥可氣的?我們走自己的路,讓他們說去吧……“噯,對了。基因人與克隆人有質的區別,其涉及的倫理道德問題,也應與克隆人有質的區別。阿娜說得好,倫理道德問題是倫理、道德學家的事。你們該請專家來。”
阿超這句話雖不那麼順耳,道理卻順當,誰的飯碗就該由誰去端,誰能兩隻手都端着碗吃飯,誰能做搶人家飯碗的事情?科學和倫理道德不是風馬牛不相及,卻也不能算成一樣爐竈。科學可以走在前頭,倫理道德在後面慢慢跟着也無妨。拉波爾朝他點頭,大家也沒有吱聲,就轉到了第四個問題上——
華氏基因人配方就是基因整體再造人,而且可以多次再造。這樣,儘管配方的發明者主觀上沒什麼邪惡念頭,但客觀上會不會發生人類的進程、人類的多寡,特別是國家、民族的興衰,由某些掌握基因人技術的專家和組織來控制。
阿超猛地吃了一驚。這個問題對他太陌生,阿娜從來沒有提起過。他們只是想刷新人類,讓所有的地球人在基因再造技術的促進下,從苦難的旋渦中跳出來,由自然人進化爲基因人,更自由、更安全、更幸福,更健康地享受生活,更好地爲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多做事情。可這個提問等於指責他這第一個基因人的再造者,害怕今後他會做出用這種技術左右國際社會,替誰興風作浪,或者叫誰歸於毀滅。真沒想到,真沒想到,發明就是發明,基因人就是基因人,我哪想到那麼多?阿超又氣又急又恐慌,不由地顫抖起來,叫道:“我拒絕回答這個提問。”
拉波爾笑了:“不出所料。華先生,我們給你時間思考。休會。”
所有影像消失了,網絡大廳一下子歸於沉靜。阿超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簡直就是僵了。第一次答辯就這樣結束,實在委屈。成功就是成功,看事實不就得了,事實勝於雄辯,幹嘛還要東拉西扯,提一些他根本用不着去思索的怪題目。休會?下一次也許還有更怪的提問呢,恐怕就不是休會,而是罷休……
司馬常新和安黛茹斯上前把他扶起來,勸他別在這兒犯呆,趕緊回去與阿娜和基因漢商量商量,想好下一步棋怎麼下,管理部怎麼都會盡力相助。事情有些磕碰,不一定就壞了事。相信碰了一回頭,就少了一個釘子。
阿超有氣無力地走出管理部大門。烏斯佐科夫追過來,緊緊抓住他的手,真切地說:“阿超,挺住!我們堅決支持你。我的姨侄兒還盼着你去呢。”阿超說聲“謝謝”,低着頭,步履蹣跚地走了。
司馬常新又給穆瑪德琳打專線電話,請她給“三會”做工作,不要提一些跟基因漢有關係卻根本不是阿超他們所要考慮、解決的問題。穆瑪德琳有些猶豫,她雖有不少想法,卻也有不少難處。怎麼她也打起了退堂鼓?什麼想法、難處的,別賣關子嘛。你們有你們的千般計,我有我的老主意。司馬在屋子踱着,忽然一拍桌子:“有啦,給她也敲敲鑼。”
他拿起話筒,撥了999號小樓的代碼,大聲叫道:“請阿超接話。”
司馬常新的電話猶如及時雨,把999號小樓裡的“戰火”澆滅了。
從管理部回到實驗室,阿超的臉上仍然陰雲密佈。基因漢見了,知道情況不妙,叫阿超說說。阿超不肯。阿娜叫他說,叫了幾遍,他纔沒精打彩地說了一遍。
基因漢一聽,說:“你怎麼能拒絕回答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使絆子嘛。”
阿娜也說:“你可以請求我們去,還可以請求暫停啦。”
阿超不耐煩了,大叫道:“剛開了審查會,又要開個批判會嗎?審查會我敗下陣來,批判會我不怕。來吧!”
“你這是什麼話?”基因漢毫不示弱。“我們都是爲了你。”
“我爲了誰?”阿超的聲音變了,眼睛裡溼潤了。“你以爲華氏基因人配方只是我華宇美智超一個人的奶酪?還是我們華氏家族能夠獨吞了的麪包?我把你再造出來,難道是要得到一個兒子,還是一個傭人……”
“把我再造出來是你心甘情願,你沒有理由抱怨誰?我並不要你把我當兒子,也不要你把我當成一個發明成果。傭人?哼!門都沒。”
阿娜趕緊勸解,可阿超和基因漢仍然脣槍舌劍,互不相讓,阿娜不由光火起來:“你們兩個大男人怎麼啦,在困難面前不是和解,反而鬥氣,看你們能把專利權吵到手不!”
“吵不到手拉倒。”阿超負氣地說。“我寧肯不要了,也不受你們的批鬥。”
基因漢用譏誚的口吻說:“拉倒就拉倒。專利拿不到手,與我和阿娜有多大關係。配方是你華宇美智超的,是華氏家族的,不是我的。哼,打魚的不急,我揹簍子的何必操那份閒心。”
正吵得不可開交,司馬電話來了,阿超和基因漢方纔休戰。
司馬常新簡直就是發佈命令,叫阿超立即把平常極少使用的特密網線與管理部的接通。沒等阿超問爲什麼,司馬就掛了電話。阿超不敢稍有差遲,忙不迭協助基因漢操作起來,須臾,就辦妥了。
司馬常新站在安黛茹斯背後,看着她嫺熟地撥弄着全頻網,接通了穆瑪德琳的特密專線。然後,一旁觀看穆瑪德琳的舉動,臉上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穆瑪德琳正在批閱文件,新世紀的文風雖好,什麼文件都極簡明扼要,可聯合國的頭緒實在多如牛毛,量變引起質變,一個簡單是簡單,10個到100個簡單還算是簡單,成千上萬個簡單弄在一起還簡單麼?她批閱能力極強,每天那如潮般的文件也累得她常常捶背搓腰,揉臉磨腮。這不,她覺得有些疲倦,剛要擱下筆,特意放在一角的月球村特備全頻網上的特急呼叫聲響了。她隨即起立,邊伸展着胳膊邊走到網前,禁不住吃了一驚,俯下身去看那畫面——啊,怎麼是999號科研小樓?
等不得她疑慮,畫面開始轉換,進了院門,又進了樓門,上了二樓,到了三樓,進了實驗室,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子,兩個一模一樣很有氣質的男人,正在專心致志地工作。
這是領着我參觀哩。穆瑪德琳心裡好笑,肯定是司馬常新搞鬼。這樓是華宇美智超的科研樓。啊,樓裡的三個人一定是阿超阿娜和基因漢。這三個人,她這個大主席從未謀過面,阿超阿娜志同道合,醉心基因人研究,從不拋頭露面,就是尊姓大名也僅僅是幾天前因爲假新聞風波才爲她和拉波爾等人所熟記。基因漢就更不必說,當真的話,才降生月球村幾天,因爲“三會”按常規秘密審查,地球村的人誰都沒見過他。她輕輕地砸一下掌心,說:“基因帥哥誕生了!”
說心裡話,穆瑪德琳對基因人成功深信不疑,內心不知多麼地渴望一睹爲快。只是礙於主席的身份和職責,不得不按部就班,讓拉波爾他們依程序行事。司馬真鬼靈精,能看出我穆瑪德琳的心思。難怪乎他能把偌大一個月球村領導、管理得那麼井井有條。這個傢伙算得上新世紀最優秀的男人,若不是……她暗自笑了,心裡說:瞎想什麼,老主意可不能變。
穆瑪德琳的老主意,其實就是找一個各方面都比她強的男子漢作爲終身伴侶,亞當斯,還有衆多的男人,都算得上優秀,但不夠她的尺碼,也就打動不了她那顆天生堅忍不拔的心。
眼前的事情突如其來,她來不及多慮,索性先睹爲快吧。沒想到,阿娜這女子如此國色天香,令她這位國際超級大美女也歎羨幾分。新世紀的美人,才能要佔三分。阿娜的才能可是無可匹敵,全人類90億人中,能研究基因人,並且已研究成功的女人,唯她傲然獨立。還有,她這麼年輕,就有了一個極有意志極有才華極有成就的愛人。華宇美智超,實實在在,是新世紀最優秀的男子漢。哪一個是阿超呢?她難以分辨,正在犯愁,阿超說話了:阿娜,啥時候了?阿娜還沒回答,基因漢卻已開了腔:網上有哇,還問?網上的時間是24點正。基因帥哥的聲音極富磁性,音域極寬厚,動聽極了。
原來,夜已深了。月球村的夜很美,雖然只是聽說,只是屏幕上的視覺和感觀,還沒有機會腳踏實地耳聞目睹一回,但她毫不懷疑。她下意識地朝窗外看去。萬和號太空站的夜晚卻多少有此沉寂、難熬。知道了,司馬常新選這個時候做這件事,與其說叫我先睹爲快,倒不如說叫我深信不疑,爲阿超他們,也爲月球村撐腰打氣,掃平道路。也許還有提示她督促“三會”乾脆看人的意思,老按部就班地審查實在太機械,太拖拉。他們也是萬般無奈,良苦用心。想到此,穆瑪德琳下意識地朝屏幕點了點頭,轉身回到辦公桌前,沉思片刻,坐了下去。心中的一個念頭在不斷閃動:新科技也得服從政治大局,雙簧還得唱啊,力度小些,溫度低些好了。
月球村管理部的兩個網屏前,一個個睜大眼睛正看得起勁。不意,主席大人走了開去,都覺得意猶未盡。安黛茹斯扭頭望一眼司馬,司馬不理會,轉身走開。她明白了,就關閉了全頻網。司馬朝她招招手:“走,到‘三九’去。”
兩人駕車來到999號小樓,阿超他們還在熱烈地討論着。司馬和安黛茹斯也不說別的,就與他們三個議論穆瑪德琳會有何反應,該採取啥舉措。說來道去,也沒個準頭。只好依司馬的意思,靜觀待變,反正鑼已經敲了,她該如何唱詞就由她去吧。
清晨,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落個不停。穆瑪德琳身着“四季春”紅色運動裝,同身着黃色“四季春”運動裝的亞當斯一起乘小氣球進行晨練。回來的時候,她吩咐亞當斯通知“三會”主席,上班就到她辦公室開會。然後,她像往常那樣回宿舍梳洗打扮。
聯合國總部大樓頂上那座巨型石英鐘敲響八點的時候,拉波爾、庫爾班和大留士腳下跟腳下地走進了穆瑪德琳的小會議室。這位超級大美女沒有像往常那樣,起身朝他們微笑,揮手示意他們坐下,而是自顧自坐在她的席位上,表情嚴肅地看着他們。他們稍稍有些不自然,在她的對面座位上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約摸等了兩分鐘,穆瑪德琳打開了放映機,小銀幕上立即放映出999號科研小樓的景象——原來,她叫三位二等主席來,是要他們觀看她昨晚深夜看過的特級機密。
僅僅五分鐘,放映結束。三位二等主席面面相覷,不知穆瑪德琳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穆瑪德琳掃他們一眼,嚴肅地問:“各位主席,有什麼觀後感?”
“這是什麼影片啦?”拉波爾大着膽子問。
“不是影片,是實況,網上實況。”
“什麼實況,請主席明示好嗎?”庫爾班輕聲說。
“是你們三位都熟悉的實況啊。”
“是關於華宇美智超的事情?”大留士試探地問。
“對呀。”她的語氣放鬆了一些,又打開放映機,說:“請各位再看一遍。”
三個人又看了一遍,這才摸到了眉目。拉波爾說:“這是華宇美智超和基因漢還有滬莫瑪柏莎的實況,主席,您是召集我們研究阿超申請專利的事情。”
穆瑪德琳加重語氣:“應當好好研究一下。”她將阿超和基因漢的畫面定格在銀幕上,“你們看這兩個人,難道沒有眼見爲實的感覺嗎?”
“這個實況真實嗎?”大留士不無冒失的問。
“你說不真實?”穆瑪德琳壓住心中的火氣,冷冷地說。“你們需要懷疑,但不能懷疑一切,也不能一直懷疑下去。”接着,她把實況的來歷告訴了他們,要他們嚴守秘密。心裡說:嚴守與否不打緊,很快就不成其爲秘密了。
原來這樣,三位二級主席恍然大悟。但他們都面有難色。還是拉波爾膽大,說:“不是我們犯多疑的病啦,事關人類繁衍方式的變革,關係到人類發展的方向,不得不慎重。”
“慎重決不是懸而不決。正因爲事關重大,才必須用事實來說話。”
“可是,可是……”拉波爾囁嚅着。“華先生他回答不出提問啦。”
“他拒絕回答。”庫爾班顯然是幫腔。
穆瑪德琳冷笑一聲:“三位,我這兒有一道題,需要你們回答,請別拒絕。”
三個人莫明其妙,瞪大眼睛看着她。她不緊不慢地打開放映機,小銀幕上立即顯示出一段A文——
基因人對人類的進程、多寡有什麼影響?
在三個人瞪眼看題的當兒,穆瑪德琳將一疊紙分發給他們,挖苦地說:“請三位發表高見,給我指教。”
三個人硬着頭皮,掏出筆來,思來想去,寫寫停停,塗塗改改,十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一小時過去了,沒有一個人完成作業。穆瑪德琳一聲命令:“交卷!”三個人相互看了看,十分難堪地站起來,將紙原樣還給她——三份白卷。只有拉波爾寫了幾句話,又抹掉了,仍算白卷。
穆瑪德琳穩穩地坐着,盯了三份白卷一會,又盯了他們一會,威嚴地說:“你們都是何等身份,怎麼可以交白卷?”
三個人都不吱聲,埋着頭。又問一遍,他們仍不吱聲。她就叫拉波爾回答。拉波爾站起來,尷尬地說:“主席,我們明白了。華先生和我們都是科學家,我們答不出的題,非叫他回答,有刁難之嫌了。”
穆瑪德琳這才露出帶有幾分得意的微笑,和氣地說:“那各位知道該怎麼做啦?”
三個都說知道了。她就起身,叫他們走了。看着他們走出門去,她抓起話筒,給司馬常新打了電話,並不說她導演的這齣戲,只叫司馬多關照阿超他們,說天氣會越來越暖和。
下午,月球村天空湛藍湛藍,白雲一陣陣從空中飄過,時而投下幾塊薄薄的影子。阿超和阿娜站在院內,看着天空的白雲,說着話。基因漢推開樓門,叫阿超接電話。接了電話,阿超說司馬叫他去,阿娜就開車送他到了管理部。
司馬告訴他們,“三會”的休會時間完了,要進行第二次審查。阿超要第二次答辯,仍然要單槍匹馬。阿娜要留下,司馬說留下也沒有用處。她只得回了“三九”小樓,與基因漢一起耐心等待着。
計算機大廳裡,一切都和上次一樣。這真是繼續開會,恐怕要接着上回,要我回答那個我拒絕回答的怪題目。這回呀,我胸有成竹,就說去問那些專家吧,或者叫阿娜來回答——這是他和阿娜、基因漢、司馬還有安黛茹斯商量好的對策。
阿超正想着,拉波爾宣佈會議開始,提問陡然轉了向,要他回答華氏基因人配方有什麼優點。經過穆瑪德琳的訓導和責難,準確地說主要是親眼見了基因漢這個第一個基因人的實況,拉波爾、庫爾班和大留士的腦瓜開竅了,商定將基因人會否控制人類進程、影響國家和民族興衰的問題擱置一旁,待機交由有關部門的專家去研究、證明。“三會”只管基因人的技術問題。這些阿超當然不得而知。雖覺納悶,卻暗自慶幸,這樣更好啊。心裡一高興,情緒也好了,語言也暢快了。“華氏基因人配方優點很多呀。”他愉快地說,“阿娜說有八大好處。”
阿娜來月球之初,跟阿超討論過華氏基因人配方的標準。阿超洗耳恭聽,他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標準,配方就是配方,有啥標準呢?阿娜堅持說,目的越明確,行動越自覺,效果越好。對有生以來第一個鍾愛的女人,他沒有理由不對她言聽計從。她對他至真至誠,盡心盡力,從報刊上、書籍中、網頁裡,從一切可以發現線索的地方,尋找相關資料,尤其注意把一些基因人試驗的經驗教訓蒐集起來,編成條目,與他細心研究,給他定出一個總體目標——華氏基因人配方揚棄了前人的一切缺陷和不足,到了至真至美的境界。兩人又捉摸來琢磨去,列出了8個具體條件。基因漢誕生時,只差那麼一丁點兒,就十全十美啦。一年後,那一丁點兒也合格了,全部實現了他們的具體標準了。可以說了,可以說了。阿超心裡想着,禁不住驕傲的朗聲答道:“我的基因人有8大優點——
首先,沒有遺傳疾病。我們祖宗幾代都有高血壓和痔瘡,他沒有;
二個,體格強壯健美。我的肌肉鬆不拉幾,他的卻是很發達;
再一個,精神和意志健康健全。我和阿娜,哦,可以說所有地球人,都是一天有三迷糊,我的基因人沒有;
第四,智力高強。過目不忘,出口成章,眼疾手快,變遷思維極強;
第五個優點,相貌端莊俊美,是真正的帥哥。身體的各個局部各個器官,都非常標準;
六大優點是,**素質高超,一輩子都不會出現**上的難堪問題,終身保持性能力;
第七大優點嘛,最令人振奮啦,能抗拒衰老和死亡,生命週期是自然人的三、四倍;
最後一個大優點,綜合素質高強,很少有自然人的種種劣根性。比如,不會害人,不會撒謊,不會犯罪,不會好吃懶做,等等。”
會員們陷入沉默。顯然,他們都驚呆了。以前的克隆人研究,只給不育症患者消除斷子絕孫之痛苦,再就是爲那些不想親生子女的人們免去一些麻纏。因此,樂意接受的人不那麼多。誰也沒想到,阿超的基因人真與克隆人迥然不同,竟然有八個優點,果然近乎十全十美,是真是假?他們將信將疑。
拉波爾着意地看了看每一個會員的樣子,看看坐在左面的庫爾班,又看看坐在右面的大留士,繼續問道:“華先生,基因人會否喪失人性,你如何回答這一點呢?”
阿超暗自佩服阿娜神機妙算,事先爲他準備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天,因他拒絕回答第三個問題,阿娜怕他重蹈覆轍,仔細給他設想了這次答辯的題目,“壓”準了題。事實上,這麼些年來,他們曾反覆討論過這個問題,只是阿超沒有往心裡去,加上那天很緊張,以致於亂了陣腳。阿娜曾多次風趣地說,最早,克隆羊多莉沒有喪失羊性,反而更活潑、溫情。後來,相繼出現的克隆人也沒有發現喪失人性。華氏基因人配方是無孕繁殖,運用完全健康的基因再造人,可以絕對保證不會喪失人性。從阿超、阿娜開始,已經有司馬、穆瑪德琳、拉波爾他們十來個人見到了基因漢,基因漢一丁點兒也沒有兇殘、暴戾、歇斯底里的樣子……“我的基因人絕對優秀!”阿超理直氣壯地說。“在華氏基因人配方的作用下,可以選擇並強化優質和有利基因,削弱或剔除劣質、有害基因,把暴徒再造成聖徒,把戰爭狂再造成和平衛士。不信的話,可以實驗,可以叫我的基因人來驗證。他叫基因漢。”
“不急不急。”庫爾班微笑着說。“華先生,你的基因人可以剔除哪些遺傳性疾病呢?”
“所有的遺傳性疾病以及遺傳上的缺陷和不足,都可以剔除。”
“能不能對抗不是遺傳性的疾病?”
“能!”
“會不會生病呢?”
“根據我的研究,茫茫宇宙之中,所有人類都會受大自然的左右,吃五穀雜糧,生病得疾,我的基因人也不能例外。但他可以例外地保準不被疾病所擊垮擊倒。目前,我已經知道,我的基因人決不會染上地球村和月球村的不治之症。”
“這麼說,你的基因人有可能染上外星球的絕症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預計能夠剔除。”
庫爾班滿意地點點頭。
大留士接着問:“華先生,你說的抗拒死亡是啥意思?”
阿超得意地的舉起手:“戰勝死亡,叫死神滾到一邊去。”
“這麼說,你的基因人可以長生不老,並且能生而不滅羅。”
“長生不老沒錯。”阿超思索着說。“生而不滅嘛,要看人的志願行事。想活的就多搞幾次基因再造,一直活下去。不想活了,活夠了,想死了,就別再造基因了,或者請求在基因中增加衰老基因,促使快速衰老而死,或者直接採取安樂死的辦法。”
大留士笑道:“這不就是生而不滅嘛。”
阿超也笑道:“不!要是生而不滅的話,就不能消滅那些該死的人了。根據我的研究,傳統的有性繁殖,二十世紀的克隆羊,二十一世紀的克隆人,直到我的華氏基因人配方,都根源於基因,沒有了基因也就沒有了繁殖。所以,儘管有了我的基因整體再造技術,死滅仍然可以人爲地控制,辦法就是毀掉基因,用不着像以往的世紀那樣,叫人上絞刑架,受刀斧之苦,或者吃子彈、注射死亡藥物。不管什麼人,基因一旦被毀,就徹底從宇宙中消失了。”
“哦,我明白了。你是說,基因是人的**。根深才能葉茂,而根深葉茂才能經久不衰。”拉波爾有些自鳴得意,朝阿超欠起身子,以請教的口氣問道:“死了以後能再活過來嗎?死而復生,妙手回春?”
“你說的怎麼和阿娜一樣啊,她總說基因是命根是她的科學論斷。”阿超認真地說。“死了的人只要基因樣本保留完好,就可以再造基因而復活。前頭我說過了,基因人生命週期要長的多,不是長生不老的意思,更非生而不滅的意思,而是說,一個人,有幾條命,按我的配方,有三條命,能活四百歲。噯,我給大家打個比方吧。大家都會開電燈吧,開了,關上。又開,又關上。再開了,再關上。開關一次,照明一次,開關三次,照明三次。相加起來,就是照明的總長度。如果沒有基因樣本,就只能交給死神啦。”
“這麼說,你的配方還不高級?”拉波爾遺憾得很。
阿超也很遺憾:“華氏基因人配方是地球人體基因整體再造配方,也可以說是一種新的繁殖方式,叫基因繁殖,比無性繁殖先進得多,生長出來的是初級基因人,是自然人的進化,比自然人要高級得多。”
“你已經幾次說到自然人,請解釋清楚,自然人和基因人的概念。”庫爾班饒有興味地說。
“不好意思,準確的概念恐懼還得由人類學專家們來定。不過,我可以簡單地給大家說明一下。自然人是專門針對傳統人來說的,紫金百花的書《外星人來的信息》中有,就是不能主宰大自然而只能受大自然支配的人類。基因人不同了,他們由於全部解開了自己的遺傳基因密碼,自由地設計生命,不能再叫自然人,就叫基因人,比自然人高級,但是初給基因人。”
“你是說還有中級、高級基因人?”拉波爾緊迫地問。
阿超猶豫了一下:“請原諒,關係技術秘密,我不能明說。反正我們已有打算,非創造出高級基因人不可。那時候,人類就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生命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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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留士接着問:“華先生,你說基因人的**素質高超作何解釋?”
阿超笑道:“超越所有自然人的**水平,妙不可言。”
阿超注意到,所有會員都開心地笑了。庫爾班冷不丁問:“華先生,你的華氏基因人配方有何缺陷呢?”
“問得好啊!”阿超誠懇地說。“我的配方只能整體基因再造,不能局部基因再造。比如說,缺胳膊少腿的,我的配方就不能使他們重新複合,只能提取基因樣本進行整體再造。”
三位主席的臉上一片晴朗。拉波爾笑容可掬地說:“這算不得啥缺陷嘛。有了整體的還能沒有局部的。後面再發明囉。”他宣佈休會,告訴阿超,晚上8點,進行第三次答辯。
晚上八時正,阿超再次單刀赴會。有了前兩次的經歷,尤其是第二回的轉機,他的心境已基本平穩,準時到場,鎮定地盯着大屏幕,等候提問。
拉波爾宣佈繼續開會。成員們開始提問。阿超不免又緊張起來。他聽得明白,拉波爾要求每個成員儘可能提出新的問題,不要重複。從屏幕上看,成員們一個個板着面孔,眼睛裡全是審視的光芒,顯得很高傲,跟他這個被審查的發明者距離感很大,不知又要問些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
經拉波爾准許,O國的會員波得留夫首先發言,他完全謝了頂,聲音粗糙:“華先生,我要問你三個問題,請你一定如實回答。假新聞不是你爲何不站出來闢謠呢?”
拉波爾立即警告說:“波得留夫先生,這個問題目不屬於審查範圍。請你注意按審查規則提問。”
“那就請華先生回答第二個問題,約克遜帶着克蘿蒂打你討要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你和他是不是有私下協議?”
“沒有啊!”阿超有些動氣,擡高了嗓門。“我們嚴守三道禁令。”
拉波爾擔心扯遠了,泄露了秘密,又提出警告:“波得留夫,這個問題也不在審查範圍。你若再不遵守規則,就取消你的審查資格。”
“是!我聽主席的。”波得留夫假裝有些害怕的樣子,“請華先生回答延緩三個問題,昨晚上有人給我打電話,揭發你竊取了別人的成果,你作何解釋?”
這簡直是無中生有。分明是三個襲擊者企圖竊取華氏基因人配方,怎麼成了華先生竊取他人成果?阿超十分驚諤,不由地怒火中燒,憤怒地站起來:“這純粹是誣陷!敢問是誰這麼缺德?”
“別問是誰,只管回答我的提問。”波得留夫臉上佈滿了得意。
“我有足夠的證明,在獲得專利之前不能拿出來。”
波得留夫“嘿嘿”一笑:“能拿出證明卻又不能拿出來,你很會拿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
阿超聽了,心中不免生氣,說:“請你別話中帶刺好不好。我的要求完全有根據,你們幹嘛要逼我?”
拉波爾不高興了,說:“華宇美智超,我們又沒要你提供相應的研究成果數據,你這樣說合適嗎?”
“對不起,主席先生。”阿超不卑不亢地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懷疑。”
“什麼懷疑?儘管說出來,在科學的面前沒有什麼可以畏懼的。”
“我懷疑有人想逼我也逼你們拿出我的數據來,他就可以不勞而獲了。”
庫爾班像是有意幫着阿超,緊接着說:“這有可能,上次襲擊你們的那些人很可能混水摸魚。”
經庫爾班這麼一說,會員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有道理。”“很有可能。”“不能這樣做嘛。”“科研從來都是支持保守技術秘密的嘛。”……
“請肅靜!”拉波爾有點慍怒地喊道。“既然大家覺得華宇美智超說的有理,那就對這個問題表決吧!”
“還不能表決!”波得留夫急忙喊道。“拿不出證明來,根據什麼來通過呢?”
“大家說,怎麼辦?”拉波爾喊道。
大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了。拉波爾以決定的口氣說:“既然大家不表態,我就來行使決定權了。我看這個問題可以先擱到一邊,等華先生什麼時候拿來了證明再說。”
“這,這怎麼行啦?”阿超又氣又急,大聲喊着。
拉波爾不理睬他,提高嗓門說道:“華宇美智超,你的研究經費從何而來?”
阿超脫口而出:“我父親,一直都是我父親資助我。”
“好!”拉波爾威嚴地說。“你再想一想,還有沒有其他人給過你資助。如果有,你有沒有說過,跟他們同享專利權的話?”
阿超懵了,吱唔道:“其他人?資助?有,沒有,有人……”
波得留夫這下來了勁頭,厲聲說道:“別支支吾吾,快說。有人資助,對吧!”
阿超語無倫次:“不,有人,是我……”
一些成員議論起來。司馬看得急了,上前拿過話筒說:“這個問題我們清楚,他匯到月球村的款子都是他父親華繼業的名字,沒有其他人匯過。”
波得留夫惱了,一揮手,厲聲喝道:“司馬先生,你沒有資格,出去!”
司馬毫不示弱:“波得留夫先生,你這麼光火幹什麼?事實勝於雄辯,有理不在聲高。你何必這麼氣勢洶洶。”
拉波爾擔心兩人爭吵起來,連忙阻止:“司馬部長,你到一邊聽着。”
司馬憤憤地走開了。阿超似乎清醒了許多,說:“我有人資助。”
波得留夫一聽,吼道:“是誰?快給大家說清楚。”
阿超又支吾起來:“有人,但我,我不知是否說過同他一起共享專利權的話了。”
一位白髮蒼蒼的成員溫和地說:“那你好好想想,可不能輕率。”
阿超稍稍鎮定,看清了他面前的姓名牌,他叫阿姆託亞,HIB國人,想了想,說:“就是我的父親。我從6歲開始接觸基因技術,12歲正式進行基因研究工作,到今天40年,所有費用都由我親愛的父親提供。但是,我確實想不起跟我父親說沒說過共享專利權的事了。”他對兩旁的屏幕看了看,又說:“各位成員大人,這個問題我想不那麼重要吧。”
波得留夫又嚇唬道:“華宇美智超,你別想鬼混過關。你怎麼能以這種態度對待我們呢?”
“是啊,華先生,請注意你的身份。”拉波爾板着面孔說。“你說不清跟你父親說沒說過共享專利權的事,那你記不記得你父親向你提過也要享受專利的事呢?”
“我父親從來沒有向我提過要基因人研究的專利權。”阿超十分肯定地說。
“有什麼證明嗎?”波得留夫叫道。
“沒有,沒有。”阿超怯怯地說。
會員們又議論起來。
“大家聽見了,這個問題華宇美智超沒有證明,就不能通過了。”拉波爾喧賓奪主地說。“華宇美智超,請你回答第三個問題。華氏基因人配方的華氏都包含些什麼人呢?”
“當然是指的我了。”阿超沒好氣地說。
“你能肯定嗎?”拉波爾循循善誘。“就是說,你能不能肯定地說,華氏只指你而不包括其他的人?”
阿超想了想,說:“要說包括的話,那就包括我的父親、祖父了。他們是基因人的先驅者,是我的導師和領路人,我願意,不,他們本該包含在華氏之中!”
“可是,你在專利申請和成果報告中都沒有寫明這一點,這是不行的。”波德留夫幸災樂禍地說。
“是不是要寫明這一點?”拉波夫徵詢大家的意見。大家都說需要。他對阿超說:“你聽見了,第三個問題也不能通過。請你再回答第四個問題。就基因人研究來說,你與滬莫馬柏莎是什麼關係?”
“我的得力助手啊。”阿超不假思索地說。“沒有她就沒有基因人。”
“那你的幾份報告中爲什麼沒有說明她的作用呢?”波得留夫的口氣咄咄逼人。“尤其是你的專利申請報告應當寫明你與她的關係,而你就是沒有寫,爲什麼?”
“這,這……”阿超又支吾起來。“當時,我們,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波得留夫得意極了:“連這個問題都沒有想到,還寫什麼報告?怎麼對得起你的得力助手?哼,這第四個問題也不能通過!”
阿超又氣又驚,一時沒了主意。他想不通,爲什麼波得留夫死纏住這個問題不放。司馬一旁看着,心裡明白,波得留夫這是企圖借題發揮,想逼迫阿超承認有合夥人。只要阿超一鬆口,後面的麻纏就會接踵而至,會有形形色色的人來揩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什麼時候在啥地方給過阿超支持,應當同享專利,得到報酬。可惜阿超還意識不到這些,真怕他頂不住說走了嘴。可是,他只能乾着急,絲毫沒有法子。
正在這個當口,阿娜和基因漢闖進了網絡大廳。
“我替阿超回答!“阿娜大聲喊道。
波得留夫跳了起來,吼道:“你是什麼人?敢來這神聖的會議上亂說話?你沒有資格,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