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細雨綿綿,老天爺很不吝嗇的下着淅淅瀝瀝的雨水。也是,清明將至,怎少的聊讓行人斷魂的苦雨。葉文推開門,涼意陣陣,聽着雨點拍打着樹葉,站在這林中深吸一口空山新雨的潮潤,帶點泥土的腥味。羅虎臣破天荒的沒有在閉目苦修,癡癡地看着眼前的毛毛雨飄落在地。
“說也奇怪,那年清明也是下着這樣的毛毛雨,清明離愁雨,橫斷路人魂。我那留放千里的老爹還沒走到西蠻邊境,就死了,那幾個衙役想必我一個點大的孩子在那彪悍民風的西涼也活不下去,索性把我放了。他們想的也沒錯,我就那麼抱着我爹冰冷的屍體話都說不出口,只知道跪着,眼淚也都流乾了,最後還是碰到他,幫忙找了塊地,也算厚葬了我爹,然後我就成了他的跟屁蟲,叫我走東我不敢去西!呵呵”羅虎臣臉色冷漠,不知道是這清明離魂雨讓他有感而發,想到了悽苦冷清,還是什麼,感慨了一句。
“然後你就在五年前的清明恩將仇報,頭生反骨,趁着他酒意正酣,對着氣府來了一刀,嘿,不偏不倚,一刀破功。”葉文在羅虎臣旁邊搬了一個小馬紮坐下來,“也就那天之後,我才知道你去了一趟都城之後,不但娶了媳婦生了女兒,連名字都不叫羅虎,皇帝老兒還給你加了個臣字。”
“是啊,我是恩將仇報,他的的確確是個大英雄,我是犯官之子,不配有名,他賜我名虎,就連最後明明可以口呵劍氣送我下黃泉,卻還是放手,只是斷去我的頭髮。”羅虎臣臉上沒有一點情緒的感慨。
“哦。”
“你去西涼城的時候,幫我也上一炷香。”
“怎麼,我爹孃死都死了,你還要噁心他們一番麼。”葉文說道。
“人不是我殺得!”羅虎臣眼中泛着認真。
“呵,我知道,不是死在你手上。”葉文也是破天荒的沒有和羅虎臣對着幹,嘴角顫抖,面露悲苦。
“那你就帶上那個小乞丐吧,我會收下他幫我上一炷香的。”
有間客棧內,因爲外面飄着點點細雨,鎮民們難得多了些許休憩的時間,客棧內人也多了不少。今日客棧一樓人多,沒有位置,葉文只好在二樓找了一個靠窗的桌子和小七吃着瓜子扯皮。小七鼻頭紅通通的,看來是昨天跪了一天,昨晚天氣轉冷,着了涼。但是卻不該本色,拉着葉文對窗戶外面的小娘子評頭論足的,不過一個興致盎然,一個興趣缺缺。
“蚊子,我給你說,極品,真的是極品,這個絕對是極品,不看後悔。”耳邊又傳來小七嘮叨,葉文不勝其煩,不是葉文不近女色,實在是吃慣了滿漢全席,這包子饅頭窩窩頭下不去嘴。
“唉,我跟你說真的,這次真不騙你,騙你以後所有的活,衣服,枯枝都交給我。”小七發誓。自從葉文告訴小七,老和尚羅虎臣願意收他做一個小和尚之後,兩人就住所所有衛生的清理人員進行了良久討論,最後按照每人一天的最終決定全票通過。
葉文擡眼看去,瞬時眼前一亮,不說膚如凝脂賽霜欺雪,眉目間靈氣逼人,且看那風情萬種的腰,舊話所謂女子腰有江山,纖細的腰肢承上啓下,姍姍而行,小腰擺動幅度再打一分,則妖豔媚俗,再小一分,太過於小家碧玉,小家子氣太甚。便是以見慣了滿漢全席的葉文也淳鳳,也不得不說,這可是一道饕餮盛宴。就是這烏亭鎮何時來了這麼一位勾人心絃的妖精,再加上錦衣玉環,嘖嘖,不可說不可說。不過看到後面緊跟着的那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膏粱子弟楚文生,也就釋懷了。這楚文生今日不同於上次,上次雖也是綾羅綢緞,但鐘鳴鼎食之輩也有得穿,這次則是錦衣狐裘齊上陣,蛟龍玉佩掛腰間,腳下雪紡的高腳靴更是能讓普通人生活上那麼幾年。
楚文生一進門,即大聲呼喊,“唱書的呢,給小爺我唱兩句沒入土的大英雄大豪傑來聽聽,小爺這懷裡的紙,少不得給你兩張擦屁股!”一副暴發戶的樣子,還拿出一沓明晃晃的銀票在手上嘩啦嘩啦的拍打,生怕別人不知道爺有錢,爺就是任性。
看來是瞅着說書的點來的,也不像上次那般自以爲是的扮豬吃老虎,裝負藉遊學的儒生,好傢伙,這次帶的保鏢侍衛在有間客棧一樓直讓人下不去腳,門口還排着老長的隊,像是兩條肥碩的蚯蚓一般。
這是,戲臺上上去一位貌似兩袖清風的老窮酸,一身青衫上打了無數個補丁,只是市儈的眼神出賣了他這高風亮節的儒生形象。
“老張頭怎麼,還沒從那肉堆裡出來,他那身子骨這麼能幹,也不怕直接下黃泉去見他爹?”葉文奇怪地問道,這個上臺的說書人他知道,屈乾寅,鎮上縣學私塾的屈老夫子,一個讀書人卻鑽進了錢眼子裡,小孩沒有點孝敬交上手,上課動不動就罰站打手心,沒錢的窮孩子碰一下他房間裡的書,他非得跳起來罵,拿着那戒尺不把你手打成饅頭不罷休,有錢的就算你把書帶回家都沒事,還會誇你一句愛讀書好讀書好樣的,有志氣。可惜沒辦法,沒別的公共私塾可以上,地位高一點的像縣老爺家裡自己有族學可以上,低一點沒辦法爲了孩子能多識點字,哪怕自己過年吃不上葷都得給這個屈夫子送上三兩豬頭肉。
“誰知道呢。”
“這個屈錢眼怎麼不敲詐教書了,來說書了?”葉文很是疑惑。
“受幾個臭小子孝敬來這吃頓飯,結果幾個臭小子跑了,變成霸王餐,沒辦法,他自己也沒錢,就只能在這裡打份工嘍。不過看樣子,他要賺大錢了。”小七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膏粱子弟楚文生身邊的女子,就差沒流口水了。
“德行!”葉文暗罵一句。
“咳咳咳,”屈夫子上臺像平時上課一般咳了兩聲,示意大家安靜,結果衆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鬨然大笑。要輸屈夫子臉皮也厚,絲毫不覺得尷尬。
“要說啊,現今我朝要說第一俊傑,莫過於救濟會會長,我們的二皇子殿下了,嘖嘖,怎麼說呢,這個二皇子啊據說出生之日龍鳳呈祥,天空中道祖顯靈,虹彩送子啊,連祖宗陵墓都傳出陣陣龍嘯,當即皇上就立他爲太子。果然,二皇子以志學之齡在國子監舌戰羣儒,一句爾等燕雀安知我鴻鵠之志,震驚四座。連當朝大儒溫如言都稱吾不如子謙多矣。而後二十及冠。鼓動大家創立救濟會,收各地災民以及無家可歸孩童婦女,被稱之爲小玉帝,更是將自己的府邸變成了桃源村,收養流浪的孤兒,大慈大悲可稱大聖。”二皇子,武啓武子謙。
“你怎麼看?小七。”葉文隨意地問道。
“噗,”小七不屑的說道,“一個含着金鑰匙出生的皇帝貴胄帶着一羣腦滿肥腸的貪官鼓勵僅僅只能溫飽的民衆掏出僅有的餘糧去救濟吃不起飯的人唄,還能怎麼看”。
嘖嘖,看來小七很是仇富啊。
突然,楚文生拿起桌子上的一個紅彤彤的蘋果砸上去,“講的什麼玩意,給小爺我下去!”這時候旁邊看熱鬧的一起起鬨,紛紛有蘋果的砸蘋果,沒有的瓜子皮糖果,甚至有些摳腳漢子拿起自己的臭鞋就扔了上去。
“唉,不知道,優秀的男人總是其他男人手中的眼中釘肉中刺麼,愚蠢。”屈夫子灰溜溜的下了戲臺。
“各位爺,莫慌莫慌,我們馬上就換人,老張頭,快上來。”客棧掌櫃趕緊上來救場。叫來老張頭,這廝,會講葷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