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乖乖。章汕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效果,簡直是太好了。
好到連自己也捲了進去。
這可脫不開身了啊,一旦分身耗盡,自己也要拖死在海獸大軍裡。
混亂的戰場之中,分身一個個破滅,而章汕仍在艱難地周旋着。
千紙沒有看出來,章汕已經越來越不能掌控局勢了,甚至還要開口給他加油。
這還得了。千紙姑娘的一個加油,還不得讓章汕打了雞血昏了頭腦,失去對生死的判斷。
這樣下去很危險,得讓他儘快脫身。神思籠罩全局的雲逸看出了情況的危急,閉眼冥思片刻,後又睜開,瞳孔閃過一道藍色的軌跡。
同時章汕的心中響起石牆上少年的話,那是一條活命的路。他沒有機會回頭確認,只是在心中道:
你確定嗎?
你再猶豫一二,這條生路可就消失了。
好,信你一次。
章汕聽着雲逸的描述,一步一步左右騰挪,險而又險地從海獸大軍中脫離出來。
看着最後的一個個分身在混亂中破滅,章汕心有餘悸,回身,對雲逸遙遙說了一聲謝謝。
不由感嘆這魂力真是好東西,比眼睛要厲害多了,隔着這麼遠,還能從萬千海獸的包圍中硬是尋出一條活路來。
話說張恆和墨海烏賊一交上手,那一排的海巨人還沒能近到它的身,便被它那數量恐怖的觸手直接捕捉住,絞殺成一團團水球爆開。
而張恆本人還算遊刃有餘,雖然有數十條觸手向他襲來,但都被他一一躲過。
兩相比較之下,王一劍的戰法就霸道多了,這觸手是來一根斬一根,來十根就斬十根,眼睛都不帶眨的。
但墨海烏賊的觸手恐有上千根,而且斷掉的觸手末梢,也有新的肉芽在生長出來。
似乎,只要它沒有離開大海,它的力量,就不會枯竭。
脫離妖羣,回到石牆上的章汕調息了片刻,便留意起遠方聖武境的戰場,看了一會,對雲逸和千紙說道:“那大烏賊端的是厲害,你們瞧那成百上千的觸手,每一個都各自爲戰,又不離其主,而我們之中有人能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已不容易,身形又龐大,皮囊又堅韌,它們軀體上的優勢比我們多太多了。”
對此不太認同,雲逸回道:“那爲何多見妖化人形,卻少見人化妖,它的手只能簡單地彎扭甩卷,而我們的就不一樣了,再精細的工都能做,你倒讓那烏賊織個針線活看看。”
“也是這個理啊。”章汕一想到這麼大個烏賊捏着根細針瞪着個大眼縫衣服的畫面,咧開嘴笑了。
“童關老弟,我可支撐不了多久了。”自困於冰棺中的楊寒冰傳音。
他身外的冰棺在屍氣衝撞下,已經出現了斑駁裂痕。
童關身上的劍氣也比進來浮島龍龜腹中的第一天弱了很多,一丈外的屍氣已經進到了一尺之內遊蕩。
“這麼多天以來,我一直在尋找它的命門,它已死過一次,且和屍氣共生,保不齊,屍氣也能讓它再活過來,就像之前的骸骨一樣,”童關咬牙,“但我沒想到它是真能沉住氣,這麼些天了,只是以屍氣煉化我們,一直沒有動用其他力量,現在有個冒險的方法,要試試麼?”
一旦有其他力量出現,溯其根源,便能找到它的命門,就像真氣源自丹田一樣!
“你先說。”
“將防禦撤掉,而且,要假裝是支撐不下去,記住,一定要被屍氣碰到,等我的信號再反擊。”
“你可真大膽。”楊寒冰沒有二話,現在要麼等死,要麼拼一拼。而他相信童關的判斷,就像之前在龜甲上一樣。
冰棺破裂,屍氣鑽入。
楊寒冰絕望地閉上眼,任由屍氣一點點吃掉自己臉上的皮肉。
忍,一忍,再忍,且忍,慢忍。
楊寒冰乾脆放棄抵抗,即便心中怒火滔天。若不是形勢所迫,你們這些個惡臭屍氣,怎能進的了我的身。
浮島龍龜一直留意着腹中兩人的情況,若能完全消化掉這兩個強大的人類修士,自己很大可能會進階通天境,超越墨海烏賊,成爲王手下的第一大妖,屍氣和自己雖是共生,但終究不屬於自己。
這麼好的肉身,怎能讓屍氣獨佔了便宜。
一段龍骨中節,被骨刺包裹着的形似心臟的紅色晶體蠢蠢欲動,連接它的一條條幹枯的脈絡活了過來,鮮紅色延伸出去,四通八達,將整個龜甲連通,就像樹葉的經絡。
找到了。童關擡起頭來,灰暗的雙眸鋒芒忽現,附着在身上的屍氣被萬千劍痕斬成碎片。
“老子忍你們很久了,沒有見過大活人是不是?!一直舔老子的臉。”楊寒冰大吼,毛孔大張,寒氣噴涌,將逃出十丈外的屍氣都凍在空中!
受到驚嚇,紅色晶體又沉寂下來。
龜甲上的脈絡隨之乾涸。
骨刺收緊,包裹晶體。
“晚了!”
童關掙脫骨刺的束縛,身化利劍向龍骨中間位置衝去,“既然放我倆進來,就要做好此刻的覺悟,在外面奈何不得你,在這裡,拿什麼攔我!”
金,十字星辰。
童關身前驀地出現一排的十字劍痕,鋒銳的氣息,直直穿透了紅色晶體。
嘣的一聲,晶體破碎。
“楊組長!”
“明白,”楊寒冰隨即趕到,一手揮過,寒氣噴吐,剛好將破碎瞬間凍結住,“吃過一次虧,可記着了。”
逃出生天的兩人看着浮島龍龜不甘地發出最後一聲龍吼,被屍氣離棄,沉入海中。
“浮島龍龜這會,可變了名字,叫沉島龍龜了。”劫後餘生,楊寒冰笑着說道,想到什麼,將手裡的冰球遞給童關。
那是一顆被寒冰永結,將破未破的龍之心臟。
“這個給你,放心,不會化了,我做冰雕的,冰的屬性是永凍,當然了,也就永凍這些小玩意兒了。”
“那就謝過了。”童關也不客氣,伸手接過。
“謝什麼,這個放在學院,時不時拿出來給學員們講講我倆與它的戰鬥,遠比放在我們這些買賣獵物皮毛的獵人手中價值要大。”
“是啊,未來是他們的,我們趕快趕回去吧,小島那邊需要我們。”童關有些不好的預感,一個浮島龍龜,未必是背後大妖,海妖潮的主子,怕另有其妖,那墨海就不簡單。
在無盡海獸族羣的包圍之下,四面石牆的戰鬥不可謂不慘烈。
每時每刻都有一個戰士永遠地倒在血泊之中。
就連超凡境不知不覺都折損了四名。
村子頭尾,路上屋中,躺滿了缺胳膊少腿的傷員。
村民們在竭盡全力照顧他們,但在藥物匱乏的情況下,其實能做的很少,除了安慰就是祈禱。
死亡不再是件陌生可怕的事,就連最多愁善感的老人孩子都麻木了,搬着,拖着屍體到集中點堆放。
僅交戰一個時辰,士兵屍體便堆成了座小山包,血染了一片。
村子裡往來走動的每個人的臉上除了平靜再沒有其他色彩。
而往往平靜就是爆發的前兆。
不是對着海獸爆發,就是對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