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着九幽族敗軍,夏侯勇率部一路向北,翻過涿邪山,沿匈奴河逆流追擊,至杭愛山脈,飛越燕然山,又順着一條不知名字的北方大河,一路追襲九幽族至一個極北大湖邊。這樣的極北大湖,因其廣大,在古書中竟稱“北海”。在北海大湖深處的一座黑石大島上,夏侯勇和他的將士們尋到了九幽族老巢。在這裡,待付出三千人代價屠殺了近萬名九幽戰士之後,九幽合族投降。
九幽人投降,軍中有不少將士氣憤他們之前侵犯疆域、屠殺軍民的惡行,便力求主帥關外侯將九幽族殘部屠滅。此舉一來報仇,二來震懾北方諸族。這樣的提議,看似毫無人性,但在慢慢歷史長河中,尤其在當前這樣的時候,實在算非常合情合理甚至稱得上“正義”的請求。這是,這樣的請求卻被關外侯駁回。
擁有血魂晶王和天魔**的關外侯,在戰勝如此難纏的宿敵之後,這時的胸中涌蕩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豪情。背靠燕然山。飲馬北海湖,夏侯勇很慷慨地赦免了九幽全族。不僅如此。他還將九幽族剩餘的兵力編爲一旅,號爲“幽戎營”。幽戎營的首領將軍。自然是先前負責南侵的九幽族統帥,名叫“沙喀羅”。“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時的夏侯勇,屯兵北海湖,更是遠得不能再遠、外得不能再外。因此,他便自己做主,授這幾天前還是死敵賊酋的沙喀羅爲“遊擊將軍”。遊擊將軍屬雜號將軍,稍後在捷報中上報給朝廷時。想必皇上宰相也不會如何爲難。對於他這樣的安排,軍中頗有物議,只不過還是被他壓了下去。
這時的夏侯勇,正是志得意滿。面對着這極北之地,看着這和中原風物大相徑庭但卻別樣美麗的湖海山川,他胸中一股意氣和豪情無法發泄。爲了彰顯自己的功勳,供後人傳揚,他將北海以南的那條無名大河,定名爲“安侯河”。意爲關外侯渡此河平定蠻族。不過,僅此還不夠,現在他心中的情致如此豪邁,就同他面對的這座盪漾萬頃的北海大湖一樣。自己那不算大的胸襟,已經盛不下。
正當滿腹豪情無法發泄,卻似是天賜良機。當關外侯將自己的征途前所未有地推向更北的北方,便碰上了白狼犬戎妖族。
對於白狼犬戎妖族。夏侯勇並非一無所知。一直以來在北疆百姓中,便流傳着白狼犬戎的傳說。白狼犬戎。傳說乃是上古戎族一支犬戎族,因爲戰亂退隱到極北之地。當時因族中女子缺乏,便與北地雌性雪狼交媾,產下了白狼犬戎。
白狼犬戎已非純正的人類,而是半人半妖的異族。白狼犬戎以雪狼爲祖,以白狼爲圖騰,又受了極北之地漫長月夜的影響,天生能得月光之力,人人都能變化成白色巨狼。變爲白狼之身時,力大無窮,幾乎不懼法術,正是天地間罕見的強大戰士。
不過,現在的夏侯勇已是今非昔比,不復當年乍遇豕韋族、九幽族時的狼狽光景。憑着天魔**和血魂戰士,還有新收服的九幽戰士,當碰上滿戰場身高二丈的恐怖白色巨狼時,關外侯的將士們竟然毫不畏懼,幾仗下來,各有勝負。這樣的局面,若放在當初,可是完全無法想象!
率領強悍的部隊,馳騁于山川風物完全不同於中原的廣袤大地,夏侯勇回想起以前所謂的關外塞外,便覺得頗有幾分可笑。以前自己這夏侯世家,按公侯伯子男的爵位封銜,得了“關外侯”的封號,當時還覺得十分榮幸。因爲相比其他侯爵,關外侯的爵位有着不同凡響的意義。關外,廣大的塞外疆域,便全靠關外侯守護。只是,當現在夏侯勇發現了這樣更廣闊的疆域和範疇時,再回想以前所謂的關外,卻仍然就像個小池子。和幾個小部族打打鬧鬧,和幾支北疆駐軍爭權奪利,有了勝績,還居功自傲。現在看看這九幽、這狼戎,看看這黑土萬里、白雪皚皚的北方大地,便覺得今是而昨非,之前的人和事都非常可笑。
“好!”
夏侯勇躊躇滿志:
“既稱‘關外侯’,那便讓我打下這真正的關外,建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秋偉業!”
下定決心,關外侯的全部力量,便直指當前的對手白狼犬戎。當然,夏侯勇很明白,他從一個坐井觀天的傲慢侯爺,變得像今天這樣能和強大的白狼妖戎匹敵,全靠血魂晶石和天魔**。爲建立不世功業,自然有些小人物,便不得不犧牲了。而馳騁於極北之地,有個好處時,不必每時每刻都在聖上陛下目光的注視中。於是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可以放手去做,類似於效谷村的慘劇,便發生在北荒大地燦爛的陽光裡。前後不到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將近一百個天朝村莊或是土著部族,便從人世間徹底的消失了。
除去通過激發人心邪性獲得天魔力量,夏侯勇還想獲得更多的血魂晶石。偶然的一個機會,在一次施展天魔**吸噬了一個土著部族的過程中,他發現了這個土著部族,竟然持有少量血魂晶石。在族人發狂發瘋的過程中。土著部族的巫醫試圖用這些血紅的石頭去解救悖亂的族人。很顯然,這個土著部落中。巫醫們用血魂石來治病。
“暴殄天物。”
在發現了流落於部落村寨的血魂晶石,夏侯勇除了繼續使用天魔**萃取力量之外。還直接驅逐和屠殺北地的部族和村人,奪取埋在他們地界裡或者直接持有的血魂晶石。
剛開始時,夏侯勇不是沒有過躑躅。他也有過整夜輾轉反側睡不着覺的時候。只不過,他覺得賀蘭媚兒那幾句話確實有道理。
“小善實大惡,大道似無情。”
“大敵當前,犧牲少許人命,拯救千萬黎民。”
爲了打敗強大的白狼犬戎,爲了弘揚中原王朝的榮光,更爲了建立自己的千秋不世功業。夏侯勇覺得自己做得完全正確。光自己心安理得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得到全體將士的認同。
“各位兄弟,本侯從來都視你們爲手足。”
好幾次夏侯勇都跟他的部下這般慷慨激昂的演說:
“我也不想讓我的手足兄弟大捷之後,還在這蠻荒之地吃苦。只是,說不定哪一天,這白狼犬戎就和九幽之族一樣,入侵邊關。到那時,定是又一番兵戎相見、生靈塗炭。我們中原的聖人說過,志士要見微知著。仁人要發危機於未萌。爲了中原的黎民百姓、父老鄉親,也爲了皇命遠達荒野、聖人之諭通行所有蠻荒之地,我們這些王朝將士,別無選擇。”
“只要我們堅持。我們必將被載入史冊!”
“載入史冊”,所有的中原士民,無論卑微。其實一直都有這樣的執念和願望,只不過對大數人而言。從無機會罷了。現在,聽侯爺說。竟似是機會來了,只要跟着侯爺橫掃北荒,一起建立前所未有的千秋功業,便能一起被載入史冊,名垂丹青。在幾次類似這樣的充滿蠱惑力的演講之後,軍中的異議完全平息了。
在這樣的大義和美妙的前景之下,過程中稍許的不義和嗜血,便順理成章地都被容忍了。不知不覺,曾經威震天下的關外侯軍,正在朝一個未知的方向滑去。
而在這過程中,那個曾幾次在關鍵時候提供關鍵幫助的賀蘭媚兒,便再沒有什麼舉動。對她這種狀態,夏侯勇十分滿意。以夏侯勇的智慧,怎會想不到這賀蘭媚兒的古怪?不僅對魔界之事如數家珍,還對血魂晶石、天魔**瞭如指掌,那這女子的來歷便十分可疑。
只是,即使這樣,又有什麼問題?一直以來,她並沒有害自己,反而還兩次三番地在自己落魄之時,盡心出手相助。如果沒有她,恐怕自己早就成了敗軍之將、他鄉之鬼。
“英雄不問出處。”
他夏侯勇纔不是那些朝廷裡的迂腐官員呢!只要爲我所用,能爲自己的王圖霸業助一臂之力,他纔不管這賀蘭媚兒是人是鬼、是仙是魔!特別地,通過長久以來各種事情的判斷,夏侯勇非常自信,這賀蘭媚兒對自己一往情深、死心塌地。退一萬步說,即使賀蘭媚兒有什麼異心,一旦露出苗頭,以自己雄豪之力,自信能一舉蕩平。
只是,事情往往並不能總是向完美的方向發展。隨着與白狼戎族戰事的深入,關外侯軍對天魔之力和血魂晶石的需求也越來越大。終於這戕害屠戮北方村莊部族的事情,漸漸爲人所知。開始時,是少數受害部落的漏網之魚,逃到他處,將這事情四處述說。漸漸地便有人上京告御狀,那些暫時還未受害的部落村莊也感同身受,開始聯名四處告發。
剛開始時,關外侯在朝中的勢力,還幫這位侯爺壓一壓。只是紙包不住火,特別是這些北地的官民也開始拿各種珍寶特產賄賂朝中要員時,夏侯勇這肆無忌憚的行爲,終於直達聖聽。
很顯然,夏侯勇所做之事,可大可小;若認真按王法,確屬天理難容。況且,還有許多往日和他敵對的官員,也趁機落井下石,勢要趁這次機會將關外侯的勢力連根拔倒。在這之中,特別要提到那位一同出征的鎮北侯杜崇佑。這時他也開始瘋狂的活動,明裡暗裡地彈劾夏侯勇。這位救援不力、臨陣脫逃的杜侯爺,正要趁這個機會,洗刷自己的污名,避免秋後算賬的到來。若關外侯的惡行被定罪,那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了:
“自己爲什麼用兵謹慎?實在是因爲自己讀聖人之書,不忍用那些邪法制敵,所以才只得收斂兵鋒,徐圖緩計而已。”
於是,在這一年的年關前,在苦主和各方勢力的共同作用下,夏侯勇之事徹底發酵,成爲京城官民皆知的大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武烈帝也無從視而不見,或者再用關外侯最近一系列勝績做爲擋箭牌,來搪塞衆人之口了。
在這一年春節到來的之前,遠在北荒鏖戰的關外侯,便被當今聖上連續用聖旨急招回京,在金鑾殿上接受君王和大臣們的質詢。開始那兩回,精心準備、某種程度上也是理直氣壯的關外侯慷慨陳詞,最後竟都涉險過關。不過到了第三回,關外侯未能說明自己近來幾次殺害的上百軍民並非敵酋,便被勒令回居延封地反省,同時手下軍隊,暫由鎮北侯杜崇佑掌管。
只是,此時的王朝上下,完全沒能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那位用兵“謹慎”的杜崇佑杜侯爺,還以爲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鹹魚翻身,樂顛顛地便去居延城上任了。誰也沒想到,那位同殿稱臣、向服王法的關外侯夏侯勇,在鎮北侯上任的第二天,便在城守府中將他私自斬殺,還向朝廷報稱說,先前收服的幽戎營一小支軍隊突然譁變,杜崇佑杜將軍爲平息事態,親自上陣,浴血殺敵,最後力有不逮,終被叛軍殺害,享年六十有二。
這樣的說法,自然立即遭到朝堂上下衆口一詞的質疑。出於人品的考慮,沒有人相信那位死鬼鎮北侯爺竟會浴血奮戰、身先士卒。夏侯勇的謊言,不攻自破。於是,就在這一年快近新年的臘月二十五這一天,一道急召從京師飛馳而出,夏侯勇夏侯爺,兩月中的第四次,又被召回到京師,接受質詢了。
“事不過三。”
這位意圖爲皇家、爲自己建立千秋不世之業的夏侯小侯爺,當第四次來到京師金鑾殿上,將如何面對滿殿的朝臣?特別的,他將如何面對御座之上的那位武烈皇帝?
原本沉浸在迎接新年的歡慶氣氛中的京師洛陽,一時間風雨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