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逸堪堪側過身,“呲啦”,寒笙的劍,溫柔地劃過他的胸膛,一抹豔麗的鮮紅之花在白茫茫的落雪中綻放,如一枝初開的紅梅。
劍冷,冷的傷口都結上冰霜。
寒笙手上一頓,終是沒有迴轉劍鋒,不然雲逸的胸膛可就不僅僅是這一道劍傷了。
“爲了區區一具聖武境的海妖屍體,值得麼?”
雲逸垂眸,伸手將寒笙的劍緊緊握住,劍鋒輕易地劃開手掌,一滴滴鮮血匯聚,透過指縫,凝成一顆顆冰珠,落在地上,叮咚作響,“她是我生的勇氣。”
“嘣”,毫無徵兆地,蒼魄劍在雲逸的手中斷折,有那麼一剎那,寒笙竟看到了雲逸身上強大的真氣波動。
只是這轉瞬即逝的感覺,也讓她懷疑自己是否分了神花了眼。
不過既然對方似乎沒有認輸的意思,那沒道理自己要手下留情,予對手仁慈就是還自己殘忍,何況,他是我取得第一的攔路石啊!
寒笙的臉色逐漸變得冷漠,棄掉手裡的斷劍,轉而一掌擊出,毫不留情,實實地落在雲逸的左肋,“咔”,骨裂之聲響起的瞬間,雲逸如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一抹嫣紅的血花在空中綻放,只是還未來得及凋謝,便被凍結成了永恆。
超凡境的力量,更是與冰之力共鳴,在蒼牙領域的加持下,寒潮跌宕,風如刀芒,一陣接着一陣,雲逸的腳未能有片刻觸及地面,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被風割的千傷萬痕。
寒冷封印了雲逸的速度,同樣,也將痛感延遲。
無處着力的他,像是無根的浮萍,任由風雨擺弄,疲憊地閉上眼。
只是遲來的鑽心疼痛又怎會讓他安心地睡去,神識的感知下,比武臺界線已在身後咫尺,再退一步,便是輸。
這一路走到現在,從最初的沒有資格,到雲絮小妹妹的承諾,夜一介的出手援助……從不可能,到現在離她只有半步之遙,我,怎心甘情願終結於此。
胸口填滿強烈的不甘,壓抑着,好似下一刻就要炸裂,蒙着眼的雲逸仰天大吼,將鬱氣宣泄。
意識海中心島嶼的火蓮一下子綻開了三瓣,無人能看到,蒙布之後,他的雙瞳泛着幽藍的光芒,像是久居地獄的無常,帶着視天下萬物如亡靈的死寂。
在觀戰臺衆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比武臺外的區域,石板一塊塊凌空而起,那足有千斤重的石板,就那麼排着隊立在雲逸的身後。
他這是?寒笙本以爲勝負已分,誰知雲逸竟還有這麼一手,當即凝氣於雙足,“嘣”,如一支利箭,破空聲起,追上雲逸。
“嘭嘭嘭”,直到撞碎第五塊石板,雲逸才堪堪止住退勢,見黑暗中有一道光影急速飛來,他不顧體內一陣陣血氣翻涌,也是一腳在第六塊石板上一踏,同樣迎着光而去。
“嘭”,空中對了一掌,一道身影倒飛出去,另一道則巋然不動,高下立判。
激盪的氣浪還帶着寒冰碎裂後的萬千冰渣,在陽光下閃耀,星辰般,顯得墮落其中的雲逸面目慘淡,這一次碰撞,他的整個右手五指、掌、腕、臂所有骨頭都碎成了粉末。
站定後的雲逸整個右臂耷拉着,一滴滴冷汗自額頭滾落,眼睛的蒙布一下子溼了半邊,身體不可抑制地抖動着,這是在壓抑着極致的痛楚。
“認輸吧,你還想再廢掉另一隻手嗎?你已經很痛苦了不是麼,爲什麼還撐着,倒下不好麼?”就連寒笙也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冷下的心,也漸漸開始動搖,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個很壞的人。
雲逸脣色蒼白,蒙布之下,凝綴出一顆晶瑩的水珠,不知是汗,還是淚。
“你知道麼,我從來,沒有,丟下過她。”
“可那次,我卻把她丟下了,剩她一個人面對。”
“我甚至,能真切地聽到,她在跳下的那刻,心裡,念着我的名字。”
大地震顫,寒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我已經丟了她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這個第一,誰都不能覬覦!”
雖然隔着蒙布,但寒笙卻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對面的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比武臺晃動着,裂痕蔓延,驀地,在一聲巨響中拔地而起,像一座空中島嶼,比武臺邊緣,沙土滾落,一個個金色符文被一股毫不講理的力量拉扯成萬千根絲線,細到下一刻就要斷掉一般。
場外觀戰的華昌寧也是愣了,一直以爲雲逸這傢伙純粹是運氣加朋友,頂多再稍有點實力,但還不至於能威脅到自己,但現在一看,他有些不確定了……甚至,有些期待下一局和自己對決的不是寒笙,而是他,雲逸。
寒笙看着雲逸身後的景色變化,從觀戰臺驚訝躁動的人羣變到遠方鐘樓,接着是青山,白雲,藍天,眼皮一跳,什麼情況?!
觀戰臺執教席,乾老也是故作輕鬆地調侃道:“老道,你的陣法還是有點弱啊。”
破虛道人手裡的拂塵一揮,天空出現一方法陣,投影着比武臺上的畫面,隨即回道:“怎麼會是我的陣法弱,是這小子的魂力太強了,你沒看到我的符文在那股力量面前,就跟小屁孩的胳膊和漢子的大腿角力一樣?另外,這股幽藍的力量,似在哪裡見過,你有印象嗎?”
乾老搖頭,不知是不知道,還是猜到但不想說。
這小子,到底還把不把我當自己人啊,藏得夠深……唔,也有可能是我之前交給他的魂力修煉秘籍起到了作用,嗯,一定是了。鬍子胡亂一團的漢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蒼牙領域在神秘力量下,竟隱隱有崩潰的趨勢,白龍石像自頭部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微的裂痕,寒笙的心頭失去了些安全感,像是被一頭洪荒猛獸盯上,真氣毫不吝惜地從丹田奔涌出來,通貫全身經絡,一尺內,籠罩起蒼白的冷霧。
雲逸就那麼緩緩走來,聲勢不大,但在寒笙眼裡,這樣纔是煎熬。
當觀戰臺上衆修士的目光皆都被那一道身影吸引,執教席闖入一男一女。
“嵐姐,你知道向乾老走去的少女是誰嗎?我怎麼都沒見過。”
“確實面生,不像是學院裡的人,但能被長青帶着去見乾老的,身份也不會簡單了,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
嵐蒼清朗的眉頭一蹙,如今學院正在舉行排名賽,人多眼雜,若真的是我所想那樣,這件事必然馬上就會傳遍整個東域,到時候,免不了要對一些大家族甚至仙山一個交代。思及此,便道:“管什麼事啊,好好看你的比武。”
“哦。”夏侯滄涯聽話地轉過頭,不過餘光還是停留在木長青身後的少女身上。他哪是不知道,只是他看不出這個少女有什麼特別的。
也是一點修爲也沒有啊。
學院一號人物和二號人物都中意沒有修爲的學生,這年頭是怎麼了,修爲高還有錯了?不懂,實在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