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趕到的時候,二人已經入住了甘露殿。
“參見皇后娘娘!”宋貴妃笑得涼涼的。
“你幹什麼?”皇后冷然凝着宋貴妃,俄而擡頭望着站在跟前的蘇離,以及坐在木輪車上的林慕白。二人都挺着肚子,不過蘇離的臉色比林慕白要難看很多。
宋貴妃笑道,“皇后娘娘別誤會,如今兩位側妃皆有了身孕,在宮外養着實在不便,不如接入宮中養着。如此一來,皇后娘娘與臣妾還能仔細照料。這是恭親王府的好事,咱不是得費點心嗎?”
“好好在宮外養着便是,你這麼做到底什麼意思?”皇后切齒。
宋貴妃眸色微沉,“臣妾沒別的意思,只不過怕御林軍手下無輕重,萬一傷及了兩位側妃和肚子裡的孩子,皇后娘娘和恭王殿下會擔心不已。”
“你!”皇后深吸一口氣,極力平復自己的心緒,人已經接到宮裡,宋貴妃弦外有音,皇后不能讓自己陷入窘境。是故,皇后看了一眼林慕白,“既然如此,拿就養在甘露殿吧!不過,她們是恭親王府的人,理該交由棲鳳宮的伺候,就不必宋貴妃操心了。”
“皇后娘娘說什麼,那就是什麼!”橫豎已經接入宮中,皇后縱然派人保護,可終究也抵不過御林軍。若是到時候容盈的罪名落定,還不是死路一條?這皇宮就這麼大,你還能插上翅膀飛出去?
做夢!
宋貴妃行了禮,“人已經接來了,皇后娘娘怕是想敘敘舊,那臣妾就不打擾了。”說着,退身離開,不再多說什麼。
等着宋貴妃走遠,皇后纔開口,“是她去接你們進宮的?”
二人行禮,蘇離面色蒼白,“回皇后娘娘的話,是!”
深吸一口氣,皇后擡步走進正殿,拂袖落座,“既然進來了,就小心一些。今時不比往日,景睿已經在天牢,若然出了什麼事,本宮都未必能保得住你們!”
蘇離身子微顫,她如今是快生產的人,這會子若出什麼事,實乃功虧一簣。所以她不允許自己犯這樣的錯誤,肚子裡的孩子越來越大,即便將來恭親王府真的有什麼事,她身爲側妃也是比較容易脫逃的。到時候齊王那邊——她還能有個籌碼。
現在的蘇離,已經被逼上了絕路。
她什麼都沒了,蘇家覆滅,意味着她只能牢牢抓住容景甫。可如今容景甫的心思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她只能用孩子來牽絆一個男人最薄弱的憐憫。
“謹遵皇后娘娘教誨!”蘇離行禮。
“臉色不太好,去歇着吧!”皇后冷着臉,“都是快生產的人了,別總是逞強。”
蘇離頷首,“謝皇后娘娘!”
語罷,便由秋玲攙着,離開了正殿。
皇后輕嘆一聲,這纔將視線落在林慕白的身上,她有些猶豫。本來跟徐慧說好了今兒個夜裡會有行動,可是宋貴妃這麼一來,似乎又把局面弄到了絕處。皇后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跟林慕白提及,她擔心會把林慕白也給攪合進來。
如果林慕白出了什麼事,那麼景睿那頭必定抓狂,到時候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
“娘娘有話不妨直說。”林慕白是誰,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豈能不知你心中糾結,“若娘娘有什麼難處,也不妨與慕白說一說,也許慕白還能幫娘娘一把!”
皇后望着她,“你倒是聰慧。”
林慕白俯首淺笑,“倒不是慕白聰慧,只是皇后娘娘雖然身處後宮,卻未曾染上半點後宮習性,將心事寫在臉上,慕白自然能看見。”
聞言,皇后心下一驚,“你——”
“娘娘有話就說吧!”林慕白笑了笑。
皇后瞧了蘇娘一眼,蘇娘快速走出正殿。見狀,林慕白也看了薔薇一眼,薔薇會意,快速退出殿門,在外頭與蘇娘一道守着,免教閒雜人等靠近。
“你對於景睿入獄之事,可有什麼法子?”皇后壓低了聲音問。
林慕白心下微怔,繼而搖頭撫着自己的肚子,“沒有。”
“那該如何是好?”皇后追問,“你要知道,景睿進了天牢無疑是九死一生?你平素不是很有辦法嗎?這會子正是當機立斷的時候,你怎能什麼法子都沒有呢?”
“娘娘有什麼法子?”林慕白反問。
皇后一愣,突然明白她這是被林慕白擺了一道。
深吸一口氣,皇后凝神很久,擡頭看看林慕白,而後又開始猶豫。許久之後,皇后才道,“如果本宮要把景睿送出宮。”
眉睫陡然揚起,林慕白盯着皇后,“皇后娘娘的意思——劫獄?”
“出了宮什麼都好辦,至少有一線生機。留在天牢裡,早晚會成爲人家的口中食腹中餐。”皇后起身,微微繃直了身子,面色發白,脣線緊抿。
修長如玉的指尖,輕柔的敲擊着木扶手。林慕白思慮片刻,而後點頭道一句,“好!”
皇后蹙眉,“你也覺得可行?”
“在此之前,我想見一見景睿。”林慕白眸光微涼的望着皇后。
“他到底是恭王,就算太子下令打入天牢,也沒人敢拿他怎樣!”皇后深吸一口氣,“本宮可以安排,你放心去就是。”
林慕白俯首示意,“多謝皇后娘娘。”
等着皇后離去,薔薇才進門,卻見林慕白斂了眉目,教人瞧不清楚內中顏色。可是主子的神情有些不太對勁,薔薇擔慮,“主子,您沒事吧?”
“沒什麼事。”林慕白擡頭,“準備一下,我們去見殿下。”
薔薇頷首,“奴婢明白!”
有海長富帶着,又有皇后娘娘的手諭,容景宸倒是沒有爲難,準了林慕白去見容盈。容景宸知道,這林慕白纔是容盈的*,所以只有讓容盈忌憚,自己才能穩操勝券。人有忌憚,就會有反抗,有了反抗纔有把柄,有了把柄纔有欲加之罪,有了欲加之罪才能光明正大的被處死。
薔薇推着林慕白前行,這長長的宮道哪一處沒有林慕白的過往回憶?
宮道里,年幼的燕羽公主飛奔而行,身後的奴才們跑得氣喘吁吁怒,一個個驚恐的瞪大眼睛,生怕有個閃失,讓公主受傷,自己人頭不保。
父皇穿着明黃色的袍子,蹲下身來張開雙臂,歡喜的叫一聲,“馥兒,過來!”
她飛奔着撲進父皇的懷裡,父皇心疼的聽着她急促的喘息聲,卻又不忍責怪,只能抱着她慌張的撫着她的脊背爲她順氣。
“下次跑慢點!”父皇抱緊了她,“萬一摔着,父皇也疼。”
她笑聲清脆,恣意拽着父皇的鬍子,疼得父皇面色都變了,這才輕輕拍着她的手背,略帶威嚴的訓一句,“胡鬧!”
雖然年幼,但她還是記得很清楚,父皇說這話的時候是帶着笑的,而那一刻,所有人都背過身子不敢看他們。於是她便如尋常人家的女兒一般,爬上了父皇的脖頸,坐在父皇的肩頭抱緊了父皇的腦袋。
父皇道,“抱緊點,別摔着!好了,父皇要開始跑了,馥兒要抱緊!”
而後,父皇拎着他的龍袍一角在長長的宮道里跑上一小段路。她笑得不能自已,父皇喘着氣也跟着笑。父皇說,他就是喜歡看她笑,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她的母親。
林慕白突然落了淚,所幸沒人盯着她,她只能悄悄的拭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以前在父皇那裡,她總是笑。
如今回到宮裡,她只剩下眼淚。
父皇是不喜歡她哭的,因爲她的母妃是流着淚走的。
“主子?”薔薇還是發現了,她伺候林慕白那麼久,自然有些感應。
“沒事!”她淡淡低語,可話語間還是帶了少許鼻音。
聽得這話,薔薇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默不作聲的推着林慕白繼續往前走。
遠遠的,徐慧站在宮牆一角。她只是路過,所以見着前面那架勢便也沒有過去,免得惹上事端。今兒個夜裡她就要去天牢,所以有些事情還是少惹未免,否則旁生枝節是會要人命的。
林慕白微微扭頭,便看見了徐慧站在那裡,眸光微怔。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徐慧微微繃直了身子,目不轉睛的盯着木輪車上的林慕白。等着林慕白走遠,徐慧纔回過神來,“那個是——”
初心道,“主子不出門自然不認得,早前她入宮的時候奴婢見過一眼,說是恭王府的林側妃,就是治好了殿下隱疾的那位林側妃。”
徐慧面色一緊,“是她!”俄而快速回眸望着林慕白離去的方向,愣愣的出神。
天牢重地,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
薔薇推着林慕白進去,幽冷的天牢,幽冷的小道,伴隨着陰風陣陣,使薔薇有些面色發白。她還是頭一回來到這些地方,這天牢是世間怨氣最重的地方,在這裡冤死過多少人,枉死的冤魂經年不去,長留此處。好在是白日裡,若換做夜間,怕是更要毛骨悚然了。
終於,木輪車停了下來。
容盈站在大牢內,望着外頭坐在木輪車上林慕白,當下凝了眉目。
林慕白看了身後一眼,容盈抿脣不語。獄卒上前開門,道一句,“側妃,您快些,太子殿下吩咐,不可久留。”
“好!”林慕白頷首。
獄卒行了禮,快速離開。
薔薇小心退後,守在外頭,免得教人輕易靠近。
容盈疾步出來,二胡不說便將她打橫抱起,卻只是坐在外頭,並不進牢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懷着身孕,怎麼能來天牢?”
“你是說這裡煞氣太重?”她淺笑,“我的孩子,若連這點都經不住,將來怎麼當得起天下重任?”雖是戲言,但也有三分真。
容盈輕嘆一聲,“是容景宸把你弄進來的?”
“我若不來,你如何能臣服?我若不來,他們能安心嗎?”林慕白圈住他的脖頸,溫柔的靠在他懷裡,只有他身上淡雅氣息,才能讓她心安,“我來了,你也別擔心。他們不敢對我怎樣,倒是你怕是要有麻煩了。”
容盈蹙眉望着她,“你是說你自己嗎?”
她等了他一眼,伏在他耳畔說了兩句。
他突然笑了,“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
“當然,還有就是——”林慕白笑得涼涼的,“我不得不走一趟,我若是不走這一趟,他們怎麼甘心呢?都盯着那麼久還沒動靜,換做是誰都得心急如焚。我這不是爲了他們着想嗎?咱們累就累點,不能那麼虧待人。”
容盈嗤笑兩聲,吻上她的眉心,“慣會胡鬧,真是攔都攔不住。”
“是啊,有些人自己作死,還真是攔不住。既然攔不住那就不攔着,免得教人說咱們不地道。”林慕白笑着吻上他的脣。
眉心陡蹙,容盈凝眉望着她,“別鬧。”
她笑得有些壞,“來都來了還讓我別鬧,你覺得有可能嗎?”
“這是天牢,如果你非要鬧,爺不介意現在要了你。”他突然扣住她的後腦勺,快速含住她微涼柔軟的脣瓣。輾轉纏綿,溫柔淺嘗。若不是時間不對地方不對,他還真的想把她拆骨入腹。
可懷裡的女子既然敢撩撥你,自然是有了必勝的把握。她料你不敢在這裡要了她,所以肆意撩撥。而事實就是,她贏了,他——硬,了。
然後便沒了然後,他只能一臉慾求不滿的將她放回木輪車上,一雙眼眸通紅如血的盯着她,“你現在可以走了!”
她笑盈盈的望着他,“好!”
可他又問,“就沒想說點別的?”
“我想你!”只有三個字,而後轉動木輪車,朝着外頭行去。
容盈揉着眉心,一臉的無奈與憋屈。這天下尚且可以運籌帷幄,唯獨這女人實在不好對付。她能上你心,上你身,你愣是拿她沒轍。就好像命中註定,是你此生的剋星福星,你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跟她有關,你所有的人生大事只有她——有份參與。
從天牢出來,林慕白瞧了一眼外頭明晃晃的太陽,陽光正好,秋意正濃。
“主子?”薔薇道,“該回去了!”
“帶我去御花園走走吧!”她瞧了一眼在門口一晃兒去的背影,估計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了。現在回去,又怎麼能成全別人?
薔薇點了頭,推着林慕白出了天牢,而後屏退身邊的人,唯留一名宮婢隨行前往御花園。
御花園裡,金桂飄香,真是極好的。
那一池的荷花早已謝盡,如今連荷葉都泛着枯黃之色。若是下一場雨,留得殘荷聽雨,那才叫愜意。
林慕白坐在亭子裡,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可她沒說,薔薇也不敢問,給林慕白備了一杯果茶,便安安靜靜的在旁伺候着。
不多時,不遠處響起了腳步聲,遠遠望去有人從迴廊盡處不緊不慢的過來。看那架勢,薔薇便知那是何人。然則——她只能低低的提醒,“主子,是宋貴妃,咱要不要回避一下?”
“這御花園又不是她的,迴避什麼?”林慕白端坐木輪車,“何況我身子不便,她還能把我怎樣?會吃人嗎?”
薔薇搖頭,面色擔慮。
“放心,她還有用得着我地方,目前不會動我。”林慕白抿一口杯中果茶,瞧一眼身後的婢女,“小心點。”婢女躬身退到一旁。
宋貴妃漸行漸近,林慕白依舊淡然處之,好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姿態。
眼見着宋貴妃行至跟前,林慕白還是沒有任何表態,以至於宋貴妃瞳仁略縮,面目微沉。
“放肆,見着貴妃竟然不行禮!”明彩厲喝。
林慕白打量了明彩一眼,“我給貴妃行禮着實是禮數,怠慢之處還望貴妃海涵。慕白不懂宮闈之禮,請貴妃娘娘莫要與我這晚生後輩計較。”
宋貴妃冷哼一聲,當下坐定,當不予計較。
哪知林慕白又道,“貴妃娘娘大度,慕白感激。只不過慕白做不到貴妃娘娘的大度,說到底恭王位份未廢,我還是恭王側妃,怎麼一個小小的管事宮婢,也敢對我頤指氣使。”林慕白含笑望着一臉森冷的宋貴妃,“貴妃娘娘可要小心了,今兒個冒犯於我倒也罷了。我不過是個過氣的側妃,來日若是冒犯了貴妃娘娘您自個兒,可就了不得了!”
音落,明彩撲通跪地,“娘娘明鑑,奴婢不敢!”
宋貴妃面色一僵,當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瞧一眼跪在那裡不敢吱聲的明彩,宋貴妃拂袖冷笑,“側王妃好大的架勢。”
“慕白自問習慣了以理服人,很少仗勢欺人,若是貴妃娘娘覺得慕白所做不妥,還請貴妃娘娘指正,慕白一定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林慕白不緊不慢的說着,明彩依舊跪着不敢起身。
宋貴妃深吸一口氣,“果然是恭親王府出來的,到底是老四中意的人,好一副伶牙俐齒。本宮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
“多謝娘娘擡舉。”林慕白不卑不吭,對於宋貴妃所言,也都一一接下來。
宋貴妃還以爲林慕白會謙虛推讓或者反抗,可最後林慕白什麼都沒說,反而讓宋貴妃有些尷尬窘迫。眼前的女子實在不容小覷,她這性子,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激不起半點漣漪。這般不溫不火,反倒讓宋貴妃火氣不小。可當着林慕白的面,又不好發作。
“沒用的東西,還不退下?”宋貴妃冷斥。
明彩慌忙行了禮,快速退下。
林慕白自然什麼都不怕,容家得到這天下才多久,不過六年而已。可林慕白呢?她可是土生土長的宮裡人,雖然朝堂更替,大殷皇朝被大祁替代,可宮裡那些手段,也不過是她幼年司空見慣的東西。什麼能逃開她的眼睛?
宋貴妃雖然年紀大,可宮裡的生存法則,卻未必能如林慕白這般瞭如指掌。
宋貴妃不開口,林慕白是不可能率先開口的。很多時候,以靜制動纔算掌握的主動權。敵不動我不動,誰先動,誰落下風。
“林側妃可曾想過,若是恭王這一次沒能從大牢裡出來,會怎樣?”宋貴妃到底耐不住。勝利就在眼前,越到節骨眼上,越是激動難耐。
這個時候,就看誰忍得住。
事實證明,宋貴妃沒忍住。
“還能怎樣,一個腦袋一條命!”林慕白輕輕把弄着木扶手,漫不經心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如此,難道就不想爲自己留條後路嗎?”宋貴妃冷眼看她。
林慕白笑了笑,擡頭看了宋貴妃一眼,“貴妃娘娘這話,似乎是弦外有音,恕慕白愚鈍,不明白娘娘這話到底有何深意啊?”她撫上自己的肚子,臉上除了淡然,便再也找不出其他神色。
宋貴妃沒能在林慕白的臉上看出端倪,可這話開了頭,便如同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繼續往下說,“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該爲肚子裡的孩子想想。若是沒了恭親王府,你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娘娘這話說得奇怪,沒了恭親王府,我自然什麼都不是,可事實已經如此我還能怎樣?難不成娘娘這是指着我,明珠暗投,與娘娘沆瀣一氣,置殿下於死地嗎?”林慕白笑得涼涼的,“娘娘,人心都是肉長的,人在做天在看,終究是有報應的。”
聞言,宋貴妃冷哼,“報應?這世上不公平之事多了,老天爺管不過來。”
“是嗎?”林慕白笑了笑,“娘娘這話倒是提醒了,像我這樣卑微的出身,着實該做點什麼,爲自己留有餘地,畢竟覆巢之下無完卵。”
“知道就好!”宋貴妃冷笑,“林慕白,從本宮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該有聰明人的活法,相信你更明白其中深意。”
“娘娘怎麼忘了,慕白愚鈍,娘娘若是不幫我開開竅,怕是怎麼都想不明白的。”林慕白笑得涼薄,“娘娘有話不妨直說。”
宋貴妃顯得有些愜意,“你剛從天牢出來?”
“娘娘都瞧見了,還要明知故問嗎?”林慕白心頭嗤笑,皇后娘娘那麼大的動靜,宋貴妃能不知道嗎?分明已經教人盯着,還要這般開問,真當她是傻子嗎?
宋貴妃長長吐出一口氣,“那麼恭王與你說了什麼?”
“貴妃娘娘真想知道?”林慕白輕笑一聲,面頰微紅。
宋貴妃當然想知道,可她是貴妃,所以這貴妃的架勢還得端着。輕哼一聲,宋貴妃道,“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到底懂不懂自己身處何境?”
林慕白點了頭,“他說他想我。”
聽得這話,宋貴妃當下愣住,“你敢耍本宮。”
“慕白可不敢戲弄貴妃娘娘,說的句句屬實。我與恭王殿下實在也沒什麼可說的,何況我如今身懷有孕,他縱然有滔天偉業,也不敢輕易的交付於我。這兒畢竟是皇宮大內,不是在外頭,娘娘您說是吧?”林慕白說得真假難辨,宋貴妃聽得亦真亦假。
宋貴妃冷了眉目,細細端詳着眼前的林慕白,“就沒說點別的。”
“娘娘希望說點什麼呢?”林慕白笑了笑,“說我不會讓他死在天牢裡?說我今兒個夜裡就會劫獄?娘娘覺得可能嗎?就我這樣的,還沒走到天牢門口,估計已經被抓。”
宋貴妃起身就走,丟下一句,“頑劣不堪。”
“娘娘慢走!”林慕白笑道。
眼見着宋貴妃離開,薔薇這才鬆了一口氣。身上好一陣寒涼,背上都滲了冷汗,“主子,這宋貴妃好似來探話的,她爲何有把握您會把真話告訴她?”
“她不是來探話的,她是來探我的立場的。”林慕白抿一口果茶,笑得有些寒涼,“不過現在,她估計有了新發現,這會子正趕着回去準備呢?”
薔薇不解,面露擔憂,“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宋貴妃要準備什麼?”
林慕白淺笑,“沒什麼意思,說說罷了!”
宋貴妃雖然現在有點着急,急着讓兒子登上皇位,可畢竟也是在爾虞我詐裡泡了那麼多年的,總歸有些本事,否則如何能穩居貴妃之位,如同副後呢?
“馬上去找太子殿下,讓他來一趟。”宋貴妃低聲吩咐。
榮喜躬身行禮,“是!”悄無聲息的抽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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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慕白回到甘露殿的時候,蘇離就站在殿前看着她,“你去見殿下了?爲何不告訴我?”
“爲何要告訴你?”林慕白反脣相譏。
“林慕白!”蘇離切齒,“別人不知道,你以爲我也不知道嗎?這些事情爲何會演變成如今這樣,你難道不該內疚嗎?都是因爲你,纔會讓殿下身陷囹圄。如果你沒有回來,這一切都不可能是這般模樣!”
林慕白眸色微冷,薔薇上前一步,朝着蘇離行了禮,“蘇側妃這話錯了,如果不是遇見了主子,殿下這會子還神志不清呢!因爲主子出現,才讓殿下恢復了最初的模樣。蘇側妃怎能因爲如今的變故,就賴在咱家主子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主子也是無可奈何啊?”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主子還沒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蘇離眯起眸子,“秋玲,掌嘴!”
“蘇離。”林慕白冷了音色。
音落瞬間,身後的隨行宮女快速上前,擋在了秋玲跟前。宮女半低着頭,就好像行屍走肉,一眼看去沒有溫度沒有表情。
秋玲蹙眉回望着蘇離,蘇離咬牙切齒,“林慕白!”
“你是側妃,我也是側妃,你不見得比我多受榮寵,我也不見得比你卑微多少。如今你還是罪臣之女,縱我現在是平民百姓,也比你優勝一等!”林慕白的指尖,輕柔的敲打着木質扶手,“蘇離,你以爲你還是當初的御史中丞府嫡女嗎?薔薇,我們走!”
蘇離眸光冷厲,“林慕白,你別欺人太甚,我是罪臣之女,那麼你呢?別人不知道,我卻是知道的,有人替了你,但不代表能替你一輩子!不過是個丫頭,你尚且如此護着,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能護得住誰!如果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你覺得宋貴妃和太子會放過你嗎?”
“不管我會護着誰,反正不會是你就對了!”林慕白輕笑,“但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那我只好封你的嘴。”
蘇離冷笑兩聲,“你如今都這副模樣了,還如何封我的口?這皇宮,早已不是皇后娘娘所能掌控的。”
“你想投靠貴妃?”林慕白笑得涼涼的,“那也得看你夠不夠分量!你是打算帶着容景甫的孩子,去當恭王的寡婦嗎?”
剎那間,蘇離駭然瞪大眸子,“你說什麼?”
“要我再重複一遍?”林慕白嗤笑,“如果你想再難堪一次,我不介意再說一遍。不過這一次,你可得聽仔細了,我不會說第三遍!”
蘇離倒吸一口冷氣,陡然間面色發白,連退數步,“你——你胡說什麼?你自己與宋貴妃私交甚密,還敢說我背棄殿下。林慕白,你何時變得這般血口噴人?我這孩子是不是殿下的,殿下心裡清楚。那一日,大家都看見了,而且這孩子是我在雲中城懷上的,你說是齊王的孩子,誰信呢?你以爲你把齊王扯進來,我就會怕你嗎?”
這會子,連薔薇都覺得匪夷所思。她是真的沒想到,蘇離肚子裡的孩子,竟然是齊王容景甫的。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薔薇緊握着扶手,掌心微微濡溼。
蘇離狠狠剜了秋玲一眼,秋玲身子一顫,站在一旁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要知道,這種事如果傳出去,不單蘇離會被處置,連自己以及這件事涉及的相關人等,都會被處理得乾乾淨淨。因爲這事,畢竟是皇室醜聞。
皇家,是容不得醜聞的。
“別看你的狗奴才了,她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背叛你。”林慕白笑得溫和,平靜的臉上,是蘇離最恨的淡然容色,“這件事是我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所以怪不得別人。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蠢。你想設計別人,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
“不過我很奇怪,你跟五月之間,到底存了什麼秘密?”
蘇離眸光利利,“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