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溜出學校
輕一點，再小心一點，千萬不要被哪個教授撞見。在月黑風高下，我摸索着在暗黑裡潛行，學校的食堂肯定關門了，只有溜出學校去。我放棄了騎腳踏車，那樣的話，目標會暴露的很明顯。只有步行20多分鐘才能到校門口。
經過校花園的時候，我打了個冷顫。被黑色刷滿的夜幕下，樹木花草都現出一絲妖異與鬼魅，好像只要再賜予它們一點靈氣，就會幻化成妖一般。冬日的寒風是冰刀，生生的活剮皮肉。我可感覺不到冷和疼，只是引出以往的回憶再附加一些想象，就如同身臨其境了。
花枝搖曳，樹影中，仿似有一個人形輪廓的背影在漸漸浮現。這麼晚，還會有誰在這兒，不是我看錯了吧！隱約，那人影動了動，我可以清楚的看見一點星光持續的明亮了一陣，又暗下來，反反覆覆，忽上忽下。原來是躲在花園裡一消煙癮的人，我向前邁了一步，踢起一個小石子滾得老遠，在夜裡發出的聲響有點震耳欲聾。黑影驚詫的轉頭看往這邊。那一點光亮也沉在樹叢裡。我隱隱覺得那身影如此熟悉，甚至心動。
“顏下辰，是你嗎？”我小聲問了一句。黑影有些慌亂，而後安靜下來。
“劉紫瀅。”微微沙啞的聲音傳過來。
我跨欄跑過去，顏下辰落寞的站在那裡，腳尖還在蹂躪什麼。
“你抽菸？”我真希望眼前的這個不是他。
顏下辰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不想抽。”
“你這是幹什麼，虐待自己，懲罰自己啊！”我的語氣裡充滿的氣憤與傷心，可是我儘量將聲音壓的低低的，只在我們之間回聲。“你是愧疚吧！”
我靜默的等待他的回答，這個夜裡，我能聽見他一個人的呼吸。
“你不知道的。”顏下辰轉身欲走，被我一把拉住。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你怎麼變成這樣，如果是出於自責的心理，大可不必了，都快一年了，還不消去嗎？變回以前的你啊！”
他側了點身子，說：“你不知道！你也轉來只有三個多月而已，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子，你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嗎，我想你還沒有資格。”一番語氣冰冷的如寒冬之夜，只是這種寒，我能深深的感覺到，而且被刺得很痛。
“這麼晚了，你還出來，回去吧！”他撂下這句話，便走了，只剩我一人了，又是鴉雀無聲了。心裡頭，苦澀，甜蜜，酸楚，交錯輪迴。
我索性不去想他，也不要去理他。現在趕快去買東西回來，好容易溜到大門邊的時候，發現傳達室裡還亮着燈，門衛大叔正以半睡半醒的姿態坐在椅子上。門上的警示燈，紅亮的刺眼，我又偷偷移陣到暗處，被發現可是會受到嚴重處分的。校門是走不通了，只有翻牆了。我悄悄的走到鐵欄杆旁，找了一個傳達室視野死角的位置開始往上爬，這頭一次翻牆，雖然經驗不足，但是還是勝利過關了。我蹲着身子，緊沿着欄杆邊，向外奔去。
頓時覺得空氣都新鮮許多，不過這新不新鮮的，跟我關係好像不大，我又不靠它生活。
肩被人輕輕拍了一記，誰，不會是哪個教授也出來買夜宵，正好撞見了？還是，流氓，啊，我不會這麼點背吧！
“你到底幹什麼？”熟悉的聲音在身後想起，我安心的轉過身。晦明般的光線下，顏下辰顯得有些消瘦。
“哎，我餓的受不了，只好翻牆出來買東西嘍。”我很能想象自己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
“一個女孩子半夜跑出來，有危險啊！”
“呃？你關心我啊？剛纔還罵我來着。”氣氛變得輕鬆，沒有暗處的緊張感了。光明果然能給人帶來光明。
“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陪你去買吧，買好了，我們一起回去。”
“這麼好？你也是翻牆出來的啊！”
“要是沒碰見你，我也不想管，現在我看見了，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我調皮詭笑的點點頭。
城市裡就是好，深夜還是如此的燈火通明，但是行人甚少。偶爾經過幾個，拿捏着驚奇鄙視的眼神盯着我跟顏下辰，怎麼，以爲是偷會的情侶嗎？我倒是想……
在十字路口，那裡擺夜宵的很多，我執意要坐下來吃，顏下辰好像是捨命陪君子。我選了離街口最近的攤鋪上坐下，點了兩碗粉絲砂鍋。顏下辰堅決不吃，我也不難爲他。他看着我吃兩份，好像也不是太驚奇，也許是平時習慣了，有抵抗力了。
這要擱以前，一份我跟艾夕兩人合夥都不定行。
我一直低頭吃，其實也在觀察顏下辰。他的樣貌這大半年倒沒有什麼改變，只是人有點憔悴，脣邊的胡茬也冒出來，一看就沒有剃。可是依舊還是那麼瀟灑俊朗，至少我這樣認爲。
攤子是露天的，顏下辰的目光四處掃視，後來停留在一個地方，獨自愣愣的出神。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十字路口的中央地段。是我出事的地方，顏下辰的喉嚨吞嚥了一下，又收回了目光。而我好像也能記起那攤猩紅的血跡，不停的流淌……
“你想她嗎？”我心虛的問了一句。
顏下辰雙手手指交叉握緊，低着頭說：“可以不要提嗎？”
我知趣的收回話茬。
吃完後，我們便回了寢室，一路上也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