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霞

流蘇忙着取慕容薇櫻桃紅羽緞的連珠斗篷替她披上,又小心地將兜帽扶正。嫩嫩的櫻桃紅帽額上襯了一圈出得極好的白狐毛,映着慕容薇皓齒硃脣與明眸善睞的一張嬌顏,蘇暮寒眼中便滿是清淺的笑意,將剛剝好的熱栗子暖在她的手心,又將握着栗子的小手暖在自己掌心,這才相攜着往御花園走去。

御花園裡臘梅、綠萼開得正盛,北風一吹便是一陣陣沁人的清冽寒香撲面。六棱石子的甬道上雪已掃淨,都堆在甬道兩側低矮的迎春叢中,梅林裡卻是乾乾淨淨潔白的一片,像一層厚厚的棉絮。

蘇暮寒鬆開慕容薇的小手,看她歡快地跑進梅林裡。飛雪簌簌,從稀疏的枝丫間篩下,又飄落在她櫻桃紅的斗篷上,少女不染世事的笑容如雪般純淨,又像最璀璨的陽光般色彩濃重,蘇暮寒抿着的嘴角也微微彎起,流露出一抹未達眼底的笑意。

雪人很快堆好了,一高一矮並肩偎依着立在一株火紅的老梅樹下,蘇墨寒取了流蘇手中的胭脂,以畫筆輕描,在右側雪人的脣上染一抹緋紅,回頭凝望着慕容薇。

十五歲的少年已經長成,雖只是米白雜墨色四合海浪紋的青色狐領大氅,卻勾勒出翩翩風度的俊俏,氣度從容中帶着與生俱來的華貴,兩人手牽手立在冰天雪地之中,一任飛雪簌簌,便有些歲月靜好的永恆。

放眼望去,往日園中繁花無數都已凋零,枝上壓着凍住的積雪凝成寒冰,宛若白玉一般通透。銀白之外,幾樹鵝黃的臘梅爭春,紅梅如火,綠萼如墨,點綴着一片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俱是水樣的清純。

慕容薇無端想起,“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便是這樣的兩小無猜。

無數窸窸窣窣由遠及近的步履匆匆,突兀地打破園中一片靜謐,來的是楚皇后殿前總管大太監肖得福,他一揖跪倒在地,恭敬地傳着楚皇后的口諭:“公主、世子,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請兩位主子即刻去鳳鸞殿”。

大太監來得如風,嘈雜的腳步將地上捲起一片飛揚的雪霧,影影綽綽的人變得恍惚凌亂,似是舞臺上的皮影。

雖是肖得福請安問好一絲不錯,話也說的夠穩妥嚴謹,慕容薇恍然不知,蘇暮寒還是從那雙眼比往日凝重的眼中望見一絲不易查覺的憐憫。

西霞國第二位帝君、慕容薇的父皇,崇明帝慕容清的皇位坐得並不穩當,當年的慕容薇對這些毫不知情,如今的她卻再清楚不過。

上溯到百年之前,天下間諸侯割據的日子太久,所謂合久必分,皇權分散到如此程度,大周皇朝年僅十四歲的小皇帝即位在風雨飄搖之中,實實有心無力。

小皇帝本意是想慢慢削弱各諸侯的勢力,再個個破之,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僅僅在位兩年就被毒害至死。

小皇帝已死,諸候間更無約束。多少有點資本的諸侯都圈地成國自封爲王,再然後爲了疆土擴大爭鬥不斷,無數個小國被吞併,也有新的梟雄應世而生。

當年慕容薇的外公楚天舒不過是一個不知名郡縣的郡守,在這些一次又一次的爭鬥中勢力變得越來越強,最後自立爲王,也成了一方國主。憑着外公一把擎天劍、外婆胸中萬壑兵書,兩人硬是創下這千秋大業。

外公爲感念外婆,取外婆名字中的霞爲國名,創立了西霞國,做了西霞第一任皇帝。

西霞漸漸崛起,算得上尚存的幾個大國之一。外公與外婆伉儷情深,做了皇帝之後,也未納過任何一個嬪妃,世人感嘆楚天舒情深之時,也會深深嘆息,可憐外公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猜測百年之後不知皇位落在誰手。

長女楚朝暉,便是慕容薇的姨母,當年下嫁外公麾下第一員猛將,官拜兵部尚書的蘇睿。次女楚瑤光,下嫁時任戶部侍郎的慕容清,兩座公主府比臨而建,坐北朝南,佔了青龍大街最重要的位置,與皇宮僅僅一牆之隔。

慕容薇記事起,並不曾稱呼過外公外婆,而是一直喚作皇祖父、皇祖母,皇祖父常常驕傲地說,“朕要讓天下人看看,楚家的女兒不輸男子,這兩個女兒朕都當做兒子來養,這些孩子不分彼此,都是朕的親孫子親孫女。”

外公並沒有讓世人的猜測延續很久,一次不聽勸阻的親征,一支浸着毒藥的敵箭,就把一切都倉促地提上議事日程。

外公重傷歸國,此後纏綿病一月餘。駕崩的前日,一紙遺詔將皇位傳給次女婿慕容清,頓時滿朝譁然。

論資力、論人脈和朝中的影響,相對蘇睿而言,慕容清都顯得猶爲單薄。蘇睿手下出生入死的一員大將袁非首先不服,在大殿上當衆挑釁慕容清,要爲蘇睿皇袍加身,蘇睿喝止不住,親手將他斬於劍下。

蘇睿第一個朝慕容清拜了下去,以手握的兵權強勢支持慕容清上位,這才成就了西霞國第二位帝君。

這些事情慕容薇是在蘇暮寒後來一次一次切齒的講述中變得越來越清晰,蘇暮寒藏身大殿的御座之下看到了一切,他親眼看着父親離寶座之有一步之遙,然後又把他的希望變成失望。

外公駕崩之後,父皇下了第一道聖旨:尊外婆爲皇太后,居慈寧宮,削姨母、母親公主封號,封母親爲皇后,掌管六宮;封姨父爲世襲一等安國王爺,享親王俸祿,特設一等龍虎將軍之職,賜龍虎兵符一雙,統管天下軍隊;封姨母爲安國王妃,享一等俸祿。

八歲的蘇暮寒第一次見到姨父和姨母對自己的父母下跪謝恩,某些個仇恨的種子就在那時發芽了。

時隔七年,十五歲的蘇暮寒在她面前保持着青衫狐裘只談清風朗月的佳公子形象,而暗地裡早已染指朝政,他佈下的絲絲縷縷的網雖然遠沒有後來細密,卻也頗倶雛形。朝廷的八百里加急今日纔到,他於昨夜就已得到模糊的信息,那場戰事的慘烈遠超他的想像,他知曉了勝利卻更擔心着遠征的父親,以至於洞察力如此敏銳,只從太監的凝重悲憫裡便立刻知曉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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