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放鬆精神,將你的身體交給我。”那個聲音說道,“剩下的事,我會全部幫你辦到。”
這並非謊言,對那個人來說,剿滅一個孫家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沈修白要做的,不過是打開魔鬼的牢籠而已。這正是他的宿命。
沈修白擡頭看向廟中的佛像,又瞧見了那張悲天憫人的笑臉。伴隨着心中洶涌難耐的殺意,他只覺得那張笑臉無比虛僞,無比惹人厭惡。
與其把命運交給虛無縹緲的神佛,倒不如把身體獻給魔鬼,好歹能獲得應有的回報。
“沒錯,放鬆精神......”那個聲音安撫道。
沈修白閉上雙眼,照着那個聲音的指示去做。一股令人舒服的涼意很快灌入他的四肢。
"少爺,你身體裡的力量,不僅會害人,可能也會害己......"
忽然烏遮雲死前的警告在沈修白的心中響起。
“啊——”沈修白驚呼一聲,猛地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一旁百無聊賴的秦祿業轉過頭問道。
沈修白被嚇出一身冷汗,剛纔再遲疑片刻,他的身體就已不屬於他自己。
“不,我不能將身體交給你。”沈修白反應過來,對心中的聲音說道。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太過暴戾,一旦完全解放,遭殃的只怕不僅是孫家。
“那你的仇一輩子也別想報了!”剛纔功敗垂成,令那個聲音怒不可遏。
“我們就不能互幫互助嗎?”沈修白商量道,“你幫我報父仇,我也幫你完成心願。”
沈修白很怕那個聲音會說,他的心願就是擁有沈修白的身體或者稱霸武林一類,那可就難辦了。
但那個聲音居然沉默了。
沈修白本以爲對方又已像先前一樣沉寂,正要從佛像前起身。那個聲音忽然又響起。
“我想見一個人。”
“什麼?”沈修白有些懵。
“我的心願是,想見她一面。”伴隨着蒼老的聲音響起,一副畫面緩緩在沈修白的腦中展開。
那是一個女子的倩影。就像是記憶慢慢變得清晰,籠罩在畫面上的迷霧也漸漸散開,女子的面孔變得生動起來。
一個絕美的女子,在沈修白的腦中,莞爾一笑。
只是一個笑容而已,沈修白周圍的時間就好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只要你能讓我再見她一面,我可以爲你做任何事。”那個蒼老的聲音說得無比篤定。提及這個女人時,濃郁的殺意都彷彿被軟化了。
“我一定爲你做到。”沈修白答道。
那個聲音又沉默了。
眼下的沈修白只是一個落魄公子,這個回答沒有任何份量。
“成交。”那個老人忽然說道。他選擇了相信沈修白,就憑沈修白數次抵禦他奪舍時展現出來的堅韌。
沈修白的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一邊的秦祿業茫然不解,這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會不會是剛死了爹,腦子壞掉了?
沈修白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與她多久未見面了?”
“四十......五十......五十八年了吧。”
沈修白傻眼了。五十八年,那女人早已老得變了樣,甚至是否仍活在世上都不能確定。
那老人知道沈修白心中想法:“若不是難事,我何須讓你幫忙?”
沈修白點了點頭:“晚輩一定爲前輩做到。”
“做到什麼?”秦祿業湊過來問。原來最後那句話,沈修白不小心說出了口。
沈修白剛要向秦祿業解釋自己是在自言自語,那個蒼老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無比:“好,我就先傳你一套劍法,助你度過眼前難關!”
嘭!
沈修白的頭頂如遭雷擊,腦中一聲嗡鳴後,暈了過去。
——
與此同時,千帆集碼頭上。
數支火把圍出一個區域,身着勁裝的孫家子弟已經趕到。
王師爺躺在中間,渾身是血。
“那小子逃哪去了,你還不招?”一個刀疤臉厲聲喝問。
王師爺掙扎着從地上爬起,然後連連叩頭:“各位爺,小人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哼。”另一個人冷冷說道,“我們前來千帆集之事,也就兩個人知道,不是他泄露出去,難道是你——”說着,這人轉頭看向錢萬發。
錢萬發大吃一驚,連忙搖頭擺手:“不、不、不,我絕不會背叛孫家!”
“諒你也不敢。”這人冷冰冰地說道。
“王師爺,你快招了吧。”錢萬發勸道。
王師爺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有幫他們逃走。”
啪。刀疤臉手中的鞭子狠狠抽下,王師爺頓時被打翻在地,背後又多了一道皮開肉綻的傷口。
“不是你又是誰?你和那小混混一下船艙,船就起火,然後那倆小子就趁亂逃了。”刀疤臉惡狠狠地說道,“一定是你通知了他們!快說!”
王師爺趴在地上,咬緊牙關吐出幾個字來:“我、我、我不、不知道。”
刀疤臉怒極,又要將鞭子抽下去,卻被身邊那個陰冷的人阻止。
“這樣審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打死了他,徒然斷了線索。”那人說道。
“那該怎樣?這老東西死咬着不說,我們一直耗下去,那倆小子就逃遠了!”刀疤臉急道。
那陰冷之人看向錢萬發,錢萬發頓時打了個寒顫。
陰冷之人問道:“這位王師爺在千帆集可有什麼家人。”
錢萬發沉思片刻,說道:“王師爺沒有妻兒,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快說!”刀疤臉怒道。
錢萬發不得已說道:“但他的老孃,似還在世。”
陰冷之人咯咯一笑:“那正好,你快差人去將他母親接來,讓他們母子團聚。”
錢萬發臉上露出痛苦神色,低聲道:“小人遵命。”
地上的王師爺忽然拱起身子,爬到錢萬髮腳邊:“不要、不要!錢大哥,放過我娘!”他受傷太重,爬過之處留下一條血印。
錢萬發於心不忍,求情道:“王師爺跟隨我多年,我相信非他所爲。還請各位網開一面。”
那陰冷之人瞪向錢萬發:“你替他求情,是不是也想母子團聚?”
錢萬發忙道:“小人不敢,小人這就去接人。”
“我說啦!”王師爺忽然一聲哭號,“我招了,我全都招了!”
陰冷之人咯咯一笑:“快說。”
“我與秦祿業約定,讓他去城外破廟等我,待風頭過去,我就會接他回來。”王師爺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