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讓人想起自有記憶以來,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在夢中,好夢。商玲瓏微笑着不語,先進了艙門,小蓮自然看出了玲瓏姐姐對這位雲公子時不時的在意,也是沒有說出來,跟着進去,將艙門輕輕關好。
“小姐爲何不說呢?”
商玲瓏回過身,看着小蓮,沒有回答,反倒是問道:“那你,又是爲何不說呢?”
“雖然不懂意圖,但小姐不說小蓮自然也不好說。”
“我只是還不確定那種感覺……”是不是喜歡。從小到大爺爺請來那麼多師父,卻沒有一個人教過我,什麼是喜歡。
“雲逸,不管那酒,都到現在了,要是真有什麼特別,早就可以發覺到了。”趙影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圖冊,看到“槍術”兩字,饒有興趣地翻閱起來。
“也許吧。”雲逸進了艙門,將門關上。
還好,艙內雖然只有一張牀,但卻是那種長長的通鋪,十人擠擠剛好,兩人綽綽有餘。
“你好好修習,我可先睡了,明天要早起。”雲逸在牀一邊躺下,對還要挑燈夜讀的趙影說道。
趙影合上書冊,問道:“早起,是爲何?”
“你難道不想看看方舟駛出北原城的場面麼?我們在觀景廳看到的,方舟正前方可是城牆,我實在好奇,這麼大的一艘船,該如何翻過城牆出城,進入大河。”
“聽雲逸你這麼一說,我也是想不通,不過那個站在桅杆上的人不是說,不讓聖武境之下的人逗留在甲板上嗎?”
“他是那麼說,但小蓮說的,可是當方舟進入大河,纔開始戒嚴,那麼,在方舟起航和進入大河之前,還是能在船板上停留一段時間的,如果我沒理解錯。”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那我也睡,回去就有故事可以和豆兒說說了,”趙影將書冊放下,吹滅了燭燈,躺下,蓋好被子,動作一氣呵成,一雙眼睛眨巴着看着黑漆漆的艙頂,睡意漸漸襲來,含糊不清道,“雲逸,明天你若是早起了,一定記得叫我。”
夜深,月光照耀着停靠在北原城城牆內的方舟,城牆之上,一身銀甲的兵士照例巡邏值崗,雖然,這一面的城牆之外便是滔滔的大河,沒有敵犯的可能,至於妖怪,有些值了十年崗的老兵,還都未見過,但他們至始至終沒有表現出一絲的懈怠,有着作爲軍士基本的素養。
晚風吹過,一縷不知哪裡飄來的粉紅色光帶,將月亮環繞了一圈。
這個畫面,士兵早已看慣,每當有方舟停靠的那些夜晚,只要夜空中懸掛着月亮,便能在月亮的腰間看見那一環粉色光帶,說起來,倒是像給月亮穿了件粉色紗裙。
不過奇怪的是,當他們值完崗回到家,詢問家裡的妻兒,竟無一人看到他們所看到的畫面,久而久之,他們猜測,也許,真的是因爲方舟的關係,而也只有靠近方舟的人,才能看到那一晚月亮的與衆不同。
遙遠之地,萬象皆迷,浩瀚星辰不過塵埃粒米。
流光急轉,一座懸在星河之上的金色宮殿內,出現一位不速之客。
“夢神大人,好久不見,你一念間便可創造這宙冥之中億萬星辰的夢,這份實力,讓同爲主神的我,情何以堪。”
宮殿的寶座上,慵懶地側臥着一位絕世佳人,白皙的頸項,掛着一顆粉色的棱星,纖纖手正敲打着座椅,見有客人來,啓脣,皓齒微露,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帶着夢幻的音調:“神,強如何,弱又如何,不過各司其職,不滅不死,除了厭倦了永恆滋味的傢伙,自願尋一個接班人交接神格,回凡塵體味人生,這麼久了,我還真沒見哪個神,被別的神打落塵埃的。”
來人追懷道:“昔日一位主神墮落,與魔勾結,不就害得五位天神隕落,神格也下落不明,如今,新生的神格越來越少,要再出現幾次那樣的事,也許神域,真的就要被魔佔領了,夢神,你打算永遠活在夢中,閉目不見麼?”
夢神微微搖頭,捏起自己頸項間的棱星,緩緩道:“神格,是信仰所聚,只要生靈心中還有對他們的信仰,他們,就能迴歸,至於,已經失去了信仰的,我想,大概也沒有,迴歸的必要了……”
當她說出這句話,心中若有所失。
那五位天神之中,有她愛而不得的人,真。
“還有,對於你的來訪,我再重申一遍,我雖是夢神,可夢這神奇玩意兒不是我創造的,我只不過是將他們所想所念的復刻了一份,當身體的疲累消失,他們的靈魂歸於安寧,現實中所求卻求不得,現實所恨卻恨不得,現實所愛卻愛不得,讓它們都能夠在夢中實現,纔是我要做的事。”
“那麼夢神,這一次,你是又拒絕了我的邀請了?”
“回去吧,回去做你該做的事。”
隨着話落,剎那間,整個宮殿坍塌成一塊塊碎片,如同鏡子破碎了般,墜入星河,留下一個滿身都是裂痕的傢伙狼狽地站在原地,慍怒道:“又是這樣,又沒有能夠發現真實的她,她一定在某處嘲笑我吧,這個可惡的夢神。”
我給星辰萬千夢,卻給不了自己一個,真,我是不是很蠢。
“誰?”夢神從思念之中脫離出來,警覺地看向前方,一道與自己所在世界格格不入的氣息從那裡闖了進來。
“這裡是?”
腳下是萬千的星辰,璀璨、閃耀,和站在大地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這一次,不是仰望,是低頭,就好像天地顛倒了過來。
夢神見對方是一介凡人,有些感慨自己的大驚小怪,不過也有些迷惑,這個凡人,怎麼可以脫離自己的夢,來到這裡。
等等,他身上籠罩的這股煙氣……原來如此,是你把他叫來的嗎?夢神捏起頸項間的棱星,棱星閃過一道粉色的亮光。
雲逸被亮光所吸引,轉頭看去,不遠走來一位高貴?美麗?聖潔?不知如何形容會恰當的詞。
“你是不是喝了一種粉色的酒?”聲音如夢如幻。
“是的,幻黛玫紅,也許,這就是玲瓏沒有說出口的魔力所在,這虛幻的感覺如此深刻,頭一次清晰地認識到,這是一場夢,也是頭一次以這個角度看星河,真的美。”
“夢?又有多少人真正地懂夢。”話語無奈而且哀傷。
“對了,你是誰?你爲何出現在我夢中,而我卻從未見過你,若是未見過,又爲何會有這麼……”雲逸欲言又止。
“什麼?”
“太過細緻的臉。”
“你以爲,這是你的夢中?”
“不然?”雲逸不解對方的話是何意,不是我的夢,難不成,是你的?可這樣沒道理,自己明明睡着了,現在的情況不是做夢,是什麼?或者,是那個酒讓我的意識闖到別人的夢裡了?真亂,明天問一下玲瓏好了。
“既然你這麼認爲,那你就把它當做是你的夢吧,”夢神並不在意,繼續道,“有件事,你幫我。”
等等,現在的橋段怎麼有點像說書人口中女鬼託夢找人幫忙,完成心願後贈送什麼寶物的故事……可若是這忙不難幫,又能得到寶物,不幫,說不過去啊。
見眼前凡人陷入沉思,夢神問道:“你在想什麼?”
“只是在思量,幫還是不幫。”
“那你可思量好了?”
“這取決於你所說的忙。”
“簡單,幫我找個人。”
“太簡單了,不幫。”
“太簡單了?!”夢神波瀾不起的眼裡劃過久違的喜悅,親吻棱星。謝謝,你帶來的這個人,真的知道真在哪裡呢。
她開心什麼,我說的是不幫啊。雲逸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在哪?”
被一個“女鬼”這麼盯着,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的,“我想這位女……姑娘你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描述的太簡單了,找個人,不說位於乾國腹地的白塔城,就是這北原城想找個人往大街一站全是人,你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口中他的一些特徵麼?”
他……對於他,夢神有很多話想說,終究是沒有對眼前這陌生人說出一字半句。轉身,擺擺手,離開道:“你把手裡的這小傢伙帶着,有一日它若見到他,自會和我說的。”
手上隱隱傳來痛感,一道橫亙天際的亮光突然出現,天漸漸分開,出現一張熟悉的臉。
“雲逸醒醒,醒醒。”
好大一張臉。雲逸驚得坐起,卻是一頭把趙影撞倒在地。
“早知道不叫你了,害得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趙影起來,撣撣身上的灰。
雲逸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我剛纔還在夢中來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說到夢,昨晚我也做了個好夢。”趙影想到豆兒,嘴角就揚起了笑意。
“哦?怎樣的夢。”雲逸在想,會不會喝了幻黛玫紅的人,都做了同樣的夢,都被“女鬼”託了幫忙。
趙影臉頰有些紅暈,一個大男人倒是不好意思起來,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和豆兒在一起的日子。”
“轟!”突然,伴隨着巨大的聲響,船艙一陣搖晃,但也就片刻功夫又穩了下來。
“什麼情況?”
“應該是方舟要出發了,看時間,是辰時了。”趙影說道。
辰時?!
兩人對視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奪門而出,一溜煙地趕到登上甲板的木梯前,還好,還未戒嚴。
因爲場地開闊,即便有相當多的人都在欄杆前站着,也絲毫不影響雲逸和趙影的視野。
“我的天,居然,居然……”趙影趴着欄杆往下張望,目露崇拜之色,而云逸也是呆了。
整艘方舟,竟被一隻巨大的手託着,正越過北原城高牆,城牆上的士兵動作整齊劃一並不吃驚,顯然是見慣了,而城牆之外,便是滾滾不休洶涌的大河,即便站得高看得遠,也看不到大河的彼岸。
至於,那隻手的主人,正是啓明的船長,大鬍子。
不,不應該叫大鬍子,應該叫大肘子貼切。雲逸和趙影如是想。
要是大鬍子能夠聽到雲逸和趙影此刻的心聲,會不會一個沒舉穩,將手上的方舟砸進大河。
去你的大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