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叢林內,秋風已至卻依舊綠意蓉蓉。
某個破布鞋破道袍的猥瑣老道士在被人灰溜溜趕出自己宗派駐地後,去而復返,在這個秋天再次踏上了進入南疆叢林的道路,帶着一個胸前插着幾根銀針的碧藍男子。
這一日,南疆苗裔的另一分支,當初在武朝駐軍逼迫下毅然決然進入南疆叢林的苗人,尊蛇神爲新一代苗神的蛇教,今日恰好舉辦了一場宴會,歡慶蛇教的兩大太上長老出關。
蛇教兩大太上長老,蛇夫人和蟒君。相傳是最開始用以祭祀蛇神的一對龍鳳胎,但卻在蛇神的照料下活了下來,被尊爲兩大太上長老。但在幾十年前被楊家八虎重創陷入沉睡閉關狀態。
蛇教當代教主爲了彰顯鄭重,教主苻堅召集所有教民一起搭建起九十九座刀山火海,然後大家一同圍着刀山火海吆喝跳舞,蛇教駐地一片火紅熱鬧。
再在苻堅有意無意的透露下,將門天波府楊家唯一子嗣和未來儲君途經南疆叢林,剛剛傷愈出關的蛇夫人便興致高漲的一個人動身帶着他那條驚世巨蟒前往去將那兩人抓回來,用他們的頭顱盛酒歡慶自己出關,不過沒有料到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
所有人都沒有覺得幾個初出茅廬的將門子弟能在他們蛇教的太上長老手中護住性命,都認爲蛇夫人閉關之後,功力大漲之下對付幾個毛頭小子想必是手到擒來,從上到下都覺得是那幾個將門子弟不知天高地厚闖南疆叢林,他們的大本營是在自找死路。
在這種歡慶的氣氛下,誰都沒有注意一直和蛇教澆築苻堅沆瀣一氣的大祭司悄然消失,實際上就連教主苻堅在兩大太上長老蛇夫人和蟒君的威懾下在教民眼中都彷彿隱形。
當這個淨壇老道士帶着馬如龍來到蛇教駐地大門前的時候,正看見駐地裡面一片歡騰,寨子哨崗上的哨兵也全都不在了,徒步往裡走去,九十九座刀山火海外圍一圈歡歌跳舞的蛇教教民,被壓制許久的熱情本性在此刻被他們釋放出來。
在淨壇老道士腳步踏進蛇教駐地的時候,另一邊武啓楊宗保嶽池三人捏着鼻子從一片碎肉堆裡找到了成人頭顱大小的熱氣騰騰的內臟物體,解決掉毒液問題的正是這個還在跳動冒熱氣的未知東西,武啓寥寥幾劍將它碾碎。
看到眼前這幅景象,淨壇老道士想起前段時間在鳳凰城內看到的另一分支苗人,相較之下這裡的苗人更下享受這得之不易的歡慶盛典。
淨壇老道士心知其實自己的徒弟嶽池很少去計較這些,嶽池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但他淨壇就不是了,要不然當初一個人叛逃出正氣宗。淨壇從來就沒有跟誰好好說話過,對正氣宗的師伯師叔們是如此;對地宮也是如此。
所以當他那個傻乎乎的徒弟受欺負嚥下這口氣的時候,就到他這個師傅來幫他把這口氣出出去。
除了那對母女,他淨壇不欠任何人,特別是南疆這塊地界,沒了他淨壇,早早就淪爲別人的懷中孌童了。
這些淨壇老道士都沒有和別人說,也從不曾說出口。今日他就這麼帶着渾身碧藍的馬如龍,直挺挺的走到了九十九座刀山火海前的蛇座面前。這上面,蛇教教主正卑躬屈膝的對着蟒君讒言沒笑,連腦袋上的金冠都被蟒君取下來套在自己粗大的手腕上,自己卻不敢有絲毫言語。
率先注意到這個落魄老道士突兀的穿過九十九座刀山火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與這個歡慶氣氛心情格格不入的蛇教教主苻堅。兩大太上長老出關,他的教主大權就要旁落他人。
在看到這個身上並無任何氣勢可言的猥瑣老道士的時候,苻堅心底涌起一股希望之光,但四下觀望之後卻沒有看到銀冠大祭司,苻堅的心又沉了下去。
緊接着虎背熊腰的蟒君也注意到了淨壇老道士,但是當他看到淨壇臉上的老年斑的時候,就索然無味了,與淨壇相比,他身後那個明顯中了蛇毒,毒血流遍全身卻依舊活奔亂跳的碧藍馬如龍更能引起他的一分興趣,但也只有一分而已。
九十九座刀山火海周圍的歡歌跳舞停止了下來,臉上掛着的笑容興奮此刻全部消失,轉而換之的是一張張麻木仇恨的臉,刀山很快被拆成一把把抹着蛇毒的尖刀,每人數把,虎視眈眈的看着與衆人格格不入的淨壇馬如龍兩人。
淨壇頭也不回就知道這些蛇教教民臉上掛着的那些讓人作嘔的面孔,被人洗腦洗成這樣也是一種可悲,這些人裡最開始逃進來的教民已經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在南疆叢林裡生育下來,從小被灌輸與武朝爲敵,光復我苗人的思想。
“這樣就十分不可愛了啊,剛纔那樣多好,不是嗎?”淨壇老道士喃喃道,撇過眼神對馬如龍示意,馬如龍頓時明白淨壇老道士的意思,默默的縮縮頭,留出衣領的一角。
一聲轟然巨響讓蛇教上上下下心口一顫。
那張蛇教教主所專有的石椅塊塊碎裂,坐在上面的不再是今天出關的蟒君,變成了苻堅這個日日夜夜不肯離開這個位置的人,只不過他不是自己坐上去的,而是被淨壇老道士右手按在臉上,鑲嵌進這張石椅裡。
淨壇老道士左手抓着馬如龍的衣領,右手以收拾銀冠大祭司相同的手法,把蛇教教主苻堅鑲嵌進石椅裡,不去管自己背後那片驚恐的眼神。
看着苻堅不敢相信的眼神以及努力透露出來求饒的神色,淨壇老道士啐了一口,動手的是蛇夫人不假,但是兇手殺人,我們只是碾碎他手上那把刀就夠了嗎?你這個幕後黑手。
蛇教衆人包括蟒君在內面面相覷,都感到匪夷所思。教主苻堅可是經歷過幾十次蛇神血液浸染煉體的蛇教高手之一,連蟒君都不敢說能在一個照面就將他拿下,要不然也不會採取先賺取教民民心的法子。
一瞬間,蛇教教民失去自己行動綱領代言人教主苻堅後茫然失措,,視線聚集在那個單手還提着一個碧藍人的淨壇老道士身上,哪怕是太上長老蟒君都沒有瞧出蛛絲馬跡,這個臉上長着老年斑的落魄道士會是這般令人膽寒的存在。這樣的存在到蛇教這裡大駕光臨,不管姿態多麼囂張跋扈,都不是蛇教人多勢衆能夠輕易擺平的。
忽然,蟒君想到一個可能,“正氣宗道人?”
這南疆叢林裡的苗人之所以能夠在南疆叢林苟延殘喘幾十年而一直不死絕,不是說武朝軍隊就頹敗成這樣,更何況南疆鎮守的是武朝軍隊的驕傲的楊家軍。
實際上他們在幾次快要滅絕的時候,甚至會莫名的攔截到武朝的糧隊。他們就好像是被武朝圈養起來的,不讓你你就不能死,你只要不死,南疆鳳凰城的駐軍就有理由一直駐紮下去。
說句難聽的話,鳳凰城外的苗人如果說是武朝的二等臣民,那麼他們就是武朝圈養的畜生,生死不能。只不過他們不願意承認罷了。
淨壇老道士轉過身來緩緩向前,居高面對着蟒君,眼神依舊渾濁,也不管這些苗人能不能聽懂,開口說道“像以前那樣相安無事多好,那些躺在墳冢裡我的師伯師叔道理早就和你們講過了,但你們不聽,聽了也不去做,那麼我今天就不和你們講道理。”
淨壇老道士反手抓碎奄奄一息的苻堅胸膛,右手拿着苻堅心臟硬生生的塞進馬如龍的嘴裡也不做任何解釋,馬如龍幾欲作嘔,勉強嚥下去苻堅心臟後,面部的碧藍之色還是消退,胸口的煩悶也消失不見。
淨壇老道士的眼神在蛇教教民身上一掠而過,他看到了冷漠,看到了嗜血,看到了躍躍欲試,看到了殺氣震天,卻獨獨沒有看到害怕,怯懦等人性軟弱的一面。
淨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這些苗人被當做畜生禽獸一樣的圈養,到現在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左手鬆開不斷乾嘔的馬如龍,淨壇老道士雙手微顫,準備動手。
蟒君看着這個滿臉老年斑面容猥瑣的老道士,臉色陰沉,似乎在權衡利弊,眼中憤怒與嗜血一閃而過,從臉側的太陽穴位置開始密佈起一片一片的蛇鱗,一條細蛇從敞開的衣領裡傳出來,向着天空無聲的嘶啞,彷彿在召喚些什麼。
“你還不知道你那個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妹妹的蛇夫人已經死了嗎?連帶着你們的蛇神。還是說死的太快來不及給你傳來訊息。”淨壇老道士任由着蟒君做完這一切,淡淡的帶着嘲諷意味說道。
“尊一個千年畜生爲神明,獻祭一切能獻祭的東西,你們自己不把自己當人,那麼就不要當人了,下去當鬼吧!”
淨壇老道士說出的話,除了誆騙他徒弟嶽池的,從來都是說道做到,他從不聽什麼以禮相待,不論是誰,朝廷武穆也好,江湖仙子也罷,該死之人,從不留手,說要你蛇教一半人的性命,就不能差一個。
……
半刻中後,不過馬如龍給自己挖坑的時間,淨壇老道士提着已經吐暈過去的馬如龍,走出了這個蛇教的駐地,身後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