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世

遠嫁康南的那幾年,顧正諾不止一次設局,想在顧晨簫與慕容薇之間挑起罅隙,想要除之而後快。

一個是手握軍隊的異母兄弟,一個是空有夫妻之名的和親宮妃,這兩個人都是顧正諾眼中釘肉中刺。偏偏沒有實力,殺不得顧晨簫,又礙着與蘇暮寒達成的協議,動不得慕容薇。

顧正諾的手段層出不窮,每一個局都設得完美無缺,處處拿慕容薇針對顧晨簫,想要挑起這二人的爭鬥,他好漁翁得利。

每每慕容薇舉步維艱,辨無可辨,生怕就此失去顧晨簫這個在康南唯一的朋友時,顧晨簫總是一如既往護着她、信着她,從不多說一句,只有風光霽月令她暖心的笑容。

縱然被流蘇告密,顧晨簫倉促起兵,最終敗在顧正諾手裡,他依然耐心等待十年,然後蓄勢而起,要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一片情誼太過珍貴。慕容薇忽然很想知道,若是當年自己不死,她與顧晨簫重逢在璨薇宮內,又將如何書寫自己的後半生。

一時有些消沉,偏又時刻記掛着今日的來意。午膳用罷,慕容薇便笑着向皇太后開口:“天氣漸暖,午後正是和煦,不如孫女兒陪皇祖母散步消食?”

皇太后活了六十幾歲,乃是人精,慕容薇的心思難逃她的眼睛。見她今日刻意陪自己用膳,臉上表情又多了幾分慎重,便知道她又有話說。

白嬤嬤怕累着皇太后,命傳了步輦,祖孫二人先乘了步輦徐徐出宮,一路吹着和風,直待經過一段長廊,看景色不錯,才命落下輦來。

只見宮內楊柳依依,枝葉婆娑,早春景色清靈又盎然,到處是勃勃的生機,皇太后瞧得欣喜,一路由慕容薇攙扶着,邊走邊看。

白玉蘭含苞待放,被日光鍍了淺淺的金色,空氣裡已然有着荼蘼的清香。而天空又是湛藍高遠的寧靜,如一方美玉,清澈透頂。

皇太后久不聞外面的清新,被午後的暖陽掩映,眸中竟添了亮色,臉色也紅潤起來。

慕容薇扶着老人家邊走邊說,將新開的花指給皇祖母看,又引皇祖母看水中的游魚。兩人乘輦行一回,又下來走一回,慕容薇引着皇太后,不覺漸行漸遠,已然來到仁泰宮的門前。

宮廷侍衛經過整頓,如今已是秩序井然。當值的侍衛發現遠遠的一行人,待看清是太后娘娘與公主的鸞駕,打頭的忙迎上前,因有甲冑在身,只彎着腰躬身行禮。

在仁泰宮前下了輦,皇太后打量着色澤陳舊的牌匾,竟一時恍如隔世,宮牆森森,縱橫交錯着爬滿凌霄與滿掛金銀花的褐色枝幹。因新芽剛剛吐綠,滿目的枯褐遮掩不住,看起來全是斑駁的頹廢色澤。

皇太后明白這便是慕容薇的目的地,心裡卻有些彷徨。

近鄉情怯,大約就是這樣的感覺,很想進去看一看,心內又有難言的哀傷和膽怯。

昔年琴瑟和鳴,在這裡舉岸齊眉,只怪自己恃才傲物,葬送了丈夫與西霞千萬好兒郎的性命。

歉疚、傷感、後悔、不甘,樣樣沉雜。在慕容薇鼓勵的目光裡,皇太后站直了身子,吩咐打開殿門,慢慢踱進舊日的寢宮。

佈置依舊照着當年,一絲一毫都不曾改變。不曉得孫女兒何故引自己來此,皇太后吩咐衆人都侯在外頭,只搭着慕容薇的手慢慢向裡走。

穿過外殿,便是自己與丈夫的寢宮,碧綠的琉璃瓦、碧綠的霞影窗全按自己的喜好,雕刻着富貴長生的花樣,一如自己離開的那日。

一架翡翠座蘇繡西霞山水圖的十二扇屏風隔開,再往裡走就是自己日常起居的暖閣。那裡面有一張臨窗的大炕,擺着紫檀木嵌螺鈿的炕桌,炕桌上時常放着整套的《孫子兵法》。

日常便是炕桌的兩端,丈夫在右自己在左,或是奕棋,或是閒聊,或是定下軍國大事。

有時,丈夫在案前硃筆御批着一封一封的奏摺,自己在炕桌上半倚半坐翻着線書。若是累了,擡頭從推開的軒窗望出去,窗外是一彎碧水,種着滿池芙蕖,花香盈袖。

看一回,想一回。不知不覺間,皇太后已是淚流滿面。

這是丈夫故去後,她第一次踏進仁泰宮的大門,若不是慕容薇步步牽引,只怕自己沒有勇氣走進這裡。

皇太后心裡苦澀,看着空落落的大炕,上面沒有人坐,只擺着她喜愛的墨綠色纏枝繡花大迎枕,四個靠在一起,共同湊成一年景的模樣。

西霞的輿圖仍在、成套的《孫子兵法》仍在、墨玉棋盤上擺着一幅未下完的殘局。卷草彭牙的雞翅木大書案上,丈夫常用的綠玉筆筒、青桃水丞都在,只有人不在。

靠牆一側是一大一小兩個沙盤,一面宮牆上懸掛着巨幅的西霞全輿圖,依然是自己當初離開時的模樣。

甚至炕桌上兩人慣用的茶盞也在,彷彿一切不曾改變,唯有深深思念的那個人再也回不來。

不知不覺間,皇太后痛哭失聲。七年來,第一次痛痛快快發泄自己的情緒。她哭得大聲,立在外頭的白嬤嬤聽得心酸,也跟着掉淚,又極快地以衣袖拭去。

慕容薇輕輕拍着皇祖母的脊背,十分體諒皇祖母此刻的心情。她取了自己的帕子替皇祖母拭淚,想扶皇祖母坐下,皇太后卻立在沙盤旁,第一次低下頭來。

淚水打溼曾經渾濁的雙眼,復又透出精湛的目光。皇太后將當年那樁往事說給慕容薇聽:“阿薇,你有句話說得很對,西霞局勢未穩,我又怎能選擇逃避。你如今性子沉穩,我會慢慢將兵法教與你,只是莫要學皇祖母恃才傲物。”

自己的失誤像沉重的大山,一直重重圧在皇太后心上。她一直自責當年太過自負,若是能再細心推算一次,說不定丈夫那一日便不會罹難,說不定西霞便不會敗得那麼慘。”

慕容薇宛爾笑着,將給皇祖母拭淚的帕子收起,眼底漫過深沉的哀傷。一方雪帕,上面紅梅映着霜雪,錚錚鐵骨對上柔腸,竟有些像離人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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