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峰的表情徹底扭曲了,連苦笑都已經擠不出來,卻也沒有說話,而是隨手甩出兩道神識光影。祁懷毅心神微動,立即明白那是兩個沒有鋪展開的神識影像,神識接觸了開去,卻是讓那兩個神識影像在雨幕中顯現出了內容。
第一個神識影像,是啓動星辰天地推衍大陣時的情景,上面站着七個風姿卓越之人,其中李奇峰、林雷、姜煉天儼然在其中。
第二個神識影像,則是帶隊屠殺林家之人諸人出發的光景,除了一些修爲稍弱的弟子外,很明顯是一派出了一個代表,蜀山的代表是書聖,玉斑閣的代表是姜煉天,凌霄長白宮的代表卻是仇萬強,而通天門的代表,是一個頭戴金色護額的中年男子,此人在第一個神識影像上也有,很顯然就是通天門的唐誠如。
“星辰天地推衍大陣是在我蜀山啓動的,其中有四人是我蜀山劍門中人,白長老在妖界入侵之日已經身隕。”李奇峰臉上滿是歉疚悔恨之色看向身後的劍聖和畫聖:“餘下二人正是煜劍和華龍,不過他們只是聽令行事,並且沒有參與後續行動,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不應該承擔罪責,還請道友……高擡貴手!”
“掌門!”一直沉默無言的劍聖煜劍突然開口,目光堅定如劍:“煜劍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畫聖華龍那長着五寸短鬚的圓臉上也浮起幾分決然:“鄙人的命,取走便是!”
李奇峰卻絲毫不承情地瞪了二人一眼,掌門餘威彰顯無遺:“你們給我閉嘴!”
很明顯,李奇峰是想保劍聖和畫聖的命,如果今天李奇峰和蜀山三聖都死在這,蜀山劍門恐怕就要徹底沒落了。目光在劍聖和畫聖兩張視死如歸的臉上游過,最後落在李奇峰那複雜的眸子上,祁懷毅點了點頭:“李奇峰,我敬你是個敢作敢爲的漢子,我答應你,今日只要你和書聖的命。但是他朝他們如若向我尋求,我定當不會手下留情。”
聞言,李奇峰臉上卻是大喜,臉上露出幾分堅決:“道友放心,他們決計不會向你尋仇!還請稍後片刻……”
說着,李奇峰轉身看向臉露悲憤的劍聖和畫聖二人:“你二人且平復心情,今日之事,怨不得他人。他朝我種下惡因,今日嘗此惡果也屬自取,只是連累了凌卜師弟……”
凌卜,是書聖的名字,鮮有人記得他還有這個名字。一直頹然的書聖,雖然一身是傷
,可這個時候卻隱約恢復了幾分儒雅的風範,臉上掛着淡然的笑:“掌門師兄言重了,你我逆天修道之人,能比凡人多活數百年已是僥天之大幸,此生足矣。”
“黃泉路有師弟做伴,倒也不寂寞!”朝書聖微微點頭,李奇峰猛然精神一凜,手中取出一方玉牌。
那方玉牌古樸而厚實,蜀山三聖看到了臉色頓時凜然,齊齊跪了下來,而他們身後那些蜀山弟子自然一個不例外地跪了一地。
“這是我李奇峰作爲蜀山掌門最後一次命令!”手握蜀山掌門令的李奇峰,氣勢迅速升高,隱約看破生死的他很快擺脫了之前頹然的氣勢:“我蜀山劍門與林家的恩怨至此而止。我和凌卜師弟去後,蜀山劍門不得以此爲由向祁懷毅諸人尋仇,違者當逐出門牆,永不錄入!”
蜀山衆弟子心中雖有不甘,但是卻不敢違背掌門令,當下齊齊拜倒:“謹遵掌門諭旨!”
李奇峰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朗聲喝道:“煜劍!“
“在!”劍聖猛然擡頭,目光依然堅定,他雖然嘴拙,但是心思不笨,自然明白李奇峰接下來要做什麼。
將手中玉牌遞給劍聖,李奇峰目光充滿了希冀和鼓勵:“我以蜀山劍門第二十九代掌門的身份,命煜劍你暫代蜀山劍門第三十代掌門之職,待到奪回我蜀山山門,祭拜祖師後,即可繼任我蜀山第三十代掌門。”
“掌門人……”看着李奇峰,在這一刻,劍聖的眼睛卻是有些猶豫。
李奇峰瞳孔微微收縮:“煜劍師兄,我蜀山劍門遭逢大災,卻依然還有數十名內門弟子,數百名外門弟子,他們的希望都還寄託在你們身上,你莫不是沒有信心將蜀山衆弟子帶好?奪回蜀山山門?”
明知李奇峰在暗用激將法,可這個時候,劍聖卻唯有咬牙接過掌門令,悲愴道:“不,煜劍有信心,煜劍一定不負掌門重託,帶領我蜀山上下誓死奪回山門!”
“誓死奪回山門!”蜀山劍門衆弟子齊聲呼喊着,可在這個時候卻無法給人一種熱血的衝勁,只有一種沉凝的悲涼。
“好了……”李奇峰看了眼書聖,後者眼中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師兄,我們上路吧!”
也就在這一刻,衆人心中皆是咯噔了一聲,然後就看到李奇峰和書聖這兩個風姿卓越的劍修身子巨顫,軟到在劍聖和書聖的懷裡,而滂湃的天地本源
也徹底消散了開去。
一代奇才,修真界這百餘年來的風雲人物,蜀山劍門第二十九代掌門人李奇峰,就這樣在無數修士衆目睽睽下自盡身亡,同行的卻還有擁有書聖之稱的凌卜,讓人不經唏噓。
時間不過才半日,在這真修反擊同盟會上,卻是有五大頂尖高手隕落,其中更是有兩大門派的掌門隕落,不可謂是驚天鉅變。
風暴依然在肆虐,彷彿在哀悼着逝去的亡魂,又彷彿在嘲笑生命的脆弱。不管風暴動機爲何,整個鎮海石原再次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在這之前,又有誰能想到,今天這真修反擊同盟會,猶如被人下了一個魔咒一般,就像這詭譎多變的天氣一樣,變化多端,讓人應接不暇。
“娘,孩兒這樣處理,如何?”祁懷毅心中無悲無喜,要說對於李奇峰和林雷等人的怨念,確實有,畢竟如果沒有他們這些自詡高明之輩,他也不至於跟生父林天凡一面都見不上。
可是這種怨念卻並不算太深,一是因爲他對於剛剛融入到他生命中的那些已經逝世的親人,包括父親林天凡,並沒有太深厚的感情,沒有和寒白衣一樣,那種痛徹心扉的仇怨。二則是因爲他的生命,因爲這第一個的轉折,而有了現在這個人生。
如果沒有那個轉折,那麼現在的人生將不復存在,那麼現在生命中那麼多可愛的面容也將跟他沒有什麼交集。所以說,冥冥中,許許多多的事情似乎已經註定了,在某一個決定出去後,就註定會有塔羅牌的效應來得出一個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結果。
“毅兒,你就是太仁厚……不過這樣也罷,人死燈滅。只不過通天門的那個唐誠如絕對不能輕易放過!”寒白衣眼中恨意依然未消,甚至顯得比以往更加激烈。
也難怪寒白衣在五個仇人先後償命後,還會心有不甘。同樣的仇恨,她和祁懷毅的感覺覺不一樣,最起碼也強烈十倍。尤其是真相是如此的荒唐,更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人就是這樣,同樣的仇恨,如果對方是事出有因,倒還能接受一下,比如對方也是出於仇恨。可是當發現,對方只不過是一個荒唐的想法,就滅你全家,所帶來的憤慨就不可同日而語。
這就好比,有人走到路上,根本不認識你,只是因爲你長得帥,看你不爽,一刀剁了你的腳,這得多氣人?肯定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