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森林,河流岩漿,雲霧雨冰,金銀鐵石,這地方自然景觀和自然之力方面和外界無異,差的可能就是煙火氣了。
這麼大的地兒,就我一個人,未免冷清。
聽不到蟲鳴獸咆,也不見游魚飛鳥,混沌終歸還是差些意思。它能創造所有,然而唯獨靈魂,捉襟見肘。
說來,靈魂,倒是個奇怪的東西,越是觸摸到更高階的魂力,對這種力量就越是敬畏。
摸不着猜不透,詭誕多變,力量的強弱,全憑喜怒哀樂。
如果說這方世界正在走雲海星最開始走的路,是雲海星最原始的混沌衍化了自然,是雲海星的神靈賦予了雲海星生命靈魂,那又是什麼造就了第一位神靈?誰給了他創世的力量。修煉的盡頭,又是何處?
該死,越是想下去,越覺着自己現在渺小的可笑。還有可笑的是,現在渺小的我,連出去都畏畏縮縮,還去思考這些不該現在的我思考的東西。
秘境之中不見日月,日月不見便不知歲月過去幾何。
終究是低估了村民們對於強者的崇拜,和對於救島之人的敬意。
一出來,只見百餘雙眼齊刷刷地看過來。
村民中有些跪着的地方,沙子都凹陷了下去,想來是等了許久。
此時此刻,他們見石頭有了動靜,見到了整個小島的恩人活着從秘境中走了出來,只是恩人怎麼戴了副奇怪的面具。不管了,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一個個深深地匍匐下去,額頭實實地貼在沙子上,肅穆而虔誠,像是跪拜神靈一般。
雲逸見此情景,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哪怕這次自己沒能活着出來,被這羣可愛的人銘記着,似乎也是值得。
只是這聚焦的感覺慢慢變得如芒在背,行止難安。
人羣中,好些不懷好意的傢伙不再掩藏自己的意圖,而在他們之中,更是有倆道強大的氣勢令人忌憚。
雲逸挑眉,怎麼會忘了這對拆散自己和小嫣的兄妹。
仙山的倆個使者怎麼也來到了此地,真是哪裡有熱鬧,哪裡有他倆。
他倆不會認出我來吧。
時間雖然過去了這麼久,但他們這等境界的強者,早已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好在我出來前想着把面具戴上裝點神秘感,希望這被不世強者留下的面具有其特別之處。
神秘的面具,神秘的遠古氣息,更加以島上村民關於那一人攔下四面的海嘯,一人引着通天境大妖進入秘境的描述,更對照此時,一人活着出來,大妖不死也殘廢的結果。饒是背靠仙山的倆位使者,也拿捏不定主意。
是強硬,還是恭敬?
能辦到那些的,肯定比自己和妹妹聯手還強。宛千佐心中想到,但仙主這回也下了死命令。之前自己和妹妹接連辦壞了倆件大事,這次要再辦壞,怕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如果得罪眼前的強者,說不準就會被對方強大的實力滅殺當場。
說來這強者,身上怎麼一點修士的氣勢都沒有,難道,難道他的境界已經強大到我都察覺不出來。仙主的境界我可是都能窺得一二啊。
哥,你有沒有覺着這個面具,很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千佑你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有了印象,可還記得不久前那次隕星一戰,那頭狂暴無匹的妖牛即將毀滅荒境,便是有一個面具強者出來才能力挽狂瀾。
我記起來了。
可細細一對比,身形似乎不像,那強者比眼前的要壯實些。不過也難說,對於那個強者的記憶,已經慢慢模糊掉了,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忘了有那回事。如果真是那個強者,或者,是那個強者的朋友,在徵取奇石這件事上,仙山的名頭拿出來都未必有用,註定還是辦不成了。
哥,如果你拿捏不定,不妨言語試探一下虛實。
小妹聰明。
正當雲逸內心焦急着,對方怎麼愣了半天沒有動靜,這樣面對面站下去,在對方氣勢的壓迫下,露出馬腳是早晚的事。
兩相對壘,先開口者輸了。
宛千佐試探性地開口道:“原來是前輩,當日三界村見前輩一戰大妖,收穫不淺,今日在此得遇,是晚輩之榮幸。”
前輩?大妖?榮幸?
仙山來使都奉爲前輩之人,其他臨海城附近的幾個勢力自然偃旗息鼓。
本來他們也是來看熱鬧多過爭搶,當然了,如果能趁亂分一塊小石子自然最好,。
這是在試探我?三界村,面具,莫非,對啊,難道,我怎麼就沒想到,哈哈,這樣也好,誤會就誤會好了。
“不過是一頭外來的妖牛,以爲我荒境無人,你們,也是衝這塊石頭來的?”雲逸抖了抖袖子,淡淡回道。
那件事發生後,知情的幾大勢力都保持沉默,默契地沒有公之於天下,甚至聯合出了追殺令,嚴禁其他參與者提起,避免引起世人不必要的恐慌。眼前戴面具的人既然知道那大妖是外來的,而且還是妖牛,可以確定,正是與那妖牛一戰的強者。如此一來,既然石頭是他的寶物,我和妹妹對仙主也算有個不好不壞的交代了。
“自然,我們這些心思逃不過前輩的眼睛,只不過,之前不知道,現在既然知道這傳的沸沸揚揚的奇石是前輩的物品,我們不會再有那心思,相反,會保護好這座小島,避免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使前輩的石頭落於不測。”也許,拉攏眼前這麼一位強者,和這樣一位強者拉上關係,仙主沒準會高興。
“這個隨你們。”雲逸說完,不再逗留。
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露出破綻的可能。
仙山使者讓開道路,其他幾個勢力的人馬自然照着做,目送着面具強者走遠。
聽到少年安然歸來的消息,沒有跟隨學院同伴回去而選擇留在小島的千紙從村中一路小跑到石頭所立之地。只是來晚了一步,少年走了,看熱鬧的人羣也各自散去。只有一些虔誠的村民還留在原地,極力回想少年的樣貌,形體,商討着,打算在石頭邊立一座少年的石像供養。
千紙有些失落,喃喃道:“活着就好。”也清楚這樣一個強者,和自己是在倆個世界,只是都沒來得及告個別。
章汕不知何時站在了千紙的身旁,由衷地說道:“我佩服的人不多,他是一個,換別人,巴不得留下來,接受衆人的好意和崇敬。”
話說,小島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盧純青三人結伴踏上了旅途。小島這一站,是個不錯的開始。相信他們三人一路上,還會遇到各種驚險刺激的戰鬥。
獵人們回去了獵妖盟臨海組,爲死去的老朋友立碑紀念,也爲重組臨海組開始招募和培養下一代制定計劃。
而章汕自告奮勇地留了下來,收集死去老朋友的遺物,當然,還有陪千紙。
石龍帶領着他殘存的部下,迴歸到了臨海城守衛軍中。這一次的戰鬥讓他的部隊元氣大傷,想要再組建起一支鐵石之軍,又是一段漫長的歲月,不過在這場戰鬥洗禮倖存下來的士兵,一個個進步神速,算是唯一一點安慰吧。
張恆釋懷了之前的過錯,也發現修煉的道路還很漫長,於是沒有選擇回到臨海城的囚牢,也沒有選擇留在小島,而是隨便踏上一座傳送法陣,去了遠方。至於他帶來的那隊死囚,一個個都選擇在小島紮根下來。這一場救贖似的戰鬥,洗去了他們手上或者心中的罪孽。而此地,見證了他們的新生。
應該沒有人跟來吧。失去了魂力,又沒有修爲的雲逸,不得不小心翼翼。
石板街上,鑼鼓嗩吶,人羣熙攘。
雲逸走入他們之中,迅疾地將面具摘下扔進畫扇。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隊人追至,爲首的是海神宗一個分支的族長。
嗩吶聲遠去,街道空蕩蕩。
“那神秘的氣息在這條街憑空消失了,看來他也是很不想被人發現他的蹤跡。”
“幸好當時被你阻止了,沒有立即跟上,而是緩了緩,這要是被暴露了我們在跟蹤他的事情,惹他一個不高興,可無法善了。”
“只是他是何方神聖,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連仙山都沒有消息可循,難不成,真是大隱隱於市?這樣的強者,一直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