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圍了好大一圈的籬笆種的葡萄總算是成熟了,飄蕩的陣陣香氣中,頗有些夢的味道。
排歌深吸了一口氣,低着身子摘那熟了的葡萄,一串一串,用剪刀剪下,不壞其枝椏,還美觀大方。
摘了整整一個時辰,纔將所有葡萄悉數採了下來,粒粒飽滿,美中帶香,可饞了排歌的嘴。
“這麼多,該做些什麼好呢。”排歌自言自語,摘下一顆送入嘴裡,真的是甜到了心裡!
彼時種的果子不是拿來直接吃的,就是拿去鎮上賣的,但年復一年如此做,排歌總歸也是厭倦了這樣的做法。
思來想去,排歌猛地一激靈,“對了!”
彼時有桃花釀成的桃花酒,桂花釀成的桂花醉,還有各種數不清的果酒甜酒烈酒,卻來了凡間近十年,也都未曾聽說過有用葡萄釀成的果酒。
而排歌就準備用這次機會創下一個新的開始,自釀葡萄酒。
州慢雖是偷偷地與排歌在這凡間看了近十年的四季花開花落,卻也總是在有些時候無法理解排歌那種從骨子裡就喜歡做菜做吃的那股子熱情。
若是她將這般熱情放在修煉仙術上,或許這一次又可以飛昇上神了。
雖然如此,作爲他心中一直想要守護的排歌,他就算不明白,他也同樣支持她。
“阿歌,需要我幫忙嗎?”
排歌點點頭,“嗯,把葡萄一點點剝下來,不要弄爛,加鹽和麪粉,放清水浸泡一刻鐘。”
排歌一連串地下着口令,搞得州慢措手不及,“等會等會,慢慢說。”
“加鹽和麪粉。”排歌放慢速度重新說道,“放在清水裡邊浸泡一刻鐘。”
州慢擦乾了手,“然後呢?”
“我來吧,你還是出去吧,你不適合待在伙房裡。”排歌皺着眉頭沉思了一下,擡頭對州慢說道。
州慢正巴不得排歌嫌棄,但卻也還是佯裝一副被人嫌棄的可憐樣子說道:“嫌棄我這個太子爺咯~”
排歌不搭理,洗好了玻璃罐,準備了冰糖,靜候了一刻鐘。
葡萄洗淨,將一大捆冰糖放入酒缸中,又加入了葡萄。
州慢此時正在門口欣賞着半樹梨子的果實,果實尚未成熟,卻也都早早地爛了一地。
州慢有些想不通,排歌對其他種植的植物都那麼上心,卻唯獨對梨樹一點打理的心思都沒有,換做以前,他定是要好好地與她說一番的,卻也在兩人的漸漸相處靠近之後,州慢覺得,在她心裡一定還有不願說出口的事情。
既然她不想說,他就不會逼着她說。
正想得起勁,卻聽排歌在伙房裡大喊州慢,“州慢!”
州慢化煙消失在外院,留下搖搖欲墜的梨子。
“怎麼了?”州慢急得用仙術來到伙房,卻也見到滿屋安詳,有些奇怪。
排歌頭也沒擡,一直在捆着密封酒缸的繩子,“來幫我擰緊一下。”
……
州慢真心覺得這次是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但還是心平氣和地接過排歌交予他的工作,一用力,酒缸就被牢牢地密封了起來。
“你能不能順便把它埋到梨樹下?”
州慢一時興起,“我說不能呢?”
排歌笑了笑,做着抱起酒缸的姿勢,“那就我自己去。”
語罷,酒缸就搖搖晃晃地抱起,離地卻還不到一寸,便又穩穩當當地被迫放到了地上。
州慢覺得好笑,他最喜歡看到排歌在沒有生命危險的前提下力不從心地做着某一樣事情,最後還是隻能求助於自己的模樣。
“你幫不幫?”排歌泄氣道。
州慢只覺今日的耐心要比平日的更多一些,“不幫。”
“哦。”排歌心裡有些悶氣,轉身就奪門而去。
州慢搖搖頭,抱起酒缸就往外走。
不過要去開門,卻發現門被栓住了,開不了門了。
州慢心裡有些心疼排歌,放下了酒缸便化煙而去。
“切,看你還敢跟我鬥!”排歌拿起一旁的石子,丟下面前無止境的懸崖。
懸崖之外,是離山漸青最近的城鎮,鎮上的人皆成小小的黑點,按着固定的路線走着。
排歌看得愣神,還不知道州慢已然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阿歌,你是覺得你鬥得過我嗎?”州慢輕挑眉眼,自覺此時的自己一定很讓人討厭,卻玩心漸起,不想收斂。
排歌嚇了一跳,想站起來與州慢理論,卻腳底一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彎身而下,眼看着就要掉入懸崖深處。
白煙將排歌團團包圍,州慢已然出現在排歌身邊,將她抱起,飛回原地。
“嚇死我了。”排歌事後才體驗了一把驚險,說道。
反倒是州慢皺着眉頭,“遇到危險,都不喊出來嗎?”
“喊了,讓仇人快意嗎?”
州慢的眉頭皺得更深,“阿歌,在我面前,你無需那麼拘束。”
排歌被這句話觸動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我……習慣了。”
州慢很是不滿她的答覆,但又不知道他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候生悶氣,但他還是選擇了鬆開排歌,“你若是想散散心,先待在這吧,等我回來。”
“你去哪?”排歌還沒說完,州慢卻已化煙而去。
排歌心裡落寞的很,最近,越來越有一種感覺……
**
“奇怪,人怎麼不見了?”宸柒一路走,一路上都在納悶。
自己來疏簾淡月閒逛都三天了,還是沒見到木笡的身影,難不成是做了壞事被天君發現了?
越想越不對勁,宸柒決定還是先找個仙娥問一問比較好。
正巧,就有一個路過前去瑞鶴仙影打掃的仙娥,手上還提着木桶和掃帚,行事甚是匆忙。
“誒,那個那個,你先別跑!等下!”宸柒急忙將她攔住。
被攔住的仙娥面露鬱悶之色,道:“上仙有何事?”
“那個……我……”宸柒卻突然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自己一向是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親自下令管理的仙君身份待着的,現在卻要問一個小小仙娥的去處,是不是有些沒面子?
仙娥卻似乎是有急事,催促道:“上仙,若你沒事的話,我先走一步了。”
“幹嘛那麼着急,我記得瑞鶴仙影住的應當是薄媚娘娘,這薄媚娘娘性子那般溫和,就算你遲了個一盞茶功夫都不會爲難你,你這般着急確實沒有必要啊。”宸柒好意提醒道。
仙娥見反正也是遲了,只好實言相告,“薄媚娘娘又有了身孕,現在正是孕吐得要緊的時候,脾氣不是很好,上仙若是真的想幫忙,請不要攔住我的去路。”
語罷,就想避開宸柒。
宸柒卻還是把她攔住了,“誒不急不急,原來是薄媚娘娘又有了身孕,既然如此,這應當也是件喜事,你還是別每天苦着臉去見娘娘,興許娘娘本來還不怎麼不開心的,見你這一副面色,開心也要變得不開心了。”
宸柒句句在理的模樣,叫仙娥思考得確實有理,便問道:‘那敢問上仙所爲何事?’
“呃……那個,你可知一個叫木笡的仙娥現在在何處?”
仙娥這才鬆了口氣,“原來上仙是想找木笡,木笡最近家中出了些事,前幾天纔回了仙山,眼下也不會很快就回來的,若上仙有急事……”
沒等仙娥說完,宸柒卻是一眨眼便越過仙娥,隱煙而去。
“什麼神仙嘛,真的是。”仙娥抱怨了一句,想起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急忙又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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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孃親,你一定能好起來的。”木笡猛地擡起頭,才知道不過是一場夢。
此時她不過躺在地上,冰涼的地板讓她有些清醒。
雖說方纔不過是一場夢,但她心裡還是明白的,她的孃親,真的沒有了。
“木笡,你在嗎?”門外似乎有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在呼喚着自己,木笡卻感覺自己沒有力氣去開門。
那人是誰?
木笡還在回想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聲音卻也依舊響起,“木笡,你在嗎?”
屋內的燭火搖曳個不停,屋外還不時傳來幾聲悶雷,應當是快要下雨了。
木笡還在想,卻又聽嘭地一聲,木板碎裂的聲音,夾帶着屋外狂吹的烈風一起到了屋裡。
“木笡,你還好嗎?”宸柒的臉驀地出現在眼前,讓木笡更是不知所措。
“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就打算一直這麼墮落下去嗎?”宸柒有些心疼了,卻在木笡此時的耳朵聽來,他是生氣的。
木笡一想到自己的娘,本能地落下了眼淚,“我孃親,沒有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宸柒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一下拉過木笡,將她整個身子都抱在懷裡,“沒事的,你還有我,只要我宸柒活一天,你就不會有事。”
木笡順着宸柒的姿勢懷抱着他的脖子。
宸柒將她順勢抱上了牀,替她捏好被角,才發現,木笡又累得睡了過去。
一夜。
當木笡再次睜開眼時,屋內的桌上多了一碗粥。
“醒了?”宸柒坐在遠處,疲憊的雙眼讓木笡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你守了一夜了嗎?”木笡心裡有些羞愧,詢問的聲音亦是小聲到讓宸柒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宸柒還是笑了笑,道:“你有些發燒,若我不守着,我不放心。”
木笡的心裡咯噔一下,臉也開始發燙,“你不必這麼做的。”
“我昨晚不是說了嗎,你還有我,只要我活一天,就不允許你有事。”宸柒走到牀邊,眼睛死死地盯着木笡。
木笡不願與他對視,別過臉去,耳根的紅卻還是將她的感情暴露無遺。
“你知道嗎,我家的那個主子對她喜歡的人永遠都要慢三拍,直到受盡傷害,才知道什麼是她想要的,我想,我還算幸運,至少我現在就知道了什麼是我想要的。”
宸柒的聲音此刻清亮,那話語中的溫柔和愛意充滿着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
特別是對於當事人。
木笡低着頭,一言不發。
宸柒又靠近了些,臉靠近了木笡的耳邊,卻也沒有相碰,“你知道嗎,我想要的,是你。”
“我……我不過是一個仙娥。”
“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啊。”宸柒覺得好笑,嘴角的那一抹玩味的笑意卻也是傾盡了他畢生的柔情。
木笡此時也不過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此時的境況,“可你認識太子殿下……”
宸柒笑了笑,“你不也認識太子殿下嗎?”
“那……那太子殿下也認識你啊。”木笡自己越說越荒唐,自己卻又毫無察覺。
宸柒一隻手抵在木笡的下巴,讓她的臉順着他的手不斷擡起,直到四目相對,才柔聲道:“嗯,那下次,我帶你去,讓他也認識認識你,可好?”
“我怕……”
“我在。”宸柒也不等她回答,熾熱的脣便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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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完地,播完種,接下來就是等秋收了。
原本還在生悶氣的州慢一干起活來卻也是什麼都忘了,排歌叫做什麼就做什麼,絲毫沒有了那太子爺的架勢。
“好了,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排歌拍拍手,鬆了口氣。
州慢見排歌有些累了,心裡有些不忍。
“走,本太子帶你去看日落。”沒等排歌應聲,州慢便也拖起排歌就走。
夕陽餘暉落了滿地金黃,鋪在葉子上留下斑駁光影,溫暖如春。
不遠處的小鎮上人來人往,雖小得像螞蟻,卻也能看得出他們的忙碌。
“我們在這已經住了這麼久了,還真有點想念步月館了。”排歌實話實說道,卻也說得輕巧,聽不出一絲悲痛。
州慢溫溫道:“若你想回去步月館,我也可以陪你去看看。”
才說完,排歌已然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盯着州慢。
州慢笑了笑,手輕輕一揮,不過眨眼間,一株偌大的梨樹便出現在二人面前。
“步月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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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歌笑着跑過去,一身清冽白裙旋轉着飛舞,美若天仙。
州慢站在原地笑着看她,很久沒有看到她如此放開心笑一笑了,此時見到,恍惚間覺得排歌更應該回到天界上來。
排歌不以爲然,見到步月館彷彿見到了故友一般。
院中的泉水依舊幾萬年不變的匯聚成小溪,潺潺地流着,落下的枯葉因無人打理推擠在小溪的中間一段,溢出小溪蔓延開來,滋潤着旁邊的石塊長出了青苔。
地上也時不時有未成熟的青澀果子掉了滿地。
滿樹花,半樹果,一直都是排歌想要看到的結局。
排歌懷抱着激動的心情去打開門,灰塵鋪了滿地,隨着排歌打開門帶進來的風起,飛舞着。
卻也嗆得排歌猛地咳了咳。
再睜開眼來,爐竈卻是有人打理過的痕跡,想必是宸柒,排歌如此想道。
“上神,你怎麼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到,宸柒從後院走進來,見到排歌時,有點吃驚。
排歌卻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嫌棄地說道:“我說宸柒,不是叫你回來步月館住着的嗎,怎麼步月館還是這個樣子?”
……
宸柒在心裡是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的,卻也在這個時候,木笡亦是從身後的後院連接着伙房的門外走進來,見到排歌時,亦是有些怯懦,“排歌上神。”
排歌見到木笡時,這纔將事情明白得七七八八。
州慢見排歌沒了動靜,想進來瞧一瞧發生了何事,進屋來見到這般情形,也恍然大悟。
帶着一種戲謔心理,州慢調侃道:“想不到我疏簾淡月的小仙娥竟也被宸柒你給勾搭了過來,宸柒你還真是有點能力啊~”
宸柒不驚不喜,倒是木笡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殿下,不……不是您想的那樣的,我……我沒有被勾搭宸柒上仙,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