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院風荷:官與妓_第48章 狐仙

有些人,註定是你命中的劫數,可你難逃一劫,還要就此深陷。她裹緊了被褥,那顆心爲何怎麼都捂不熱呢?外頭傳來丫頭的低喚,“姑娘?”

“進來吧!”她輕嘆一聲。

十多歲的小丫頭——如意緩步進來,“姑娘。”

“劉大人走了?”紅綃問。

如意點了點頭,“走了。”說着,快速撿起地上散落的衣裙。

紅綃猶豫了半晌,“劉大人,什麼都沒問嗎?”

聞言,如意一怔,繼而搖頭,“劉大人一句話都沒說,按姑娘的意思,不必多言,所以我不敢告訴劉大人,今日是姑娘的生辰。”抱着衣裳走到一旁,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如意突然道,“對了,蘇爺派人來過了,還把姑娘的生辰大禮都送上了,媽媽已經收下,讓我過來跟姑娘說一聲。”

說這話的時候,如意不敢去看紅綃的臉,只是顧自收拾着房間。

掀開被褥,徐徐起身。

單薄的輕紗之下,雪白如玉的身子若隱若現。她赤着腳走到銅鏡前,毫無笑意的望着鏡子裡的自己。如花似玉的年紀,如花似玉的容臉,還有這具多少人垂涎三尺的身子。

可爲何,唯獨動不了他的心呢?

輕嘆一聲,紅綃苦笑,“如意,你說我好看嗎?”

如意正在收拾茶盞,當下一愣,繼而笑道,“好看,姑娘是這丹陽城裡最好看的女子,別說丹陽,就算出了丹陽城,要找姑娘這樣的,也是不易。”

紅綃笑了,笑得風情萬種,“是嗎?”

“是呢!”如意笑吟吟的走上前,“姑娘沒聽外頭的人說嗎?”

“說什麼?”紅綃問,如玉的指尖,輕柔的撫上自己面頰。

如意清了清嗓子,繼而道,“千年修得月嬋娟,萬年才得一紅綃。”

紅綃輕笑,“貧嘴,趕緊幹活吧!明兒一早還得準備祭仙的事情,有你累的。”

“是。”如意將空茶壺拎在手上,“我先去給姑娘沏茶。”

如意想着,這棠梨院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和善的姑娘了。但凡有點姿色的,對她們這些下人,總是吆五喝六的,哪裡會當人看。也唯有紅綃姑娘,雖然是花魁娘子,在所有人眼裡也都是清冷孤傲,但對她真的是極好。不但從不大聲吆喝,甚至於上一次險些被媽媽拉去*,也是紅綃姑娘將她保下的。

青樓妓館的媽媽,自然是勢利的,紅綃是棠梨院的搖錢樹,媽媽必定讓她三分,一口一個女兒的,喊得那叫一個親熱。棠梨院的所有人,也都不敢輕易與紅綃爲難,不過——時不時的污穢之言是避不了的。

這不——

如意頓住腳步,聽得在廚房裡打雜的姆媽們嘀嘀咕咕道,“瞧見沒有,那劉大人壓根沒有心思,妓終究是妓,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是癡心妄想。”

又道,“那劉大人可是單州知府,怎麼可能娶這樣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

“什麼殘花敗柳,那你們呢?”如意氣憤不過,“你們還不是靠着這些殘花敗柳過活?有本事別在背後嚼舌根,有本事你們去當花魁,看那些達官貴人會不會要你們!哼!”

誰都知道,如意是紅綃姑娘的人,自然大氣不敢喘,一個個都不再說話。

如意回來的時候,面上有些不好看,紅綃是誰,自然一眼就看出,“又跟人置氣了?你吃好的喝好的,與那些人置氣做什麼?白白讓自己不好過,豈非趁了他人心意?讓你自己活得好,他們會更難受,這纔是真正的懲罰。”

“我只是覺得姑娘人好心好,爲何要吃那麼多的苦?”如意紅了眼眶。

紅綃穿好了衣裳,端坐在梳妝鏡前,將一枚金步搖慢慢的插入髮髻中,極盡明媚之色,“這世間之苦,我都不覺得是苦,唯有一樣才讓人苦不堪言。”

“是什麼?”如意不解。

紅綃笑而不語。

此心難求,此情難言。

這纔是極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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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覺得自己好像浮在空中,睜開眼睛的時候,有冷風不斷的往自己的眼耳口鼻裡灌入,冷得讓人無法承受。身子在逐漸的下墜,迷霧之中,她仰頭看見了高高的崖壁,盡頭空空蕩蕩,沒有任何人。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絕望都在胸腔裡綻放,而後鮮血淋漓。

“啊!”一聲驚呼,她從噩夢中驚醒,喘着粗氣坐在那裡。

這是怎麼了?這個夢好真實,真實得讓她汗毛自立。一抹額頭,滿是冰冷的汗。她想着,是不是自己滾下山坡的時候,嚇着了,所以纔會夜半驚厥。

身旁的容盈在她驚醒的那一刻,早已坐在那兒,睜着一雙比她還驚恐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裡有些欲語還休的錯覺。但那也只是稍瞬即逝的光,最後留下的還是驚恐。

他盯着她,不敢鬆懈分毫。

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被弄丟了似的。

“嚇着你了?”林慕白深吸一口氣,極力平復自己的心緒,掀開被子想要下牀,卻被容盈驟然從身後抱住。他的身子有些顫抖,好像在害怕。

“我去倒杯水喝。”林慕白蹙眉,小心的掰開他圈禁自己的胳膊,轉而笑道,“你繼續睡,我坐一坐。”這話剛說完,他已經快速起身,比她快一步走到了案前坐定。

林慕白忍俊不禁,略顯無奈的搖頭,上前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水在他跟前,“你放心,沒把你送回你兒子身邊,我不會丟下你不管。到底,你也是爲了我——”她頓了頓,“或者是爲了你的馥兒,纔會跟我淪落於此。”

容盈癡癡愣愣的盯着她,聽她說話,看她喝水,下意識的擡手去擦她額頭的汗珠子。

林慕白稍稍一怔,待察覺他只是在替自己拭汗,也就沒有阻止。

“許是這幾日有些心神不寧,所以做惡夢了,不打緊。”林慕白放下手中的杯盞,“明日,還得先去衙門外頭問問情況,遲了怕是真的要出人命的。官家人,素來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裡。”語罷,瞧了癡愣不語的容盈一眼,“與你說這些也是白說,你又不懂。”

一個傻子罷了!說得再多,頂多給你個笑容。

輕嘆一聲,林慕白嬌眉微蹙,那個夢爲何這麼真實呢?

高高的懸崖,不斷的墜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蹙眉望着容盈,難道是自己聽得太多有關於恭親王妃的事情,以至於自己都開始胡思亂想?總不至於,是真的對這傻王爺有什麼想法吧?

思及此處,林慕白顧自蔑笑,真是——竟然還會這般想法,真是好笑。

橫豎已經起來,林慕白也不想再睡,乾脆起身收拾了一下,等到天亮就趕緊去衙門大牢打聽一下漁民們的消息。容盈一直都靜靜的陪着,除了呼吸,好像就是一個空氣,長伴林慕白身邊的空氣。不管何時何地,都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她回頭時他就對她笑,再無其他。

不過說也奇怪,夜裡有他在,她總能睡得安穩,就連自己膝上的舊疾,最近也沒怎麼犯。傻子是傻,但也算是她的貴人吧!

天一亮,林慕白便去了衙門。

傻王爺被帶上輕紗斗笠,默默的跟在林慕白身後。他如今穿的不是錦衣玉服,而是早前在漁家用華服換來的布衣,是故也不會有人會輕易懷疑他的身份。

可你要想進大牢,就得有錢打點,林慕白身上除了那個墨玉釦子,再無其他。可她不能把這個墨玉釦子給任何人,五月對她冷言相加,就是源於此物,想必這東西於自己的身世必定有莫大的關係,她不可輕易示人。身上摸了一把,確實是搜不出多餘的抵換之物了。唯一的銀簪都給當了住客棧,如今哪裡還有值錢的東西。

倒是傻王爺從懷中一摸,竟是上好的一枚玉飾。應該是小豆子給容盈換衣服的時候,又給悄悄的塞回去了。小豆子品性不錯,尋常人見到這麼好的物件,估摸着早就偷偷私藏了。任憑小豆子年少,也該明白這東西能值不少錢。

“這東西不錯。”獄卒收了玉佩,急忙往自己身上擦兩下,而後對着外頭的微光照了照,確定是好東西,甚是欣喜。但此刻,林慕白也無心想別的,趕緊去看看人怎樣了纔是。

帶着容盈進了大牢,去到了關押漁民的大牢,林慕白才知道,人都被打得半死。

“你們別操那份心,這些人捱了打就學乖了,改明兒蘇老爺一高興就能放回去。”獄卒在旁道,一臉的幸災樂禍,“這丹陽城,誰不知道蘇大老爺是做京官的,誰敢惹蘇家,那就是老壽星吃*,活得不耐煩了。”

林慕白蹙眉,“蘇老爺是什麼官職?”

獄卒一怔,心道這女子怕是有些本事,還知道問官職。搖了搖頭道,“無官無職。”

“既然如此,何以能動用衙役抓人?這不是僭越嗎?丹陽城乃是單州的首府,官衙所在當由知府大人管轄,爲何還聽由他人差遣?你們領的是朝廷俸祿,何以要與那一介平民爲奴?”林慕白一身清寒。

獄卒答不上來,轉而狠狠的瞪了林慕白一眼,“你這女子未免管得太寬,這丹陽城裡劉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清官,你敢肆意構陷,小心你的腦袋!”

“人證在此,還犯得着構陷?”林慕白冷嗤。繼而望着倒伏在牢中的漁家人,眸色微沉,“大哥?”

那漁家漢子見着是林慕白,勉強掙扎了一下,從草堆裡爬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到牢門口,“林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趕緊走吧,這事你一介弱女子也管不了。”

“王法昭彰,總有人能管。”林慕白笑了笑,“大哥你怎樣?”

“還沒死呢!”漁家漢子輕嘆一聲,“也不知我這家裡頭——”

“你放心,大姐沒事,小豆子也沒事,我怕他們擔心就過來先瞧瞧你。”林慕白淺笑,“你們別鬧,安安穩穩的待着,免得皮肉受苦,不值得。”

漁家漢子狠狠點頭,大男人也跟着哽咽,“我們不鬧,就沒活路了。這年年壓價,愈發要餓死了。”

“我懂。”林慕白頷首。

卻再無話語可說。

走出衙門大牢,林慕白的心卻是寒涼的。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好像又有人說話:*!好熟悉的四個字,好似有人從前與她說過。

早前大殷朝,似乎也是如此。苛捐雜稅,重徭役。官商勾結,民不聊生,最後水載舟亦覆了舟。

市集上的魚販都是蘇家人,你輕易上前問價,只會讓你暴露身份。林慕白只是遠遠的看着,買魚貨的都是城中有頭臉的人,問及少許百姓,都說前兩年還能吃上點魚貨,如今連魚湯都喝不起了。自己出去打漁,被人看見舉報的,都沒有好下場。久而久之,衆人聞魚色變。

陽光很好,心卻很冷。

山高皇帝遠,果然上頭有人就是好。

一聲鑼鼓喧囂,今日是祭禮,正午時分,有大批的描眉畫臉的男男女女,帶着狐狸面具,跳着舞唱着歌,伴隨着笙歌穿街走巷。偌大的石鼓,需要數十人才能擡起,上有一白衣女子,婉轉而舞,舞姿曼妙妖嬈。白色的面紗遮去了半數妝容,那一雙狐媚眸子,描繪得栩栩如狐。羽睫微揚,只一眼,便妖嬈蝕骨,銷魂至極。

白衣作舞,九尾在後。素白的腳踝上,串着一串鈴鐺,翩翩起舞間,鈴聲清澈悅耳,伴隨着腳踩石鼓之音,可謂相得益彰,越發襯得“狐仙”美輪美奐,不可方物。

只是她的視線,時不時的落在策馬在旁的知府——劉慎行的身上,難免教人費疑猜。

誰人不知,劉知府不愛坐車慣策馬,生得風流倜儻,又一身的好武藝,可謂文武雙全,乃全丹陽城女子的傾慕對象。然這劉知府早有妻室,可惜——

林慕白與容盈站在人羣中,望着穿過長街的遊行隊伍,聽得身邊人談及劉知府,便笑問,“敢問,那位便是劉知府大人?”

人羣中一名男子點了頭,“對,正是劉大人。”

“好奇問一句,爲何知府大人策馬而行,卻不坐轎呢?”林慕白不明白,慣來知府都是乘坐轎輦,須知這朝廷也是有規矩的。所謂文官乘轎,武官策馬。劉慎行身爲知府,理當坐轎而非策馬。

“你是外來的吧!”又一男子笑着插嘴,“咱們丹陽城的劉知府,未來丹陽城做知府之前,可是在軍中爲將的。所以他現在不喜歡坐轎,只喜歡策馬。是故劉大人爲人處世十分爽直,但就是有一樣不好,不愛笑。”

有一婦人輕笑,“這才顯得難能可貴。要是見人就笑,跟棠梨院的那些個輕薄之人,有什麼區別?知府大人高高在上,又不是賣笑的!”這話,自然聽得出褒貶之意。

“你還別說,棠梨院的笑你還買不起呢!”男子打趣,“就咱知府大人,纔是有福氣的。”

“呸。”婦人啐一口,“不要臉的東西。”

“此話何意?”林慕白一怔。

婦人道,“瞧見沒有,那石鼓上的小妖精。”婦人一臉的鄙夷,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林慕白朝着石鼓上的白衣女子看去,“那就是棠梨院的花魁娘子,叫什麼紅綃。其實就是個賤貨,人盡可夫,還攀上高枝,一心纏着劉大人,估摸着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呢!可人家劉大人也就是逢場作戲,真要把這種人娶進門,還得問問劉家的老夫人答不答應呢!”

男子插一嘴,“你怎麼知道劉大人沒有娶人的心思?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你懂什麼?”

婦人冷嗤,“娶妻求賢,不是求賤。”

林慕白蹙眉,“那要見劉大人的話——”

男子笑道,“進得了棠梨院,你就有可能見到劉大人。咱們這劉大人,可是好多年沒上過堂了,成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你想見都未必見得着。今日若非是祭禮,你也許還沒這緣分,見他一面。”

“行伍出身之人,想必是義幹雲天之人。”林慕白笑了笑。

“那倒是,能見着他,十有八九都能成事。早些年,劉大人還管事,這丹陽城也算是管理得井井有條,確實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可惜後來啊——”不待男子說完,他身邊的男子忖了他一把,暗斥,“還敢說,不要命了?”

語罷,二人同時緘口,便是那婦人,也不敢再說什麼。

早些年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那現在呢?這是怎麼了?

一個個都諱莫如深,林慕白自知也問不出什麼了,乾脆隨着遊行隊伍,朝着狐仙廟跟去。人來人往,人潮涌動,容盈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溫暖的掌心,包裹着她微涼的手。

林慕白回頭一怔,他只是神情呆滯的盯着她。

約莫,又怕她丟了。

輕笑一聲,林慕白點了頭,“那你抓緊點,別跟我走散了,不然我怕找不到你。”帶着容盈,隨人潮去狐仙廟。

偌大的狐仙廟,裝飾得金碧輝煌。紅磚綠瓦,可見修建時費了不少氣力。單州一直有狐仙傳說,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狐妖在此悟道,爲當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後來得道成仙,就此飛昇。百姓們爲了祈求狐仙保佑,便修建了狐仙廟,希望能爲狐仙敬奉香火,永享狐仙庇佑。

石鼓落在狐仙廟的正中央,那是個高高的祭臺,左右四根大石柱,代表着通天之意,能將百姓的祈禱傳送天際,得狐仙知曉。

紅綃一襲白衣,舞姿翩翩,在石鼓上翩然作舞。若狐仙再世,這般的明豔動人,一身妖媚蝕骨,教人喜歡得,根本挪不開眼睛。

臺階之下,劉慎行作爲丹陽城的知府大人,單州的最高級別的地方官,首先應宣讀祭文,而後焚燒銘刻竹簡之上的祭文,再領着全城的鄉紳父老們,焚香禱祝,祈求狐仙庇佑。

這是每年祭禮的流程,所有人業已習以爲常。

宣讀完祭文,劉慎行便將祭文丟入火盆之中,而後接過底下人奉上的焚香,對着祭臺上還在不斷跳舞的“狐仙”做祭拜之禮。

身後,丹陽城的富賈鄉紳也跟着行禮。

這富賈鄉紳必須是當地赫赫有名之人,如蘇家二爺蘇晉風,何家老爺何濟,傅家剛剛接掌家業的少東家傅謙,以及孟家二當家孟泰。

這四人,分別代表着丹陽城內的四大家族。

焚香禱祝結束,底下人接過劉慎行手中的香火,插在偌大的香鼎之中,只等着這四大家族代表,將香插入香鼎,便算是祭禮完成了。

哪知就在這一刻,怪事發生了。

三人的香火已經插入香鼎,唯有蘇晉風竟然站在原地未動,整個人開始不斷的顫抖,握在手中的香火竟被哆哆嗦嗦的顫在了地上。

“蘇老爺?”劉慎行一怔,“你這是做什麼?也不怕褻瀆神靈?這般不敬,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劉慎行駭然瞪大眼眸。

也就是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睜着驚恐的雙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蘇晉風。

蘇晉風不過年過四十,一直身強體壯,從未有過什麼舊疾之類。可如今卻口吐白沫,整個人若瘋癲之人,不斷的掐着自己的咽喉,不斷的手舞足蹈,而後從喉間迸發出淒厲的慘叫。叫聲尖銳如狐,他的表情格外痛苦,好像有什麼人此刻正捏着他的喉嚨,要把他整個拎起來一般。

腳尖踮起,腳後跟無法着地。

“來人!來人!”劉慎行厲喝,面色微白。頃刻間衙役們蜂擁而至,劉慎行冷了眸,“快看看蘇老爺這是怎麼了?快點叫大夫。快!”

可這話剛說完,蘇晉風的身體突然像紙片一般,輕飄飄的軟癱在地。

一聲悶響,萬籟俱寂。

頃刻間,所有的聲音都在此刻消失不見。

一雙雙眼睛看着,蘇晉風就這樣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嘴裡的泡沫和着涎液不斷的匍出脣。林慕白拼命的想擠過去,可是人太多,出了人命案之後,更有大批的衙役將百姓往外趕。百姓中膽小的,開始驚恐的往外跑,以至於現場格外混亂,人擠人,人踩人。驚叫聲,尖叫聲,驚恐的嘶喊,隨處可見。

四下,亂作一團。

林慕白直接被擠倒在地,不知是誰,狠狠的踩上了她的手背。劇烈的疼痛讓她喊出身來,卻有溫暖的懷抱直接撲上,將她牢牢的抱在懷中,圈在自己的保護內。人實在太多,他是個傻子,不懂得去想,只懂得本能的反應。所謂的本能,就是先護住她,再來顧念自己的周全。

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

等到人羣中出現了縫隙,容盈突然抱起她,飛身落在了狐仙廟外頭,高高的許願樹頂上。粗壯的樹幹,剛好能坐下。他快速將她抱在懷中,眸色驚懼的望着底下飛奔的人流,越發收緊了胳膊,好似這些人都是來搶他的寶兒,以至於他緊張極了,身子緊繃如鐵,硌得林慕白渾身都疼。

林慕白不敢出聲,生怕又驚了神經高度緊張的容盈。坐在樹梢正好能將祭臺那兒的一切,盡收眼底。

她看見那個人直挺挺的躺着,衙役們不敢輕易搬動,大夫們上去卻最終搖了頭。她想着,口吐白沫若非羊癲瘋,就該是中毒了。至於是什麼毒,什麼時候中毒,有待勘驗。她不知道死的那個是誰,心中只想着,應該是丹陽城的出名人物。可她沒想到,死的就是側王妃蘇離的二叔。

這一下,事情就鬧大了,鬧得太大了。

現在不能下去,也不能過去幫忙,橫豎人已經死了,她在過去,就無疑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門給人當成殺人嫌疑犯處置。所以,還是靜觀其變爲好。

劉慎行的面色很難看,回頭看了一眼愣在那裡的紅綃,而後快速收回視線對着底下人也不知說了幾句話,便急急忙忙的離開,衙役快速的封鎖了現場。

“容盈,咱們走,否則被抓到我們會變成殺人犯。”林慕白低語。

容盈眨着眼睛看她,傻乎乎的笑了一下,越發的抱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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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府。

蘇離在自己原先的閨房中安然飲茶,狐仙之事她原就不信,何況這次回來也算是悄悄的。要知道,自己此前把恭親王和世子爺弄丟了,現在還沒找回來,若是教皇帝皇后知道她不但不去找人,還在這兒參加什麼祭禮,估計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現在唯一的心思,就是坐等容景垣把容盈父子送回來。

“沐王爺不是說,今日就能抵達丹陽城嗎?爲何殿下和世子還沒回來呢?”秋玲一次次的出門翹首查看,一次次的失望而回。

李忠原着急忙慌的跑進來,“主子,出事了!祭臺出事了!”手中的杯盞重重落下,蘇離冷眼瞧着李忠原,驚得李忠原撲通跪地,“奴才該死,奴才失禮,請主子恕罪。”

蘇離這才冷道,“身爲恭親王府的奴才,這般冒冒失失,教人見了,還以爲我這側王妃平素有多慣着你們,簡直是毫無禮數。”

“請主子恕罪。”李忠原俯首不敢高聲。

“說吧!”蘇離垂眸,瞧一眼杯中茶水。

李忠原深吸一口氣,“主子,劉知府來了,說是——說是二爺出事了,如今還不知是生是死呢!”

羽睫陡然揚起,“你說什麼?”蘇離駭然蹙眉,“二叔?什麼生死?”音落,她已起身,擡步便往外走,“劉慎行人在何處?”

“回主子的話,此刻人就在花廳,就等着見主子一面呢!”李忠原躬身隨行。

秋玲慌忙追上,“李忠原,你可莫胡說,二爺好端端的能出什麼事?這出去的時候還是容光煥發,怎麼就——就不知生死了呢?”

“廢什麼話,去了不就知道?”蘇離冷厲呵斥,秋玲住嘴俯首,不敢再說什麼。

劉慎行已經等在了花廳,蘇離進來的時候,他便快速起身,躬身相迎,“下官單州知府劉慎行,見過側王妃。”

側王妃到底是側王妃,畢竟是妾室,到底比不得王妃尊貴,又無官職在身,若非出了事,劉慎行是不必對其行禮的。只不過,蘇離是恭親王府的側王妃,相較別的王妃,又顯得身份尊貴些。所以蘇離的身份,其實是個尷尬的位份。說不高卻附帶着恭親王府的榮譽,說高吧,說到底也只是個妾。

“劉大人不必行禮,且說發生何事吧!”蘇離坐定,“好端端的,我二叔不是去參加狐仙祭禮嗎?又出了什麼事?”她想着,估摸着自己的二叔平時得罪的人太多,最不濟也就是遭人暗算吧!可是祭禮有知府參與,肯定有府衙之人隨行,出不了大事。

哪知——劉慎行深吸一口氣,這才慎慎低語,“祭禮之行一切順遂,誰想就在敬香之時,蘇二爺突然舊疾復發,當場暈厥。經大夫診治,藥石罔顧,已經——”他頓了頓,“請側王妃節哀。”

羽睫陡然揚起,這是蘇離萬沒想到的事情。

身子僵直,她徐徐起身,容色微白,卻還保持着一個側王妃該有的儀態,“你再、再說一遍?我二叔怎麼了?”

劉慎行擡頭看了一眼蘇離的臉色,繼而重複道,“請側王妃節哀,蘇二爺去了。”

音落瞬間,蘇離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足足愣了半晌。

“主子?主子你沒事吧?”秋玲着急,“主子?”轉頭急促,“敢問劉大人,蘇二爺如今何在?”

“此刻屍身在府衙,因爲側王妃住在蘇宅,暫時不敢往回搬。”劉慎行恭敬回答。

“主子?”秋玲與李忠原齊齊跪地,“請主子節哀。”

蘇離緩過神來,原本紅潤的面色,此刻煞白一片,“去一趟府衙,我要看看二叔。”

“主子三思。”秋玲低喚,畢竟死者不吉,蘇離的身份與常人不同。何況劉慎行說的很含糊,到底什麼舊疾尚未說清。

深吸一口氣,蘇離垂眸,“那是我二叔,不是旁人,走吧!”

“是!”李忠原快速出門。

“劉大人,帶路!”蘇離冷颼颼的瞧着劉慎行。

“好。”劉慎行斂眸頷首。

馬車,徐徐向着府衙而去。

車內,蘇離扭頭望着隨行的劉慎行,笑得冷冽,“敢問劉大人,我二叔到底是怎麼死的?”

劉慎行擡眸,而後有斂眸垂睫,睫毛微顫,“來得匆忙,未及問清。”

“哦,是嗎?”蘇離眯起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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