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創世紀

氣壓低沉,大地動搖。

當衛星接近地面的時候,天體的引潮力會不斷增加,潮汐的幅度也隨之愈演愈烈。並且頻繁的誘發地質活動,擾亂大氣環流,導致各種極端的天氣層出不窮。此時此刻的古達星球上,就彷彿有一顆看不見的衛星正在接近,各種各樣的災害變化接踵而至。

建立於古達爾星表面的太空城結構不可謂不堅固,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天空’正在微微震盪——那是隔離城市空間和外太空的防護罩,一旦破碎這裡的大部分人都得死!

城市中的狂風烈烈作響,沙暴張牙舞爪,天崩地裂的恐怖如同黑夜一般遮蔽了他們的心靈。

“……”

伊文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絲震顫從心底最深處傳來,那絕不是對未知災害的預感,也不是單純的緊張壓抑:那像是一種強大的排斥感,某種強大到極點的‘天體’,正在排斥所有‘非我’的能量和物質。那一刻彷彿是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芒,而在黑暗深處一扇大門打開了,門的後面,神在王座上俯瞰世界。

這種悸動只存在了極爲短暫的一瞬間立刻消散,伊文也終於清醒過來找到了那一絲震顫的源頭。他下意識地跳下沙發,飛馳到窗邊不顧一切的扯開窗簾,擡頭望向天空的一剎那——整個太空城上空的人工雲層分開了。

原本被棉絮般的白雲覆蓋,斑斑點點的天空中出現了劇烈而明顯的變化,雲層被某種力量一圈一圈的剝開,然後緩緩鏤空,最後露出一塊同心圓般近乎完美的圓形空洞。壯麗的宇宙和美麗的羣星就這樣出現在‘天幕’彼方,龐大能量引動的藍色等離子體混雜着星光直射而下。

轟隆隆——!

淡白色的雲卷一層層散開之後,那瑰麗宏偉的紫藍色星空之上,龐大而完美的圓心空洞旋轉着向外敞開,邊界是一層層類似於齒輪一樣的精密而美麗的褶皺,直徑要以千米爲單位計算——空洞內部是反物質空間中間的一層阻隔界,屬於神源機甲才能棲身的諸神國度,被黃金紀元的文明以及它的繼承者稱爲‘創世紀’。

在‘創世紀’的領域內,三度宇宙空間會向第四度(時間軸)彎曲,一如二度空間的平面向三度空間彎曲,而形成一個球形,因此距離宇宙的任何地點都是零。這就意味着神源機甲的駕駛員,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召喚出屬於自己的專屬機甲。

如果不具備超越空間的能力(精神力),凡人窺見的諸神領域就是一團閃電風暴,唯有超越肉眼限制的人,纔有資格觀賞這個龐大而精密的史前遺蹟。當你看着它,心靈層面便會被它的力量浸染——那是一種發自心底近乎絕望的渺小,以及來源於基因層面對永恆的渴望。

無法抗拒,無法釋然。

由遠而近的沉悶轟響聲中,空洞邊緣龐大精密的齒輪徐徐旋轉,正在以深藍色的太空爲背景層層滑動。每一次滑動,圓心空洞內的光芒都會凝實幾分,最後垂下一道層次分明的中空光柱。當齒輪旋轉敞開到最大範圍,並且光柱中生出龐大的斥力時——古達爾星靜了一瞬間,一切的動亂都停了下來。

湛藍色的中空光柱中,緩緩降下一個線條流暢的人形輪廓,那是一臺全身覆蓋在漆黑塗裝裝甲內的類人形兵器。它低垂着如同金屬面具般的面部,雙目閉合,頭部覆蓋着盔形的漆黑裝甲,一根筆直的尖銳犄角直抵天際。雙臂筆直的垂在身體兩側,裝甲從肩部往上延伸,形成豎盾狀的肩甲,小臂內側鑲嵌着綠色塗裝,兩隻手虛握着收於腰際。

胸前覆蓋鳶形盾狀的裝甲,並未完全閉合,依稀可見一顆暗紅色的球體。它的肩膀寬而厚,腰部卻柔韌纖細,形成一個標準而漂亮的倒三角身材。雙腿虛點着太空懸浮而立,所有脆弱的關節處均有裝甲保護,漆黑的裝甲自腿脛向上延伸,彷彿一面豎盾遮蔽着膝蓋。

突如其來的一瞬間,它睜開雙眼,眼瞳深處映射出濃烈的血色光暈——精美的齒輪一層層逆轉着快速切合,頭頂的圓心空洞迅速收縮着消失不見。

虛空中緩緩傳來悠長的低吼,彷彿從極遠的地方傳來,聲音隱若現。

太空城的所有人都聽到聽到了這聲低吼,它彷彿來自於悠遠的黑暗之中,直刺向心靈深處。大部分人的心臟因爲過於緊張而收縮成一團,血液逆流、通體發寒,視野從四周往中心開始逐漸變成一片漆黑。他們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張大嘴,一陣陣的頭暈目眩,實力稍弱的就直接暈了過去。

一一一一一一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看到了嗎!?那是創世紀的門扉!黃金時代的奇蹟!我的巴達克果然也能進入諸神國度!”莫斯提馬龐大的影像在地下城市中心縱聲狂笑,像是歌唱家一樣敞開懷抱,看似謙遜的彎腰致歉:

“看來即便是我這樣的天才,偶爾也有失誤的時候既然!已經躋身諸神的領域,那麼它就不能再稱之爲僞神,我得爲它想一個全新的名號。”

他擡起頭,單手託着下巴,露出沉思的神色,緊接着激動的用力一拍雙手:

“就叫邪動王吧!邪動王巴達克!多麼完美的稱呼啊!”

“邪動王!!!”

“邪動王!!!”

“邪動王!!!”

漆黑城市的各個角落,歡呼聲像是點燃的引線一般接踵而起,並且越來越響亮,最終百川歸流一般匯聚成嘹亮轟鳴,激盪着原本寂靜壓抑的地下空間。

在躋身創世紀領域的真神威壓之下,原本內心有所動搖,或打算反水,或者乾脆已經秘密反叛的內部人員統統改變了主意。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完全覺醒的神源機甲等同於真神,可以在一念之間重啓世界,這種力量是不可戰勝的,哪怕集合整個太空城的力量都做不到。

而此時太空城地表的高級公寓內,海薇因的已經完全嚇傻,她只是個公務員,雖然腦子比較好使,卻沒有一點精神力。就算有伊文幫她分擔壓力,面對那滲入在虛空,無處不在的神威依然無法反抗,像是植物人一樣幾乎失去了行動能力。

“創世紀……創世紀的門扉開啓了……它、它、它是一臺神源機甲……”她哆嗦着嘴脣,用一種聽起來隨時會窒息的聲音說道。

“創世紀?神源機甲?”伊文摟住她柔軟的身體,攔腰抱起來,送到沙發上緩緩方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屏蔽身份識別器已經沒有意義了。”他重啓了身份識別器,立刻連上了遠在純淨之盾的羅素院長。

“伊文同學,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你。”視屏另一邊的羅素院長眼窩深陷,眼珠佈滿血絲,神色灰敗,顯露出一種心力交瘁的憔悴。

“院長閣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太空中降下的那臺機甲是什麼來頭?”他以最快的語速問道。

“我們都小看了莫斯提馬傢伙,徹徹底底低估了他!這些年來,他像是老鼠一樣藏在下水道里面,靠着挪用經費私下裡做研究,卻打造出了母星也無法量產的東西——神源機甲。”對方以一種頹廢的語氣嘆息道。

“無法量產?”

“準確的來說,是無法輕鬆量產,成品率極低,並且打造的風險極高。”他稍一沉吟,然後糾正了話語中的漏洞。

“那麼創世紀又是怎麼回事!?”伊文繼續追問。

“你可以理解爲一種存在的非正物質空間,也就是反物質空間中間的一層阻隔界。那裡的空間和時間都是扭曲的,趨於無窮大和無窮小的一點,因此壓力極其恐怖,就目前而言只有完全成型的神源機甲才能進入其中。因此我們當中很大一部人將其稱諸神國度,它對神源機甲而言也是最後一重試煉。只有抗過扭曲力進入其中,並且能夠完好無損迴歸的機甲下,纔算是邁過了封神之路。在這之後,這臺機甲才能擁有自己的專屬名號——就像是莫斯提馬剛剛做的那樣。”羅素似乎是完全喪失了反抗的信心,絲毫不在乎時間的流逝,極盡周詳的解釋道。

“邪動王巴達克?”伊文嘴角微微扯動,有種想笑的衝動。

“邪動王巴達克!”

羅素盯着他,重複了一遍後,用一種嚴肅的語氣說道:“雖然來路不正,但是它的的確確邁過了封神之路,完全有資格稱王。”

“好吧,可現在那位邪動王大人是我們的敵人,有沒有辦法擊落它?”伊文順着他的語氣說道。

“……”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黑色菸斗,撥弄下里面沒燒完的菸絲,然後小心的用點菸器輕輕一擦。

嗤!

一點紅色火苗頓時燃起,將菸絲迅速點燃,亮起淡淡的火紅色。

羅素銜着菸斗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過肺後緩緩的呵出一個菸圈:“沒機會了……傳承級機械師結合神源機甲,釋放的絕對領域足以覆蓋星球。我們被包裹在絕對領域內,就等於是暴露在它制定的法則內,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並非沒有機會!”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闖入了畫面中。

沒過多久,多蒙在盧卡斯的陪同下快步走到院長桌前,此時他依舊穿着一身素雅的女裝,而且還畫了精緻的淡妝——低下頭湊近了屏幕,用最嚴厲的聲音高聲吼道:

“邪動王本身確實算得上無懈可擊,但是對於任何一臺神源機甲而言,它唯一的破綻就是駕駛員。而事實上,邪動王的破綻就在你手裡!”

“我!?”

“我給你那枚記憶芯片!其原先的主人,現在就是邪動王的現任駕駛員!”

一一一一一一

“現在主角已經出場,觀衆們也是歡聲如雷,是時候灑下華麗的落幕了!”歡聲如雷的地下城市中,莫斯提馬過足了萬衆矚目的癮,心滿意足的反手下壓,示意他們保持肅靜。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這些年隱姓埋名的憋屈宣泄一空,用轟雷般的龐大聲音吼道:“邪動王!給我釋放絕對領域,連同太空城一起,將這顆星球推向無法地帶!”

“……”

太空中的邪動王同時昂起頭,口齒微微開闔,胸甲內暗紅色球體灑出無窮的紅光——能量以它的身體爲中心翻滾旋轉着,瘋狂的向四周輻射蔓延,圍繞其形成一個紅黑相間的巨大漩渦。

嗖——!

與此同時,它頭頂緩緩綻開一輪光圈,如同光焰奪目的初升旭日,向外釋放着清澈恆定的白光。這輪光圈彷彿是某種能量的穩定器,瞬間熨平了紅白相間的能量漩渦,使其呈現布帛的形狀迅速展開,嚴絲合縫的包裹了整個古達爾星。

如果此時從遙遠的星空朝這邊看,邪動王就像是這顆星球旁邊一顆微不足道的衛星,而它展開的龐大絕對領域,則彷彿是某種顏色鮮豔的大氣層。

幽藍寂靜的太空中,邪動王猩紅的眼珠子像是一對淤滿血漿的燈泡,帶着一種凌駕萬物的冷漠睥睨天地,它冷冷地注視着太空城,但卻給人一種錯覺,彷彿都覺得這雙恐怖的眼睛正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這具龐大大物的高度在六十米左右,身體表面流動的能量就像是一層火雲,‘雲霧’帶着星星點點的藍白電光,細碎的光芒降下之後,頓時在太空城的防護罩上炸出圈圈雷光。

“……”

當絕對領域完全展開之後,它居高臨下的伸出雙手,雙手交疊對準了下方海洋,上身微微前傾,擺出了一個推動的姿勢。

轟——!

這顆包裹在絕對領域內部,直徑一萬三千公里,接近六十萬億億噸的星體,在邪動王的推動下,偏離了億萬年的運轉軌道。彷彿一艘巨大無比的星際飛船,朝着無法地帶的方向駛去——初始速度極慢,隨着時間的推移卻是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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