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感撲面而來,恐怖的氣息便是隔着千里也能聞到一二,雖然不做守備軍好多年,但修士的本能告訴自己,這次海妖潮比以往的都要猛烈。
“快,回來,回到岸上!”
臨曉朝着船港破口大喊,奔向船隻的漁夫們聽到喊聲,頓下了腳步,感覺到了什麼,汗毛豎立,頭轉向右邊,那一方天際,厚重的烏雲涌來,不時有閃電擊打在海面上。
不少已經登上了船隻的漁夫抱怨:“還以爲今天是個出海打漁的好天氣,看這樣子又得窩在家裡啥也做不了了,這海妖潮啥時候是個頭。”
悻悻地下了船,回到岸上,他們抱臂看着,討論着,咒罵着,直到從海中出現的一隊藍甲士兵讓他們回到村中靜靜等這次海妖潮過去。
除了擁有敏銳直覺的修士,似乎整個小島的居民都沒有意識到情況的危急。
也是,以往每次海妖潮都被守備軍成功阻擋在了小島之外的海域,他們覺得這次也不會例外,只是可惜不能出海打漁,又得浪費一些光陰日子。
見街上一下子多了些身穿藍甲手執兵刃揹負長弓的士兵,漁村的居民知道,又有海妖潮來襲,便匆匆地收起自家的漁獲,打發了商販。
商販也默契,完成手上的一筆交易,便讓才裝滿一半貨的車隊往臨海城趕去。
他們可不想留在島上聽風聽雨聽海獸的叫聲。
唯有臨海城高大堅固的城牆纔是安全的象徵。
不少外城來的旅客,三三兩兩結隊而遊,臉上難掩興奮:“運氣可真好,第一次來就能碰到這種景觀,唔,咱們不如換個視野好點的客棧,租個高些的房間,看凡人將士同海妖廝殺,我等飲酒在高樓,談笑風生,豈不快哉。”
“盧兄所言甚是。”
“那還等什麼,走起啊。”
看着他們三人離去的背影,漁民們紛紛給了個白眼,心中道:行啊,你們要是喜歡這種景觀,那就搬來這裡長住,給你來上幾次海妖潮,你就清楚你現在的這句話有多大膽和冷血。
但也有眼尖的對他們的話不置評論,因爲,他們三人,可都是超凡境的修士啊。
而整個漁村守備軍,也就兩個超凡境……
約莫一炷香前,守備軍軍營。
毫不起眼的一間木屋,一個個士兵急衝衝地奪門而出,一條條消息傳向漁村各處守備軍小隊。
“你,去通知船港外的北一隊,海妖潮來襲,攔住準備出海的漁民,保護他們安全返回村中,留下五人潛伏在水裡,隨時觀察海妖的動向,一有進犯意圖,立刻給我們信號。”
“副長,你帶北二中二南二三隊士兵,分別向北中南三村漁民和外來客人告知此次的海妖潮等級,並負責各街道戒嚴,若發現有漏網海獸上岸進入村裡,殺之。”
“大人以爲是何級別?”
“爲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徒增守備壓力,暫時公佈,五級。”
“大人的意思是這次,更在五之上?”
“同爲超凡境,難道你沒感覺到,自那烏雲遮天而來,整個小島風雨飄搖,這次,憑我們的力量,斷然守不住,就是曾經的那個傳奇之人來了,也無可奈何,所以,”守備長看向屋中另一個小隊長,“你,帶上我的親筆信和印章,速去臨海城守衛軍、獵妖盟尋求增援,若沒請到增援,你,也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是大人!”
“你,前往登記在此冊上的漁民家中,講明情況,請他們回來軍中幫忙,他們可自由組隊,也可單獨行動,若他們不願,亦不可強求。”
看來這次,他是真的急了,一個後輩去請老一輩人來幫忙,承認自己無能爲力,在他這個位置,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副長出了屋子,對在外等候的三名二隊隊長嚴聲說道:“這次海妖潮等級爲五,情況很不樂觀,你們帶上隊裡的士兵隨我去各村告知民衆。”
“你,速去告訴正面防守的中一、三、四、五隊,在淺灘和沙灘布好陷阱,我要讓那些蝦兵蟹將,先死上一批,提振士氣。”
說是提振士氣,何嘗不是給他自己一點信心。
“你,還有你,去告訴南北其餘各隊,做好隨時支援中村的準備,但也不可放鬆自己位置的守備,當然,南村可以視情況僅留守一支隊伍。”
南村外的海域有天然的暗流屏障,海妖羣從那登岸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守備長見屋中已沒有幾人,眉頭舒展不開,平常覺得手下兵太多,各個隊長也是性格迥異,難於管理,現在是恨不得再多上一倍,能用之兵。
“你們幾個,帶好自己的小隊,留守在此吧。”
“守備長,我們不是隊長,手下沒有兵。”
“這樣啊,”守備長不知所意地笑了笑,緊了緊身上的甲冑,將手上鑰匙拋出,“現在你們就是隊長了,就在這裡,替我看好那些傳音海螺,負責各隊消息的接收和傳達到位。”
“是大人!”
守備長出了屋子,屋外,或者說是整個守備軍軍營,空空蕩蕩。
“東城,東城他沒有來這裡。”莉莉沒有在臨曉叔叔的家中如願見到東城,一時慌了神,就要跑出門去找他。
臨曉卸下包裹,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有點怒其不分情況,現在是能隨便亂走的嗎?聲音有點冷:“你去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海妖潮已經在匯聚了,雖然還不清楚什麼時候爆發,但這個時間的長短不能拿命去賭!”
“可是東城不在這啊,他沒有回來,你放開我。”莉莉見手上像是套了個鐵鉗子,掙脫不開,焦急地直跺腳,就差哭了出來,哪有一點千金小姐的樣子。
爹爹就知道欺負我們女孩子。臨彩霞見漂亮的小姐姐受了自家爹爹的欺負,忙跑上來用小手抱住她爹爹的手臂。
“爹爹你放開。”
她這小孩子哪裡知道,現在外面會有多危險,她的爹爹臨曉做的是正確的。
臨曉也沒料到自己的娃“正義感”這麼強,居然幫着別人,忙給了白彩一個眼神求助,婆娘,別看着了啊,把咱的寶貝女兒抱走。
白彩回了個眼神:抱走可以,東城也算是我們的侄子,你就去找一下他吧。
臨曉嘆了口氣,說道:“唉,那小子估計是去船港找我們了,真是,平常這麼聰明的一個娃,現在怎麼,算了,你這女娃留在這,我去找他,給你完完整整帶回來,就這樣說定了,我可鬆手了,別亂跑,這個門最好都不要出,婆娘,你照顧好她,還有我們的女兒。”
“放心吧,這個家交給我,對了,雲兒他還在老師那裡上課,你要是找到了東城,海妖潮也沒有爆發,將雲兒也帶回來吧。”
“不了,他在老師那可比跟着我安全。”
說完,臨曉也不耽誤時間,抄起趁手的魚叉就往船港方向飛奔,如同每次海妖潮來臨一樣,街道顯得冷冷清清,偶爾有急匆匆的士兵跑來。
迎面、擦肩而過。
士兵見剛纔跑過一個漁夫穿着的傢伙,看方向是要去船港,正要回身勸說讓他回家待着等海妖潮退走,想起這張臉好像在守備長的名冊上見過,便消了這念頭。
那本冊子上的人物,都是從守備軍中退下來的,算起來,是自己的前輩的前輩。
坐在門口一直向外張望着,還沒消停一會,莉莉想到什麼,兩手慌亂地在身上摸索,去哪了,去哪了。
“孩子,不能出去,不是說好了安靜待在這裡,等我丈夫帶着東城回來嗎?”
“不是的,我的畫,我的畫丟了。”
白彩看女孩着急的模樣,想來這畫對她意義重大,也是問道:“什麼畫?”
“昨晚賞月時候,東城給我畫的,不見了,不見了。”
呼,還以爲是死去父母留下來的什麼重要畫卷。白彩語重心長道:“孩子,聽我一句,別管那副畫現在在哪,自己的命要緊,你難道希望他的餘生只能從畫裡見到你?”
“我。”
“坐下來,喝點粥。”
莉莉捧着碗,雖然海魚肉質白嫩,海菜也是聞着鮮美,但她就是沒有食慾,擡頭問道:“白阿姨,你難道不擔心臨曉叔叔嗎?”
“擔心,當然擔心,但我也相信,相信他,他們會回來的,而且,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和等着,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