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連接地面與浮石之間的繩梯,懷着忐忑的心,兩人終於踏上了這座懸浮的宮殿,站在那平坦的土地上,一切出奇的正常,從下面看上來時,老覺得宮殿在左右搖晃,可真正踏上宮殿的土地,卻發現上面異常的平穩,若不是四周不規則的斷裂帶,只目視前方的宅邸,甚至都感覺不到這是一片懸浮於半空中的土地。
穿過面前的一道門,裡面是一個相當大的庭院,庭院正中間,擺着一塊巨大的石頭,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看到這塊巨石的瞬間,阿吉心中陡然升起一絲親切之感,忍不住快步上前,伸手輕輕扶摸着巨石,觸手是凹凸不平的感覺,雲嵐見他行爲有異,奇怪地問道:“阿吉,怎麼了?你識得上面的字?”
她這一提醒,阿吉才發現,巨石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滿了字,看其字體與九州大陸現有的文字並不相同,他可以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沒學過這樣的字,可不知爲何,他卻能一字一句地念出來:“崑崙訣之守一之法,氣之道陰陽造化,清、濁、動、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原理,順去生人,逆來生仙,抱元守一,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至柔。”
“阿吉,你真的看得懂上面的字?這是處何的文字,爲何我從沒見過。”雲嵐更是好奇。
阿吉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個地方的字,以前我從未見過,只是不知爲何,一看到它們,我就知道它們要表達的意思,我也覺得很奇怪,特別當我觸碰這巨石之時,心中有種無法言表的感覺。”
“什麼感覺?”雲嵐問道。
阿吉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來,我們先去求見大師,或許能從大師那裡得知巨石的來歷。”
雲嵐點了點頭,穿過庭院來到了一間廳堂之中,廳堂兩邊擺着各一排椅子,而不遠處正中間正端坐着一個人,椅子在光線照不到的地方看不真切,只能勉強看到對方似乎正在看着什麼,阿吉忙對着那人行了個禮道:“衛大師,您好,在下邱吉。”
雲嵐也福了福身,報出了名字,那人起身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令人略爲吃驚的是,對方竟是個女子,長相頗爲秀氣,年紀看上去也不大,似乎都不足四十歲,沒想到這樣一個四十歲年紀,氣質非凡的女子,竟是成名三十年的衛大師。
衛不然似乎早已習慣他人的驚訝,緩緩地道:“吾乃女子,是否令你感到吃驚?”
阿吉知道自己有些唐突,忙道:“並非如此,只是未曾想成名三十年之久的衛大師,竟如此年青。”
衛不然微微一笑:“道:“小小年紀,倒是會說話。聽說你只用了一天,就解開無雙扣取出了靈石,是嗎?”
阿吉道:“小子確實只用了一天就取出靈石,只不過並未解開無雙扣!”
衛不然道:“哦,並未解開無雙扣?”
阿吉道:“嗯,西門先生只說讓我取出靈石,我做到了!”
衛不然臉色一變,怒道:“投機取巧,吾一方福地不歡迎爾等宵小,速速離去。”
見她突然發怒,雲嵐一臉焦急地看着阿吉,不知如何解釋,阿吉卻依舊淡定無比,道:“在下確實取巧,但敢問衛大師,最偉大的格物師是什麼人?”
衛不然見他如此淡定,不但承認取巧,還反問自己,略有好奇,道:“最偉大的格物師?”
阿吉道:“對!”
衛不然道:“最偉大的格物師,自然是做出最好的格物之人。”
阿吉又道:“那什麼樣的人能做出最好的格物呢?”
“這……”衛不然眉頭微皺,道:“那自然是日日鑽研,勤奮不綴之人。”
阿吉笑了笑道:“非也。小子以爲,這世間最偉大的格物師,正是那天底下最懶的人。”
“信口雌黃,老身格物數十載,每天鑽研從未懈怠。若老身是那懶憊之人,這天底下哪還有勤勞之人。”衛不然斥道。
阿吉道:“小子之懶非大師之懶,天下勤勞之人何止千萬,卻爲何能成就格物宗師之人寥寥無幾,其原因正是因爲一個懶字,只有天下最懶的人,纔會想要創造出節省時間,造福生活的格物,爲了不想搬重物,發明空間收納術;爲了不想書信,發明留聲器;爲了不想走路,發明馬車,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想偷懶,尋找捷徑纔會去格物,那您又如何能怪在下取巧解開無雙扣呢?生命有限,唯有偷懶才能節省出時間做更多的事。”
衛不然沒想到對方會有這麼一番說詞,注視良久後,呵呵一笑道:“好,好,十餘年來老身第一次聽到讓吾心情如此愉悅的謬論,竟是無法反駁,好。這便是你交上來的格物?”
看了眼對方手中的圖紙,阿吉點了點頭道:“正是。”
衛不然道:“無需原氣?”
阿吉道:“是,無需原氣。”
衛不然道:“爲何?”
阿吉道:“原氣有盡時。”
“原氣有盡時?”衛不然緩緩地道。
阿吉道:“一艘巨船,任何一個原氣師都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將其舉起,可放之於海上,卻可飄浮不沉。壁立千仞,卻依舊抵擋不住風吹雨打,終不免轟然倒塌。這些力都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衛不然道:“那與你的這件格物有何相關。”
阿吉道:“小子認爲,格物便是要借用這天地間萬事萬物之力,而不可拘泥於原氣,大師也看到了,小子的這件格物,其實就是一個祈願天燈,只不過其體積卻要大上數百倍,按我測算的結果,只要尋找到合適的燃料,就有可能帶人飛到空中。當然,我還沒有機會測試。”
“飛天。”衛不然略爲驚訝,拿到這張設計圖時,她確實曾經疑惑過,製作如此巨大的一盞祈願天燈,其作用何在,她本是格物大家,圖紙上標註的那些參數,經她測算過,想要升起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再大的天燈也只是天燈,做來又有何用,未曾想對方竟然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應。
阿吉道:“對,飛天,小子也知作爲高階原氣師,擁有飛行能力並不難,但若不是原氣師呢,世間原氣師畢竟少數,格物若不能爲絕大多數人帶來相同的作用,便沒了推廣的意義了。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既然萬物皆爲理,格物又豈可分原氣與否。”
衛不然輕聲念道:“萬物皆爲理,好個萬物皆爲理,沒想到吾輩格物數十載,還不如你小兒一言,好,很好!”
“大師謬讚,小子愧不敢當,小子此行是爲同伴傷勢而來,還請大師施以妙手。”阿吉忙躬身道。
衛不然看了眼雲嵐此時的氣色,道:“此女之傷,吾只能保她性命無虞,其周身經脈已經無法靠外力打通,除非尋得一套功法,自行運轉修復打通,但據吾所知當世並無此等功法。”
雲嵐微微一笑,道:“多謝大師,小女並不在乎原氣是否恢復。”
對方的坦然讓衛不然略感一絲意外,她久經人世這樣的坦淡並非沒有見過,只是未曾在這般年紀的小姑娘身上見到罷了,她招了招手,道:“好,你隨老身進來。”
阿吉與雲嵐對望一眼,幾翻苦難,兩人的一個眼神已經能領會其意,沒有多言,雲嵐隨衛不然進入內堂,內堂很簡單,除了四面的書架,便是中間一張長長的書桌,衛不然示意她在書桌前坐了下來,伸出手指爲她把脈,許久才問道:“你的傷是如何造成的?”
雲嵐道:“替靈獸承受天劫。”
衛不然道:“哦,吾正好奇於何種情況下能造成你身上的傷勢,沒想到竟是這樣的情況。原氣師在修煉過程中,會將原氣經脈與氣血經脈逐漸融合,不過你的原氣等階還比較低,氣血經脈護不住原氣經脈,在天劫如此強烈的衝擊下,你周身原氣經脈已斷,氣血經脈在其影響之下,也有很多地方閉塞不通,吾能做到的就是打通你的氣血經脈,一會不論多難受,一定不要開口散了內息,知道嗎?”
雲嵐點了點頭道:“小女知道了,有勞大師!”
衛不然道:“閉上眼睛!”
雲嵐忙閉上雙眼靜心而坐,很快就感到兩股不同的力量從身體兩側鑽入體內,一股冰冷,一股火熱,她只覺身體與冷熱之間不停交替,一時如墜身冰窟,一時如陷身火焰,當兩股力量在體內相撞之時,身體就像扯碎一般苦不堪言,但她緊守衛不然的叮囑,還是強忍着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痛苦不斷地累積,漸漸地她終於失去了知覺。
衛大然兩隻手各有一道原氣涌出,白色的冰冷和紅色的火熱,就如冰與火的讚歌,這是屬於她的其中兩大天賦,火元素與水元素,兩股力量在她的控制之下,在雲嵐的身體裡不斷地衝擊,把她體內無數個被阻塞的氣血經脈一一打通,汗水從她的額頭上滲了出來,表情也越來越凝重,顯然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