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邊境,大雪飄飛,漫天密不透風的大雪彷彿要把整個西涼埋葬下去。飄飛的雪花,人跡罕至的西涼地界,生氣在這一年,全部消散了。
成化十三年,西涼大雪,百年難得一見的大雪。大雪整整下了半個月時間,雪停後,仍舊不見太陽放晴。在這成化十三年的四月,西涼整個境內比秋冬還要冷。大雪積壓足足到了成年人的腰身位置,若是那還未及冠的孩童少年出來,十成十的被埋沒在着滿眼的雪白中。
這也就導致自從去年秋天,西涼所有百姓遷徙出西涼後,到了今年春季都還沒能走上回家的路。好在西涼境內本就荒涼,沒有一絲一毫的耕地面積,不用考慮民生的問題。除了一顆顆高聳入雲的高大楊柏,松樹,就再也看不到另外的顏色了。
到處都是滿山的積雪,讓人看的不由得心一陣慌,除了一個地方,西涼武帝城。
西涼武帝城內的月半湖,還是罕見的清水依依,就連湖畔的楊柳都綠的讓人心生暖意,更不用說城內的各條大陸阡陌交通,很可惜沒有雞犬相聞。同西涼一樣,武帝城內也人跡荒涼,荒涼到一個諾大的城市中,人數不到百人。
“唉,外面的雪還沒融化嗎?看樣子又要等個把月,才能吃到老根叔地道的酸湯麪了,真是!”月半湖湖畔的一個低矮的木樁上,坐着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少年,一身錦繡華服,眉清目秀的,皮膚白嫩顯得家境不錯,只不過裸露出來的雙臂上,一條一條的紅印子令人駭然!
武穆次子,九州第一世子,鳳雛世子,葉文。在這個成化十三年,他還是一個爲了吃不上地道酸湯麪而惆悵的少年。
葉文後背揹着一把氣息淵沉的長劍,七星龍淵劍。小小的孩童揹着一把三尺長劍,怎麼看都讓人覺得啼笑皆非。武穆夫人徐清正在西涼的最西邊鎮守着,防止那十萬大山裡的食人異族衝進九州內,雖然西涼境內人煙罕至,但是這種事情總是先預防着爲好。
想到這裡,小小的葉文把卷起的袖子擼了下去,遮住了自己白嫩手臂上的道道紅印子,轉身向着星羅閣走去。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養成這樣的習慣,就連自己的身體都已經習以爲常,縱然不能修煉內息,但到了時間,就算沒有人督促,自己也會到星羅閣中鑽研那些典籍。
虧自己還是一個天行者,一個穿越人士呢!葉文愕然放下自己手上的這本線裝書,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看着自己手臂上久久消散不去的紅印。縱然是一個心智成熟的穿越人士,在某些情況下,被捱打也不能爆種,更不能還手,因爲,她是自己的母親。
一瞬間,葉文不滿的嘟囔了一些,很是納悶那個號稱第一位女子陸地劍仙的武穆夫人,自己的便宜孃親,居然也會有更年期這種情況,明明自己之前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的,哪裡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心口被種下一個小米粒,還時時刻刻都要帶着七星龍淵劍,就連睡覺吃飯都不能丟下,丟下的結果就是自己這對看起來十分可憐的手臂。說什麼逐漸去溝通七星龍淵劍,去學習着使用,明明自己沒有修煉內息啊。
難道,習武之人發育的快,更年期也來的快?葉文不禁暗自誹謗着自己的母親。
也就是她去了邊境,離開武帝城後,自己才能忙裡偷閒的跑到月半湖湖畔休息那麼一小會,就算是成年人的心智,也會偷懶啊,也會累的啊。特別是懶散了好幾年,吃穿不愁,就算是再怎麼勵志的成男人,也會廢掉的!
母親去了西涼邊境,帶着她的四大劍侍,但獨獨沒有帶上她的這把七星龍淵劍,看樣子要把她的陸地劍仙衣鉢傳給自己的想法很是堅定啊。老大也被調了出去,還是老大懂事些,像這些麻煩的事情,就交給老大不好嗎?真是。還有衝弟!說好的幫我分擔些呢!
整個武帝城內,大雪封山後人本來就不多,葉文真是想找人幫忙都找不到,徐半匣那廝說什麼愛莫能助,至於其他人,好似武穆和武穆夫人的某些決定讓他們不是很滿意,自己還是不要去找麻煩了。
至於自己的父親,武穆葉斌?還是算了,不要麻煩他了,整個一迂腐不堪的倔書生。不過今天好像來了個他的發小,在龍都裡當了個什麼大統領的官,看樣子,倔書生也知道變通了嘛,和發下交流一下感情,鋪一下路!
算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忙裡偷閒的時間,去找徐半匣聊聊,想必他也是寂寞了很久了吧!
作爲西涼武帝城藩王武穆葉斌的頭號謀士,徐半匣的府邸很是不大,簡簡單單的四合院結構,正屋對門,左右兩側分別是他的書房和雜物間。這個老吝嗇對別人摳門,對自己同樣不怎麼心軟,就這屋子,都是當初武穆夫人好說歹說弄的,要不指不定這個西涼頭號謀士,敢隨便搭個帳篷能睡覺就好。
果然,葉文在這裡看到了“背信棄義”三弟葉衝。不過葉衝此時的樣子很是不對勁,同樣徐半匣也同樣很怪異,平日裡絕對算是嚴師的徐半匣此刻一臉欣慰的樣子,好像再交代後事,下一刻就羽化昇天,不對,是下地獄!
葉文感覺搖搖頭,感覺下了場大雪,整個西涼武帝城內的人都顯得不大對勁了。
“呦,你們師徒兩說啥呢?說的涕泗橫流的,這麼感動人,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葉文吊兒郎當的跨門而入。可能是現代人穿越的原因,他從來沒有作爲世子樣子,特別是在這兩個人面前。
“我在說,我死後記得把我葬在西涼最西邊的那個矮小的山坡上,不需要有多高,能夠回頭看見西涼乃至九州,又能睜眼望見西邊十萬大山就好。”徐半匣冷不丁的說道,這次見到葉文前來,沒有揮揮手讓葉衝離開。
“看來你真的是老了啊,這麼早就開始想這些事情,你是吃多了呢,還是吃多了!”葉文愕然,隨即不在意的說道,權當徐半匣的文藝病犯了。
“說的也是,估計葉衝做不到,那就拜託你了,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的吧!”徐半匣罕見的對着葉文說出這麼一番,眼眸中滿是認真,看着葉文,充滿了不捨。
葉文驚愕的看着滿是認真的徐半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不知所措的點頭說道,“嗯,嗯,或許吧。”
不一會葉文回過神來,“現在說這些,是不是還太早了?”
“不早了,不早啦。我不死,宋知命他們又怎麼會放心呢?我們這些人不死,他們又怎麼會放心你們呢!”徐半匣喃喃的說些葉文聽不懂的話,說着就披上了一劍罩衫,回到自己屋裡去了,葉文葉衝兩人明白徐半匣這是累了,需要休息了,平日裡這便是讓兩人離開的信號。
出了徐半匣的府邸,天色已經漸晚,想着家裡來客人了,葉文想着自己怎麼也算是武穆府的一員,總是要露個面吧,回到了武穆府。
縱然是武帝城,在這個成化十三年的四月份,也是特別的寒冷,葉文瑟縮着身子,回到了武穆府。武穆府內人也很少,基本上沒有什麼僕役婢女之類的。
想必就算有客人來,自己的父親也是隻會溫上兩壺西涼特產的綠蟻酒招待一番,要知道自己在母親去了邊境之後,可是已經吃了整整六頓的白水面條了。
月光清冷,葉文和葉沖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葉斌最爲固執的一點就是格外的節省,能不點燈就不點燈,所以到了夜晚,燈亮的地方,肯定就是有人的地方。
今夜武穆府只有一個亮燈的地方,讓葉文吃驚的是,那裡竟然是演武場,那兩個所謂的發小不會喝酒喝着喝着,氣氛起來打一架把!
來到武穆府內的演武場,葉文呆住了,這哪裡是好友相見的場面!
演武場最中間的兩壺綠蟻酒還依然冒着熱氣,兩個人卻分開站立,離的很遠。一邊那個一身黑衣默然的人應該就是那個父親的發下暗衣衛大統領羅虎臣了吧,那麼另外一邊那個是誰?是自己平日裡那個溫文爾雅的武穆葉斌嗎?
那個玄衣身影的背後插着一把造型獨特的短刃,那個如同兇獸一般的氣息,蓬勃噴涌而出,整件一副鼓盪起來,好似一個正要肆虐得野獸一般,彷彿下一刻就會有一個荒古野獸從他體內竄出來。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氣浪以那個玄衣身影爲中心,迅速的向外擴散,勁風撲面而來,伴隨着渾身骨頭彷彿碎裂的感覺,葉文暈倒了下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葉文發現已經到了武穆府的地下密室之中,背後的密室內放置着幾口青銅棺木。而葉文的面前,武穆葉斌半跪在地上,長髮蓋在臉上看不清他的面孔,葉衝則躲在角落裡膽怯着。
“淳鳳啊,幫父親一下!”葉斌的聲音變了,好似裡面夾雜着咆哮的嘶吼,又帶着疲憊的嘶啞。
咦,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他的眼珠子變了,沒有任何眼白,黑洞洞的,幫忙,幫什麼?
“殺了我,殺了我。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做的到的吧,帶着你娘,好好地活下去,殺了我,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做得到的。”
唉,我這是怎麼了,殺了你?殺了我的親生父親?開什麼玩笑,這是眼淚嗎?好難受,這就是想哭的感覺嗎?
如果是淳鳳的話,應該可以做得到的吧。
啊,如果是我的,應該可以做得到的。
在葉衝驚恐的眼神中,葉文站了起來。從這天夜裡,葉文踏上了一切開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