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南希試探過季默琛很多次，這次是她第一次坦誠相告。
若不是季默琛先提起來的話，南希或許還不會這麼快告訴他。
南希依舊盤膝坐在沙發上，不過這時候的她不自覺的腰板挺得很直。
一雙眼睛裡透着湛湛光芒，銳利而深邃。這是一雙讓人見之忘俗的眼睛，展現眼睛主人靈魂的錚錚之氣。
“你覺得現在的z國風氣怎麼樣？”南希向季默琛問道。
季默琛目光深沉，“你所謂的風氣是什麼？”
南希看着他的臉色笑起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不光是z國，還有別的國家，都再被西方文化侵佔。你看看整個社會風氣、文娛審美，都嚴重偏頗。如果只是普通的崇洋媚外就算了，說明人家的產品比我們的更好。可事實上這不是市場的侵佔，而是靈魂思想的感染。”
季默琛沒有說話。
南希說完後就看着他。
如果季默琛表現出一點不屑，又或者是她不想看到的情緒，她都不會繼續說下去。
因爲對一個明擺着不認可她，不理解她，無法和她共鳴的人說這些，不但毫無意義還無比的可笑。
結果是季默琛沒有表示意見，卻也沒有嘲笑她自大，否認她的想法。
南希不由的放輕聲線，目光低垂沉澱了許多別人無法體會，無法知曉的情緒。
“站在舞臺上唱歌是‘我’從小的夢想，我想要完成‘我’的夢想，後來我發現我的野心不僅僅就這些。而且，進入了文娛這個圈子之後，我的野心就能更容易的成功。”
南希半真半假的說着，唱歌是原主的夢想，她靠着原主的身體活下來，算是和對方融合在了一起，不管是出於本心還是回報，都想要去完成原主的夢想。
南希也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在無法理解的人耳朵裡，會顯得無比的可笑和虛僞。
南希還是決定在無聲注視自己的季默琛面前說出來，這是個突如其來的好機會，既然早晚都要說，不如就順其自然，一次性和他說明白。
“我覺得很悲哀。”
“我們爲什麼要在外國人面前自卑。”
“我們爲什麼要自己人攻擊自己人。”
“聽起來很中二是不是？所有人都認爲是正常的事，偏偏就你認爲不正常，你就是個異類。”
南希扯嘴低低一笑，她對於這個世界來說，的確就是個異類。
她就是個外來者，來到這個和自己的根源無比相似，又確實並不是她的家的世界。
因此那種孤獨感，尤其是思想上自尊感，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她的一些情緒過激到讓人覺得怪異。
因爲這裡是人不曾有過她那種中華五千年曆史榮耀感。
旁邊的季默琛眼睛裡暗涌翻滾，內心遠不如表面的神色那麼平靜，甚至於可以說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早就知道南希的心裡藏着事情，卻也沒想到她藏着的是這些。
中二嗎？虛僞嗎？
季默琛能理解南希說的話，每一句、每個字眼。
換做是其他人說這些話，他就算能明白，也未必會認可，或許真如南希說的那樣，認爲對方就是無痛呻吟，真正的目的不過是爲了表現自己的不同，去吸引更多人的關注，譁衆取寵罷了。
南希卻不一樣，不一樣的眼神，不一樣的感覺。
尤其是這個時候，季默琛就發現南希身上那種個隔離感，再次濃厚起來。
明明兩個人就坐在一起，相隔的距離連半米都沒有，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卻又好像隔了天塹。
季默琛皺起眉頭，本來想抓住南希的手腕，見垂首不語的少女散發着難言的氣息，那手轉了個向摸到了南希的頭髮。
南希一頓，倒沒有拒絕，不過是擡起頭朝季默琛看去。
兩人的視線對上，季默琛發現南希的眼神並不脆弱，反而充滿灼人心的力量，明亮懾人。
季默琛低笑了一聲，若有若無的無奈。
“你要是說想紅，想要錢，我可以給你頂級的資源，保證你一路風順。”
“結果該說你太貪心，還是太有野心，想要的遠不止這些。”
南希道：“我的野心不用你去完成，我想在你身上得到的就是最頂級的資源。”
季默琛：“不是還有錢權嗎？”
南希坦然道：“這也算在資源內。”
季默琛沒有說話。
兩人又對視了一會兒。
季默琛看到南希的固執。
這份固執就好像是一塊藏着寶藏的原石。
南希就是那份寶藏。
季默琛有種既視感，這個女孩早晚有一天會光芒萬丈。
一股難言的驕傲，一種難言的鬱悶，複雜的情緒交集在一起，讓季默琛半晌沒有說話。
他作爲一個將領，本該是善於挖掘下屬的才能，也樂於打造和磨鍊璞玉的。可是這種大方的情緒，在南希這裡似乎變得微妙，他願意讓南希變得更優秀，又不想她的出色被更多人發現，無條件的去觀賞覷視。
兩人的沉默時間太久，南希眼睛都看累了，後知後覺自己這樣真的好傻。
把季默琛放在頭上的手甩開，南希已經從剛剛的情緒恢復過來不少。
不管季默琛怎麼想的，也許他還在考慮什麼。
南希沒工夫和他繼續把時間浪費在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跳下沙發的轉身之際，手臂被季默琛抓住，用力一拽，南希就跌入季默琛的懷裡。
“我給你。”
南希愣了下，什麼？
南希的面正好貼在季默琛的胸口。
看不見季默琛現在的表情，光聽到他胸膛的心跳聲，以及他冷靜自持中透出淡淡暖意的話語。
“還有，你剛剛說自己是異類的話。”
一隻寬厚的手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我和你是同類。”
南希心臟怦然一動。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對季默琛產生明確的心跳感。
恍然間的失神。
季默琛鬆開她，“去忙吧。”
南希重新站起來，看着季默琛的眼神晃過複雜，張了張嘴終究沒說話，拿了自己的手機就走。
看着南希上樓，身影消失在她的房門內。
季默琛雙手交疊撐着下巴，心情一樣不平靜。
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