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重生

夏鈺之冷眼旁觀,乍聽楚朝暉所言,蘇暮寒眼中火花迸現,驚喜之情一閃即逝,慕容薇卻是眉頭微蹙,陰霾滿天。

安國夫人此時開口鼓勵蘇暮寒去邊城,實在不是妥善之舉。

示意丫頭替諸人添飯,夏鈺之爽朗地笑道:“在家時常聽母親說起,安國夫人心存大義,今日鈺之才真正見到。暮寒受夫人教導,自然忠孝兩全。鈺之相信,不久的將來,夫人一定有機會北上邊城再去看看。”

夏鈺之話說得漂亮,聽起來像是附和楚朝暉的提議,蘇暮寒卻聽得眉頭一蹙。口口聲聲只說不久的將來,卻不是當下,私下裡顯然站在了慕容薇這一邊。

慕容薇未及答話,到是溫婉起身替楚朝暉添粥,捧着描金繪青青竹葉的骨瓷小碗柔柔說道:“待過得幾年,身上孝期滿了,女兒也想隨着母親一起去邊城看看。這些日子母親可要聽女兒的話,好生調理身子。若不然,途中漫漫,世子如何捨得母親受這一路顛簸。”

聽在蘇暮寒耳中,兩人倶是好心,卻處處幫着倒忙。深知再說無望,蘇暮寒飲了杯中餘酒,吩咐丫頭捧飯。

楚朝暉還想再說,卻見慕容薇撥弄着方纔丫頭們送上來的瓊花,面上染了一絲寒霜:“太平盛世,保家衛國爲何一定要上戰場,皇城裡的文武大臣,還有各地周府官員,難道個個都是擺設?”

甥女雖然脾氣大些,人前人後卻從未這般與自己說過話。楚朝暉見她粉面含霜,將自己的提議直接駁回,又瞥見她眸間忽然泛起的陰霾,一時不如如何接話。

見溫婉已然盛好粥,楚朝暉有些木然地接了她遞過來的碗,拿銀匙輕輕撥弄了幾下,再無胃口。

一頓飯吃到這裡便有些沒滋沒味,慕容薇將碗一推,說到今晨起得早些,想先回去補眠,便帶了流蘇與纓絡徑自離去。

蘇暮寒握着象牙籌的手上青筋爆起,沒料到慕容薇守着人連母親的面子也當場駁回,到比楚皇后的氣勢更加囂張。

他心頭一陣火起,怕母親心裡不痛快,勉強沒有去提,只殷勤地替母親佈菜。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楚朝暉終究不曉得自己一腔好意,竟惹了這樣的風波,勉強用了幾口飯,便放下了筷子。

羅嬤嬤已然安撫好了菊影,見慕容薇回來,不急着發落流蘇,先與她坐在內室裡商議菊影的事宜。

菊影本是堅決,寧肯一死也不願拖累兄長,羅嬤嬤強詞奪理,搬出老套路唬她:“你也是讀着聖賢書長大,豈不聞在家從父,父死從兄?如今你兄長尚在,怎容你一意孤行?”

菊影說不過羅嬤嬤,唯有感傷心事,任淚水肆虐。

羅嬤嬤極爲把握菊影的心理,將勸解的話說得和風細雨:“我不過一個外人,只與你相同的姓氏,卻打心眼裡看不得你受這樣的委屈。你細想想這個理,若你一時糊塗犯了傻,說起來是爲着不累兄長,若他日走了一星半點的風聲,落在你兄長耳中,豈不是讓你受一輩子的煎熬?”

羅嬤嬤將菊影攬在懷裡,想起她胸前猙獰的梅花印,忍不住打個寒噤。她是真疼惜這命運多戧的弱女子,希望能幫她一把。

菊影抽抽搭搭,卻曉得羅嬤嬤的話不假。兄長能咬牙把祖宅都賣了,只爲四處尋她,若日後曉得她今日的決絕,還不定會做出什麼傻事。

羅家兄妹都有些一根筋的執着,羅嬤嬤擰了熱帕子叫菊影敷眼,將自己考慮了一夜的想法和盤托出:“你不過是怕自己的賤籍累了兄長日後的功名,咱們便替你換個身份便是。你覺得可行,我便與公主說,叫你清清白白立在你兄長前頭。”

菊影終究難捨骨肉團聚的親情,曉得羅嬤嬤不是敷衍,細想了這個辦法到也可行。她離了羅嬤嬤的懷抱,重重往她面前一跪:“菊影謝嬤嬤成全,若嬤嬤玉成此事,菊影把嬤嬤當做母親來孝敬。”

一句話說得羅嬤嬤滿臉開懷,不想臨老還有這樣的福氣,她拍着胸脯向菊影保證,再不叫她被人輕賤。

這裡羅嬤嬤將菊影遭的罪大致說與慕容薇,提起她胸前的烙印,忍不住一陣戰慄,顫顫道:“老奴再不想世上還有如此黑心的人,生生烙人的血肉。”

怕自己嚇着慕容薇,羅嬤嬤又忙忙掩口告罪,竟紅了眼圈。

大約這便是緣份,既然與羅嬤嬤有着相同的姓氏,日後京內也好互相照應幾分,慕容薇向羅嬤嬤示意自己無妨,叫她繼續說下去。

羅嬤嬤便大膽將自己的意思說與慕容薇,不過編個身份重新寫份戶籍,因菊影年已雙十,又沒了清白,便只能委屈她帶個寡婦的身份。

能在人前行走坦然,菊影毫不在意自己頂着什麼身份,一切全仰仗羅嬤嬤的周旋。慕容薇聽到此處,向羅嬤嬤一挑大拇指,主僕兩個露出會心的笑容。

這等小事交在夏鈺之手上易如反掌,何況又是爲着兌現給羅訥言的承諾。

夏鈺之即刻命人找了吉慶班的老闆,一番威逼利誘令他封了口,又多給了幾錠銀子,吉慶班老闆只求不爲戲班惹事,又拿了額外的好處,哪裡顧得上少了剛剛捧紅的菊影這一個戲子。

將菊影的賣身契當場燒燬,戲班子裡對外只說是菊老闆染了暴病,臥牀不起。吉慶班老闆爲此還將揚州府裡的幾場堂會推個乾淨,使人忙前忙後抓藥,顯得很是焦慮。

再過得幾天,衆人還未啓程,便傳出菊老闆不冶身亡的消息,這已然是後話。

夏鈺之也不驚動江陰幫的官府,命人走了一趟金陵,在那裡給菊影以她從前的名字落了戶,前面冠了夫姓,成了一位無兒無女的寡婦。

不過三兩日,這件事便落了帷幕。

慕容薇瞧着新的戶籍文書,上面端端正正寫着菊影從前的名字:羅蒹葭。

羅家這一對父母郎中不曉得是什麼高人,可惜已然無從探查。一雙兒女的名字都取得極雅,這蒹葭二字出自詩經,與面前女子弱柳拂風的姿態當真相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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