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賠?
這天底下那麼大都沒人習得了的禁術,你叫我怎麼賠?
“大不了,以身相許?”排歌見對方是個男的,便說道。
“不要。”
噗......
赤棗子毫不猶疑,果斷而又決絕地拒絕了排歌,讓排歌一時竟有些生氣。
老身雖然算不上傾國傾城,怎麼說也是生得不差,竟叫你這般果斷拒絕,我真的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不賠了。”排歌應得也是果斷而又決絕。
“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隨意吧。”排歌撂下狠話,看着這孩子一般大的魂靈在一旁被排歌戲弄得手足無措,有些好笑。
沒想到赤棗子也是好打發,當下決定,“行吧,那我不要了總行吧?”
“這才差不多。”排歌也學着赤棗子方纔那囂張跋扈的樣子,說道。
赤棗子第一次見對他們魂靈一族這麼不待見的神仙,竟對排歌也多了一絲好感,忍不住想要多瞭解排歌,“你爲什麼會來這裡?”
“這是我家嘢?”排歌有些意外地回答道,都怪自己幾年不來,害得別人以爲步月館無主了都。
“哦,我已經在這住了幾年了,都不見有人回來,原來是你的。”
排歌有些慚愧,“咳咳,這不是出了點意外嘛。”
“我見門外放着一塊石塊,上面鐫刻着步月館三字,這是個飯館嗎?”赤棗子繼續問道。
排歌見有人對她的步月館這麼好奇,一下子也來了興致,“是啊,我是這個飯館的廚仙,我喚排歌。”
“原來如此,那步月館三字也是你寫的?寫得還不錯。”赤棗子帶着欣賞的語氣繼續說道。
排歌又帶着略顯慚愧的口吻說道:“那倒不是,這步月館三字是先前那長春宮的二殿下給鐫刻的。”
一提起州慢,排歌又免不得要想起那些個往事,又晃了晃頭。
“想必那個人長得應當還算俊朗。”赤棗子繼續道。
“咳咳,馬馬虎虎吧。”排歌卻也不給個面子,湊合着道。
“唉~也罷,既然連這裡都有主人了,我也該走了。”赤棗子見也沒話與排歌說了,轉身就想走。
排歌倒是被他這奇怪的舉動驚訝到了,“咦?這麼快的嗎?”
本以爲他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再不濟,也會問些什麼東西,讓排歌好還了方纔把他嚇到的一個歉意。
“我們魂靈一族向來無拘無束,你既不能阻止我,也無法阻止我。”
赤棗子說話時的囂張,倒也叫排歌又相信了他的身份。
傳聞中魂靈一族精通各種法術,其中還包括像牽魂術這樣的禁術,但由於這個族類從不試着維護哪一個族羣,且行蹤不定,因此這個族羣一直都被稱爲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而就是因爲他們無牽無掛,便也無拘無束,瀟灑自由得厲害。
排歌不免也暗暗讚歎,這個世界上,若真的有能過自由自在的人,那必定是魂靈一族了。
“我倒也不是要阻攔你,只是覺得方纔欠你的人情不好還,不如讓我做一頓飯請你?”
赤棗子輕挑眉眼,對排歌的話嗤之以鼻,“一頓飯就想打發我?你也太小看牽魂術了吧!”
......
排歌心中一冷,這句話怎麼感覺聽過?
果然也是個難纏的傢伙~
“那......那就幾頓吧。”
排歌實在想不出自己除了減蘭笛以外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寶物送他,只好弱弱提議道。
“可以。”
排歌聽到赤棗子這麼一說,眼神立馬亮了起來,沒想到這麼好打發啊!
“不過要是不好吃的話,我可是不領情的。”赤棗子佯裝冷冷地說道。
在排歌聽來卻也像是小孩子鬧脾氣,稚嫩的語音讓排歌覺得好笑。
“行~”排歌也胸有成竹道。
**
排歌遊刃有餘地將香菇、胡蘿蔔、火腿肉和西芹一一切成丁。
一旁的水隨着菜刀放下的瞬間慢慢得沸騰起來。
水泡越煮越大。
排歌迅速地將開水燙入面,迅速搓圓。
動作嫺熟到在一旁等着用餐的赤棗子看傻了眼,這......所有的廚仙都是這般瀟灑多姿的嗎?
排歌也算是小小的把持住了自己雀躍的小心情,每次一做飯心情就會變得超好。
廚仙這條道她從一開始選擇的時候便沒有錯。
糯米蒸熟時,麪糰也差不多揉好。
再將所有切好的食材炒熱,嘩地一聲,糯米也下了鍋。
排歌略施仙術,將米飯與肉丁等翻炒成一鍋,香味立馬飄滿了整個步月館。
凋零到幾乎讓人忘卻的步月館因了這樣的溫度又逐漸有了生機。
麪糰做成麪皮,將炒好的餡料包裹起來,僅留一口。
包好的麪糰再次放入蒸鍋後,排歌用一旁的面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再等一會就好了。”
赤棗子激動地拍了擦得還算乾淨的竈臺,“我決定了,我要你以身相許!”
排歌似是被煙嗆的猛咳嗽着,又似是被赤棗子的話給噎住的。
只是咳得厲害,排歌只能一個勁地擺手。
赤棗子還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眉頭一皺,“爲什麼,方纔這話不還是你說的?”
“我現在又改變主意了。”排歌只好翻臉不認人,鬼知道你就當真了?
“不行,你不能說話不算話!”赤棗子卻委實較真,絲毫不給排歌一絲拒絕的機會。
“我......我有婚約了!”排歌只得用這個藉口搪塞道。
赤棗子卻也死咬着不放,“與何人的婚約?我去找他談談。”
“呃......這......”排歌一時語塞,不久前才與西樓子說了取消婚約,估計這會還在生自己的氣,眼下要是赤棗子真的較真,那豈不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山崖?
“你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怎麼可能!”排歌被逼得無話,情急之下竟脫口而出,“我的未婚夫婿是長春宮的州慢!”
赤棗子眉頭又緊了緊,“竟還是個皇子。”
就連赤棗子也覺得州慢這身份要去查證也太過艱難了些,排歌不禁鬆了口氣,只希望他趕緊打了退堂鼓就好。
卻又聽赤棗子說道:“等我尋個機會再與他說說取消婚約的事,不過......你的飯做好了沒有?”
正當說着,排歌已然掀開了蒸蓋。
香味瀰漫。
讓赤棗子一下又忘了要排歌以身相許的事情,“快快,拿給我嚐嚐!”
排歌無奈地搖了搖頭,用竹筷一個個夾緊放入盤中。
擺盤間竟看成了一幅畫,又叫赤棗子陶醉了幾分。
排歌將盤子遞了過去,“吃吧。”
見赤棗子吃得正香,排歌也欣慰地笑了笑。
門外又陡然傳來一句話,“上神。”
排歌一擡眼,眼神卻是帶着不屑,“怎麼還知道回來嗎?
宸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你是我的主子,我能不回來嗎?”
“還知道我是你主子啊~”排歌冷嘲熱諷道,想起在大殿上被他與州慢合夥戲弄的戲碼,排歌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上神,我也是被逼無奈,而且你猜怎麼的,秋霽上仙與南海大皇子喬楂也在大殿上宣佈了婚事,反倒是二殿下顯得孤苦伶仃了些......”
宸柒說上半句時倒是真誠,下半句卻也是被州慢逼着要他解釋的。
目的當然非常明確,該吃的醋吃夠了,也該來憐惜憐惜他這個孤家寡人了......
排歌卻也只是皺了皺眉,道:“如此,難道二殿下沒有娶解紅公主的意思?”
“自然是沒有咯,他還當衆宣佈自己已心有所屬,還希望天君天后莫要擔心他娶天妃的事情了~”
排歌的心又立馬樂開了花,“怎麼,他二殿下也有心儀之人?”
……
宸柒無奈地不想解釋,卻又怕不解釋又要惹上神不悅,還有可能親手毀了一段好姻緣,只好無視了排歌這一腦殘的問題。
“是啊~”
“怎麼,你剛纔不是說你的未婚夫婿便是這個二殿下嗎?”
......
空氣頓時凝固。
宸柒也被赤棗子這話一愣,立刻明白了什麼。
排歌自然曉得露餡了,立刻揪着宸柒的耳朵,小聲道:“這件事敢讓州慢知道,我就讓你去給他當童子!”
......
“啊,好好好,上神,您老人家輕點,疼~”宸柒無奈求饒。
合着兩邊都不討好,做燈籠做得也太失敗了,硬遭人嫌棄也就算了,時不時兩口子吵架還要拿自己出氣~
越想越是委屈,卻也只能把話全吞進肚子裡。
排歌總算手下留情了下,轉頭對赤棗子說道:“算了,赤棗子,今夜你留下吧,我再多做幾個菜我們正好搭夥吃個飯。”
赤棗子正吃得香呢,一想到吃完還有下頓,猛點着頭道:“好啊好啊。”
“那我們今晚吃點什麼好呢?”排歌有些糾結,平日裡做了一整天的菜之後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這些事情了,最多就是煮個素面湊合着吃了。
難得今日有如此興致,且方纔做好的菜又給了她心裡極大的安撫,便覺得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吃上一頓大餐。
“先前我在合歡山上見到過野雞,要不我們今晚吃烤雞吧?”宸柒提議道。
“嗯,也行。”排歌擡頭思考,頓時進入了烤雞做法的思考,“那你們就去抓野雞吧。”
赤棗子雖說是高傲了些,但是抓野雞還是第一次聽,倒也覺得新鮮,便也答應了下來。
反倒是宸柒,在說吃烤雞前卻也沒有意識到會又是自己去親自動手,一想到那撲騰着翅膀滿山跑得賊快的野雞,頓時又生出了些別的想法。
“上神,要不我們今晚做點別的吧?”
還沒等排歌反駁,赤棗子就率先開口,“什麼別的,就要烤雞,現在就去抓!”
說着,也不管宸柒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把把宸柒拉走了。
排歌倒也覺得少了與宸柒辯駁的力氣,自覺省心,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小憩。
**
夜色漸沉時,宸柒才提着兩隻野雞從合歡山上下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活蹦亂跳的赤棗子。
宸柒卻也早已是滿頭大汗,鬼知道他在合歡山上經歷了什麼,被一個小孩子一般大的魂靈指指點點,也不給使用法術,說是這樣纔會顯得更像做菜......
種種經歷,宸柒也早已不願去想。
“你們回來啦。”排歌早已支好了烤雞的支架,放在了步月館的門前。
彼時月色正美,排歌看到宸柒他們滿載而歸,也樂開了花。
“是啊。”宸柒說話有些沒精氣神,排歌一看便明瞭幾分,這傢伙肯定被赤棗子給折騰了個半死。
排歌急忙上去接,待排歌接下宸柒手中的野雞,宸柒已然累到不想走路,直接癱倒在梨樹下,抱怨道:“上神,以後我們還是吃點素面就好了。”
“切,彼時我學牽魂術時累你百倍千倍,我都沒說什麼,你這個小仙童竟如此不堪一擊,倒叫我這個活了幾百萬年的魂靈開了眼界。”
排歌笑着不語,認真地開始給野雞拔毛。
卻也突然想起了什麼,排歌收住了手裡的動作,“赤棗子,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牽魂術?”
“可以,但是你得邊烤雞!”赤棗子以此爲條件,對排歌說道。
“行啊。”排歌爽快地答應了。
赤棗子將雙手放於背後,正兒八經地講了起來。
“牽魂術,乃大千世界之禁術,除魂靈一族,其他族羣若習此禁術,受其反噬是小,嚴重時還可能身歸混沌,永世不得超生。”
“牽魂術,可將某個物件上的氣息帶出,幻化成物件與之最有關聯的那人模樣,從而追根溯源,得到別人可能不知道的真相。”
“牽魂術......”
“你是說,”赤棗子還沒說完,排歌硬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話,“牽魂術可以追根溯源,得到別人可能不知道的真相?”
赤棗子雖被打斷了,但還是很有耐心地給排歌解了疑惑,“是啊,我早上就是根據一個物件想看看這個東西的主人是誰。”
說着,又拿出那塊銅塊來。
排歌生怕赤棗子又要舊事重提,急忙又問道:“那就不能再施一次牽魂術?”
“哪有那麼容易,這上面的氣息極其微弱,我能夠將那個人的人形幻化出來已經是用盡了上邊所能覆蓋的所有氣息了,這會哪有剩餘的氣息讓我施法?”赤棗子越說越生氣,眼看着就要舊事重提了。
宸柒卻驀地擡眼一看,似乎對赤棗子手中的銅塊起了什麼心思。
“你這銅塊,是在哪裡撿的?”
“在合歡山腳下。”
排歌好奇宸柒爲何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看着他想讓他做個解答。
只可惜,宸柒並沒有再過多的追問,又閉上了眼睛。
只是,就算閉上了眼睛,還是對那塊莫名熟悉的銅塊起了疑心。
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銅塊?
可是是在哪見過呢?
排歌很熟練地將從凡間帶上天界一種名爲孜然的香料給撒在了烤好的野雞上。
野雞已被烤到熟透,散發着陣陣香氣。
排歌許久沒吃到這麼香氣濃烈的野味了,好不容易有這麼一個機會,心裡也是愉悅了不少。
赤棗子早已經對排歌的廚藝瞭然於心,這會見她又做出了這麼一樣新鮮的東西,更是對她欣賞有佳,忍不住又想起了早上的事情。
“你到底願不願意與我以身相許?”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閉目養神連烤雞都誘惑不了的宸柒驚訝地問道:“什麼以身相許?”
排歌自是覺得並沒有那麼棘手,毫不意外地擺擺手,“他說笑的,沒有這回事。”
“什麼沒有這回事,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破壞了我的牽魂術,你要以身相許來回報我的恩情!”赤棗子說得振振有詞,簡直不容其他人猜疑。
宸柒這下也算是明白了,依着自家上神的性子,的確有可能。
“上神,難道你不要二殿下了嗎?”宸柒眨巴着眼睛,有些委屈地問道。
......
“哪有什麼要不要的,我又不是他什麼人,再說了,現在他不是也已經心有所屬,我還......”排歌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也就越說越說不下去了。
好在宸柒現在不僅懂得了察言觀色,還學會了給州慢助一把攻,“上神,你果真不知道二殿下所謂的心有所屬正是上神你嗎?”
“呃......”
“那又怎麼樣?”赤棗子在一旁給自己助勢道,“你家上神喜不喜歡他纔是重點好嗎?”
“那你又知道我家上神會喜歡你?”宸柒一點也不示弱。
“夠了,什麼有的沒的,再胡說,明天你們都沒飯吃!”排歌聽得煩了,說道。
雖是排歌說得輕描淡寫,但赤棗子和宸柒毫不猶疑地就閉上了嘴,對於他們來說,吃飯可是大事!
三人突然都陷入了沉默。
原本帶着暖意的暮春春風中,夾雜着一些與這個季節毫不相干的陣陣涼意。
而其中帶着劇毒的四和春的香氣,更讓這端坐在步月館門前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提高了警惕。
赤棗子作爲魂靈一族,神通廣大也已不足以成爲掛齒的本事,但他還是小心地提醒道:“來的人陣容有點強大,勸你們還是先跑爲妙。”
“跑得了天涯海角,跑不出一個大千世界,既然來了,就只管迎面而上纔好。”排歌無所畏懼的模樣,在月色下更顯得曼妙。
赤棗子輕笑一聲,嚴肅起來的模樣倒也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小孩,“無知。”
“不是還有你嗎?”排歌又淡淡地笑着道。
“切。”赤棗子微微紅了臉,“還不是要靠我。”
餘音未落,一支箭嗖地一聲,穿過密密麻麻的杉樹直直地朝排歌射來。
排歌巧妙地躲開一箭。
可數十支箭又不約而同地朝着相同的方向而來。
被喚醒的藤蔓從減蘭笛笛孔中生長,將暴露在敵人弓箭下的三人團團圍住,好似一道屏障。
卻也不料,這弓箭並非普通的弓箭,而是帶着劇毒的、有着強大法力的箭。
不過三輪射擊,就將減蘭笛所圍成的屏障都擊潰了。
排歌受到重擊,猛地後退幾步,只覺胸口劇烈地痛,一股濃稠的液體從口中噴涌而出。
液體在雪白的紗裙上勻開了一朵朵血色的花,在一種詭譎的美感中洋溢着一陣無力的蒼白。
宸柒亦用古記箏去擋,白色的光閃爍其間,見排歌應聲要倒,收回古記箏便去扶排歌。
“傻子啊!”
卻聽赤棗子猛地一喝,數十支箭毫不遲疑地朝排歌和宸柒兩人射去。
宸柒不過接過排歌即將倒下的身軀,見數十支箭朝自己飛來,腦中竟閃過了一絲就此死去的念頭。
卻也不然,一道用法術所鑄成的屏障再次圍住了宸柒和排歌。
在一陣眩暈之後,赤棗子高大的身軀赫然出現在宸柒面前,宸柒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此時的景象是真是假,“你是赤棗子?”
“少廢話,站穩了。”
宸柒應身倒下,與排歌和赤棗子一起,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
黑漆漆的山洞裡,連人的呼吸似乎都感覺得到。
但是面前站着的這個男子,卻彷彿一個死人般悄無聲息,甚至是一動不動,宛若一尊雕像。
隨着一隊人馬行色匆匆地從山洞外走進來時,男子開了口,一個磁性極強的聲音迴盪在山洞之中,“僱主交待的事情怎麼樣了?”
領頭的人站了出來,有些慚愧地作了一揖,“殿下,我們......那女的被人救走了。”
男子顯然很不高興,眉頭緊皺,竟也在黑漆漆的山洞裡若隱若現的燭光中顯得有些好看,“什麼叫被人就走了?難道我八音諧連一個小小的上神都殺不掉?”
磁音之強烈到讓人不敢反駁。
領頭的人顯然有些瑟瑟發抖,但還是穩定了一下自己那顫抖的音帶,儘可能用極平穩的語氣繼續道:“救她的人法力強大,且還懂得在激戰中使用幻形術,我們的人實在是......”
男子的眉頭皺得更是厲害,“你說什麼?幻形術?”
**
依舊是一個山洞,洞壁冰涼。
排歌睜開眼時,恍惚間竟覺得自己還是被八音諧囚禁在一處山洞中無人問津,直到赤棗子開了口。
“醒了就趕緊起來,省得着涼了還要賴我。”
胸口因爲坐立起來而隱隱作痛,排歌這才緩過神來確定了自己並非是在做夢。
“這是哪裡?”排歌看着同樣黑漆漆的山洞,同樣冷到髮指的洞壁,有些慌。
“我也不知道。”得到的答案卻也不叫是答案。
排歌無奈地在心裡嘆了口氣,“宸柒呢?”
正說着,宸柒巧合地又回了洞口,手裡的葉子上盛着清冽的泉水。
“上神,你醒啦。”宸柒走過來,將水遞給排歌。
排歌正覺口渴,接過水之後便一口喝了個盡。
胸口的沉悶已然得到了緩解,也讓排歌有了再次回想整件事情的力氣。
毫無疑問,肯定又是眉嫵。
一陣山風猛地襲來,讓排歌一陣哆嗦,也讓排歌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了解真相迫在眉睫。
沉思片刻,排歌還是決定開口,“赤棗子,我想學牽魂術。”
“不行。”
排歌對拒絕顯然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對赤棗子的這般毫不思考就說出的答案自然也沒有作出多大的反應。
但是,她還是不肯死心。
“我又不是想要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件事情當年的真相罷了。”
宸柒一下子也就明白了排歌的意願,“上神,你是打算調查眉嫵的作案動機嗎?”
“嗯,畢竟若我們沒有辦法瞭解到當年的真相,我們就沒有辦法真正了結此事。”排歌點點頭,道。
“我不管你們要用牽魂術做什麼,但你既然要學習禁術,這是整個大千世界包括我們魂靈一族都是堅決不會同意的事情,我還是勸你死心吧。”
赤棗子早已不是那副小孩的模樣,現在同排歌他們說話的赤棗子已經褪去了僞裝。
他語調平靜中帶着一點不可置否的威嚴,因爲認真而蹙起的眉頭更讓排歌的決心有些動搖。
“但是,你們魂靈一族雖然瀟灑,無拘無束,難道在你們的族羣裡,就沒有要爲真理、爲真相的探索付出真誠的信仰嗎?”排歌似是想以理說情說服赤棗子。
但是很顯然,作爲一個生存了上百萬年的種族的一員,赤棗子對於這般說辭已經接收了太多了,就算面前的排歌的確是真誠到無懈可擊,但赤棗子還是毫不客氣地搖了搖頭,“不行。”
排歌已經蔫了,“你們魂靈一族,還真是不通人情。”
“無牽無掛,方能瀟灑。”
得來的,卻依舊是赤棗子這般不鹹不淡的迴應。
排歌無力地又斜靠在洞壁上,先前的胸悶雖說已經緩了過來,但是又因爲勸說赤棗子而變得力氣全無,故而只能又閉上眼睛思索。
眉嫵。
眉嫵。
排歌在心裡狠狠地重複這個名字,她原本沒那麼恨她,就算她對她的身世背後的家做出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時,她也不怎麼恨她。
只可惜,她卻依舊不依不饒地想要取了她的性命。
目的很清楚,她無非是害怕她手中有她所不能掌控的證據,她害怕她將證明公之於衆,讓她成爲大千世界隨處讓人唾棄的可笑的小丑。
儘管她還沒得手,但是她步步緊逼,早已經是將排歌折騰得累了,折騰到她開始對她恨之入骨。
排歌爲了自己的性命,就算不是爲了令府,也要爲自己討一個公道。
既然眉嫵這麼害怕她將當年的真相公之於衆,那她就去尋找整個事情的真相,將證據擺在天君面前,讓他認清楚他的這個兒媳到底是個什麼醜陋的嘴臉。
排歌就這麼想着,咬着嘴脣,竟把自己的嘴脣給咬破了血。
一陣血腥味從舌尖蔓延至整個嘴,排歌猛地睜開眼,額頭上、手上甚至全身都能感覺到暴汗如流。
做惡夢了吧?
排歌用衣袖去擦開額前的汗,山洞的陣陣涼意,讓排歌有些措手不及。
她緊了緊身上的薄紗,還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噴嚏。
一雙明亮的眼睛登時在黑漆漆的洞裡睜開來,用着一種探詢的眼光看着她。
眼睛的主人愣了半晌,開口便問排歌,“你真的那麼迫切的需要了解真相嗎?”
排歌沒想到赤棗子被自己吵醒了,有些慚愧,又因了他冷不丁地問出這麼一個問題,只好答道:“是,我不能坐以待斃。”
“你可知道,天族人習得牽魂術可是要受反噬?”赤棗子冷冰冰的話,卻讓排歌在心裡一下又燃起了希望。
“我知。”
“你可知道,輕則反噬,重則是要身歸混沌?”
“我知。”
“你可知道,修煉不成還會嗜血成魔,墮入魔道,永生永世不再爲仙?”
......
黑暗中分辨不出排歌臉上的表情,沉默了許久,才聽她輕聲地答:“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你還要學嗎?”
“要。”
**
一陣清涼的風送爽了所有打掃庭院的人,難得這秋天終於還是要來了。
仙娥們有條不紊地灑着水,打掃落了滿地的落葉。
一個衣着不凡的男子一手在前,一手靠背,姍姍地走進了疏簾淡月。
仙娥們立刻屈膝行禮,“參見三殿下。”
“都免了,免了啊。”水漫聲很是喜歡這樣的場景,對自己的這副做派也向來津津樂道,許多仙娥也十分欣賞他這樣無拘無束的性子,一點都不像這疏簾淡月的主人......
水漫聲輕車熟路地推門而入,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把殺氣騰騰的扇子。
好在他這二哥的脾性他向來瞭解,對於他這種吃醋外加生悶氣的表現也頗爲體諒。
早些時候就覺察出了他有端倪,卻也直到今日從秋霽口中方纔得知原來他這二哥口中所謂的心有所屬竟是合歡山下步月館中的一個小小廚仙。
起初,水漫聲對排歌的印象並未有過深的瞭解,也是從秋霽口中得到的種種事蹟看來,才恍然明白了自己的二哥爲何會如此死心塌地地要娶她爲妃,甚至揚言以後的疏簾淡月也只能有她一個妃子,再無他人。
排歌行事如此磊落乾脆,樣貌竟也不差熾手可熱的解紅公主,換做是他的大哥,也大概會被她所癡迷。
好在聽說眉嫵與排歌上神先前在東海出了一些小矛盾,水漫聲饒有興趣地在心中猜測,不然以後就不是看他二哥在這吃莫名的乾醋,而是看他大哥二哥情敵相向了~
“二哥,不用這麼灰心喪氣的吧,不過是美人沒找到而已。”
“要你說話了嗎?”州慢一改平日對待自己三弟的柔和的面孔,語氣冰冷至極,讓水漫聲頓時覺得這豈止是秋日來臨,這分明已是臘冬寒梅花開之季。
雖說排歌與西樓子取消了婚約讓他心裡雀躍了一陣,但是她後來徑直隱了仙身在他面前消失又是怎麼回事?
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排歌去追了西樓子,挽回一時衝動造成的尷尬場面。
如今又連宸柒的人影都沒見着,想了又想,州慢也只能整日板着臉待在疏簾淡月,吩咐了所有暗衛勢必要把排歌找到問個究竟。
“要我說啊,這排歌上神可能是回了步月館了。”水漫聲若有其事地說道,實則上他也去看了一遍,步月館中空無一人,連那些打鬥的痕跡都未曾減去半分,很明顯,上神並未回去。
但是爲了勸解自己的二哥,他還是撒了謊。
“你以爲就你那點尋人探物的本事也想矇混過關?”州慢卻依舊毫不客氣,“你不用瞞我,我的暗衛都找不到她,更何況你身邊那幾個小小的司命。”
......
水漫聲一時語塞。
他怎麼就忘了他的二哥雖看起來不涉長春宮內政,但也在暗地裡培養了一股足以抵擋得住他大哥的軍力的一支訓練有素的暗衛呢?
說來也奇怪,這排歌上神竟然能夠躲到連暗衛都搜尋不來的地方,看來也不是個普通上神。
一想到這排歌上神還未見面就已然在他心裡樹立了如此高大而又神秘的形象,水漫聲莫名地感到期待。
“這麼說,這排歌上神明顯是有意要躲......”水漫聲還沉浸在一股期待中,冷不丁地就說錯了話。
“躲也好,不是躲也好,反正找她出來是遲早的事情,你呢,手下有多少人幫我?”州慢口氣稍緩了緩,問道。
“唉,只有要我幫忙的時候二哥你纔會對我溫柔些,想不到我堂堂長春宮三殿下竟然還活不過一個小廚仙~”水漫聲開着玩笑,話鋒一轉,遞給州慢一張錦帛。
州慢一邊打開錦帛,一邊回道:“你豈是能與她比?”
錦帛上方,皆是人名。
水漫聲無視了州慢的貶低,也嚴肅起來,“這些人都是我多年的心腹,都可爲二哥所用。”
“嗯。”州慢認真地看着錦帛,輕聲應道。
水漫聲皺起眉頭來,憋在心裡的話又不知該不該說。
半晌,他還是開了口,“二哥,你當真覺得大哥會摻和此事嗎?”
正說着,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州慢頭也沒擡,徑直地喊了一聲,“進來。”
來人是暗衛,搜尋了三個月都沒找到一點蹤跡的刺客有些畏懼上前,只站在遠處向州慢報告,“啓稟二殿下,還是沒有找到排歌上神的蹤跡,而且......”
暗衛明顯還是有事情要說,卻也在猶疑應不應該在此時說起。
“還有什麼事?”
秉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決定,暗衛還是說了出來,“據我們所知,步月館在三個月前曾發生過打鬥。”
**
心平,屏息,靜氣。
排歌緊閉雙眼,氣沉丹田,將牽魂術的口訣小聲地念了一遍又一遍。
此時山洞中僅留排歌一人,宸柒與赤棗子也只是在必要的時候纔會進來裡邊瞧上一瞧,也只是透過洞門口的結界朝裡頭望一望。
一切都如往常。
已經修煉了將近一年,排歌與赤棗子、宸柒三人躲在這個魂靈一族才能打開的結界世界裡,無人打擾。
排歌在修煉牽魂術的時候,甚至有些恍惚這是不是就是她一直想要待着的那處世外桃源。
而這處世外桃源,竟也只是在她修煉禁術的時候纔有幸走進來瞧上一瞧。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排歌將擡到胸前的雙手輕輕放下。
她能感受到體內的氣息在有規律的流動,這是個好徵兆。
證明她並沒有因爲修煉禁術而有墮入魔道的危險,雖然這個危險還在暗中潛伏等待時機爆發,但是排歌也堅決認定自己不會脆弱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氣息。
再深深地吸一口氣,排歌又想到了州慢。
但是,修煉在於心無旁騖,她不能這樣。
她微調了氣息,儘可能地保持不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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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犯上神。”州慢彬彬有禮地對端坐在廳中饒有閒情逸致地喝着茶的尾犯施了禮。
將近一年來,尾犯已經習慣了州慢的來訪。
起初州慢隔個三五天就要來一趟刷子序犯打聽是否有排歌的蹤跡,之後經尾犯點醒之後,雖然沒有三五天來一回,但是每月月初也還是要來問一次。
尾犯雖也體諒他的良苦用心,但是就連他的卜卦之術都找不到排歌的蹤跡,又能對他提供什麼有意義的幫助?
尾犯有些無奈地又搖了搖頭,“很抱歉啊二殿下,恐怕是這一次又要讓你失望了。”
州慢似乎也早已知道了會是這個答案,沒有說什麼,又作了一揖,“那州慢告辭了。”
“等一下。”尾犯今日卻也出乎意料地叫住了州慢。
州慢也有些意外地轉過身去,又微微地鞠了一躬,“上神可還有事?”
“嗯。”尾犯沒有素日裡的親切模樣,倒是有些嚴肅到讓人有些不習慣,“你可知道你的大哥......”
尾犯說了一半,卻也不知道該不該將還未出口的另一半說出來。
猶疑了一會,卻聽州慢應道:“上神放心,我雖不清楚大哥的立場,但我已經佈下了眼線,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瞭解到我大哥到底是做何打算。”
“嗯。”尾犯稍稍放了心,心裡也是有些佩服州慢的行爲,做事幹脆利落,怪不得能夠與自己那個倔死的性子的徒弟情投意合,“辛苦你了。”
州慢搖搖頭,嘴角似揚不揚,“辛苦的是她。”
尾犯覺得,此話倒也不像是與他說的,更像是州慢的喃喃自語,便也不答話,“你走吧。”
州慢卻也不走,而是又問道:“上神,你看排歌會不會跑到魔界去了?”
“魔界?”尾犯似乎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但是自打卜卦之術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的時候,他也不敢保證排歌是不是到了魔界去了,“應當不會吧。”
“我想去看看。”
“你身爲長春宮二殿下,雖沒有太子那般需要每時每刻都要在衆人面前露臉,但有些時候長春宮那邊的情況,我還需要你在裡邊爲我打個照應。”
見州慢不答話,尾犯頓了一頓,皺着眉繼續道:“況且,你萬一在魔界有個三長兩短,就算你痕跡抹得再幹淨,再與我刷子序犯沒有瓜葛,我這良心也過不去啊。”
州慢張張嘴,想說點什麼來勸說,說是勸說尾犯,倒不如說是勸說自己。
“上神,我......”
尾犯此刻卻也揚揚袖子,似乎已經確定了此事的定奪,“若是你自己都做不了主,那還是回長春宮去吧,至少還能與我打個照應。”
......
州慢沉默半晌,卻也始終想不出個主意。
窗外似傳來一陣秋菊的清香,一個希望在州慢心裡悄悄滋長,倘若......
倘若,排歌真的在魔界,他可以將她帶回。
倘若,她不在了,他也枉爲仙了。
“上神,等我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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