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城龍門客棧內.
葉文和麪前這個小女孩眼對眼直勾勾的對望着,葉文目不轉睛的看着瞪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顯得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不同於幾個月前那個路邊的落魄衣衫襤褸樣子,此時小女孩雖然不是穿金帶玉裹裘披毫,但也算是一聲綾羅綢緞,額頭上懸掛着一枚龍頭玉扣,煞有其事的看着自己,一副很是深沉的樣子,只不過那對烏溜溜的大眼睛亂轉着,滿眼很好玩的樣子。葉文總覺得這幅樣子很熟悉,就和好像當初七秀想要戲弄自己的樣子一模一樣。
此時龍門客棧內只有葉文和小女孩以及那個身形魁梧甚至可以說是臃腫的婦女,也就是小女孩的孃親,正趴在櫃檯上呼哧呼哧的大睡,呼嚕聲在整個龍門客棧內迴響,但之前在外面卻沒有絲毫聲響。至於武啓楚文生一行人,則在進入龍門客棧後,被顧亭朗告知除了葉文一人外,沒有其餘人夜晚打尖的地方,所以就造就了不小的龍門客棧內,只有三個人的局面,其中一個還趴在櫃檯呼呼大睡。剩餘兩個人葉文和小女孩頗爲怪異的對望着。
“你到底是誰?”葉文率先忍不住了,想到自己從出烏亭鎮就被人跟蹤,真是細思極恐啊。
“你到底是誰?”哪知道小女孩一張笑臉緊繃繃的說出和葉文一模一樣的話,一雙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眨巴着。葉文此刻算是明白了,小女孩之前都是在學自己。
“別鬧了,你們到底是誰?跟着我到底意欲何爲!”葉文假裝怒氣衝衝的一拍桌子,色厲內荏的吼道,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惴惴不安的心慌,對這麼個小女孩,實在是兇不起來。
“別鬧了,你們到底是誰?跟着我到底意欲何爲!”小女孩絲毫沒有被葉文故作凶煞的語氣嚇退,嬌聲嬌氣的原話奉回,聲音脆生生的好似一隻黃鸝。
“哼,你別逼我!”“哼,你別逼我!”
“我發起火來我自己都害怕!”“我發起火來自己都害怕!”
“我真的動手了!”“我真的動手了!”
……
“算了,去叫你家大人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算了,去叫你家小人來,我小人不計大人過!”
就這樣,葉文看着小女孩鸚鵡學舌卻無可奈何,嘴也說得口乾舌燥,眼珠子一轉,看見桌上只有一個紫砂壺茶壺。身體坐直右手拿起茶壺仰頭灌下,然後把茶壺投擲在地上,砸得粉碎。然後得意洋洋的看着小女孩。
卻見小女孩嘴角一翹,做足了架勢手往空空的桌上一抓,居然一個在櫃檯上的紫砂茶壺憑空飛過來,恰好落在小女孩手中,小女孩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淺唱一口,把茶壺也砸得粉碎。
顧亭朗此刻正蹲在龍門客棧空地上,聽見龍門客棧內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音,眼中浮現怪異的神情進入客棧內,極爲熟練的把兩處茶壺碎片打掃乾淨,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一眼葉文,隨後繼續去外面曬太陽喂小雞了。
時間就這麼在葉文和小女孩的僵坐中一分一秒的過去,葉文依舊氣定神閒,小女孩卻逐漸坐不住,小屁股在長條凳子上扭來扭去。葉文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渾身難受亂扭的小女孩,心中不禁自嘲什麼時候要和一個小女孩計較這麼多,正準備換個舒服的動作放過小女孩一馬,卻不經意的發現不知何時小女孩已經變了一副面孔。先前那張古靈精怪鬼靈精的樣子已經蕩然無存,轉而卻是一張楚楚可憐,淚眼朦朧中泛着點點怯生生,讓人不禁心生憐意,這和當初在路邊茶攤上的表情一模一樣,怪不得都說女人都是演技派的。
“唉。”葉文嘆了一口氣,小女孩這副樣子,着實讓他生不起任何責怪的心情,只得作罷,頭支在桌上,沮喪的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見葉文投降,興高采烈的又換回先前那副面孔,小身體竄啊竄的爬上桌子,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西瓜哥哥,我長大以後嫁給你好不好?”小女孩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說出這句話。
“啊?”葉文近乎本能的驚呼出聲,現在的小女孩有這麼早熟嗎?
“唉,就知道你不會同意。”小女孩垂頭喪氣的看着自己的胸前說道,“你一定是喜歡那個高高的,這裡鼓鼓的,後面翹翹的姐姐。算了,九斤就不和她搶了,誰讓她陪九斤玩了那麼久的跳方格呢。”隨後自稱九斤的小女孩頗爲大度的自言自語,她口中的那個姐姐自然就是當初吃完西瓜後陪她跳格子的少女鯉。
這樣的對話真是讓葉文感到哭笑不得,只好引開這個話題,自己想知道的想必小女孩也不會知道,索性隨口問道。
“你爲什麼叫九斤啊?”如果此時葉文手中再拿一個糖果或者冰糖葫蘆之類的就完美了。
九斤小女孩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道,“因爲姨娘說我生下來我剛好重九斤啊。”歪着一個小腦袋,好似在好奇爲什麼會問出這樣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
出生重九斤?葉文大吃一驚的張大嘴巴不敢相信,眼睛在小女孩和她嘴中的姨娘兩人之間掃來掃去,真正生下來重九斤的那個是你的姨娘吧!
突然,葉文眼前一花,面前出現一個體型異常魁梧的女子,身體的寬度快達到身體的長度的女子,正是一直趴在櫃檯上睡覺的婦女,小女孩九斤口中的姨娘,天魁星顧亭朗進龍門客棧看都不敢看的人。
只見如同肉山一般的女子像是一個大象一般,用比常人大腿還要粗大的手臂提起小猴子一般的九斤,如同捏着一隻小螞蟻一般,“好了,時間也該差不多了,你該去寫你的功課了。”說完也不理會九斤小女孩在空中無力地拳打腳踢,把她提溜回櫃檯,用油乎乎的大袖子,在葉文眼中甚至可以算是牀單的東西,在櫃檯使勁的一擦,再從櫃檯下面拿出一本課本以及筆墨紙硯放在一臉哭喪的九斤面前,輕言輕語的說,“快點寫,寫完再去玩。”葉文這才注意到,或許這個女子只有腦袋纔像個正常人,雖然也極爲像一個碩大的肉丸子,上面點綴了幾根頭髮。不是葉文太過於刻薄,而是這個女子是在太過於肥胖,以至於葉文看着她,腦海裡就能浮現出,她一挪動步伐,整間龍門客棧就會像是遭受了地震一般。
然而事實和葉文的幻想相反,甚至達到了截然不同的地步,就見女子安排好了九斤小女孩的功課後,這才注意到龍門客棧今天的客人,葉文。女子雙腳幾乎不沾地的橫飛過來,那雙幾乎被肉褶皺掩蓋的眼睛射出淡漠無比的目光,語氣木然的說道,
“至於你,兩個紫砂茶壺,馬馬虎虎給我當半個月的店小二就當抵賬了。”
葉文幾乎不去考慮自己只打碎了一個紫砂茶壺,張口就說,“慢着,慢着!我有錢,我用錢來賠!我用錢來賠!”
“切。”葉文雖然看不出女子的臉色,但從她的語氣中能聽出她的不屑,“錢?你覺得我會缺這種東西?讓你只當半個月店小二還是看在當初那頓西瓜的份上,你以爲我的紫砂茶壺就那麼廉價?就那個餵豬餵雞的臭小子,就是以前天天跟個娘們撐把傘的,一個茶壺一個茶杯一張桌子,他要在我這幹半輩子!”
這肉山一般的女子說完這句話,四下看看發現她嘴中的臭小子顧亭朗不在,張開她的血盆大口就吼道,“臭小子,人呢!叫你去餵雞,餵了沒啊!”聲音震的葉文雙耳齊鳴,一抹涼意從耳畔滑下,竟然硬生生的震出血來。
只見女子蒲扇一般的肉掌在空中虛抓,五指一合,手掌中就出現一個驚懼萬分的顧亭朗,手中還攥着一把餵雞的玉米粒。
顧亭朗驚恐的眼神還沒散去,就忙不迭的點頭,“餵了餵了!早上就喂好了。”
“喂好了你手上還抓着玉米粒幹啥!不要錢啊。”女子又是一聲咆哮,蒲扇大掌在顧亭朗肩膀上一拍,葉文就聽見顧亭朗身上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顧亭朗整個人軟了下去,居然是全身骨頭被拍了個粉碎。只剩下一雙惶恐的眼睛好似初生的雛鳥一般,怯生生的看着外界。
“好了,去給我把那四個吃白飯的人找回來,告訴他們和地凰娘娘做交易的葉家後人來了。”女子掌中氣勁鼓盪,顧亭朗從地上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起來,身體又是一陣亂響,全是骨頭又全數接好,只不過顧亭朗一張臉如同跑馬燈一般閃爍半天,過了一會,習以爲常的跑出龍門客棧去找那四個吃白飯的人去了。
見到顧亭朗這個樣子,葉文認爲,自己已經找到了當初的捕蜓郎變成這樣的原因了。葉文此刻只覺得腦海中冷氣亂竄:要在這個地方,當半個月店小二。真的不會死嗎?
就這樣,葉文迎來了在龍門客棧當店小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