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對錯曲直,顧玉對宋墨的情誼都值得竇昭尊敬。
她恭敬地給顧玉曲膝行禮,示意素心將那套備用的文房四寶送給顧玉做見面禮。
顧玉很是意外。
竇昭既然嫁給了宋墨,就是宋墨的妻子了。他就是再不滿竇昭,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給竇昭使絆子,那不是讓竇昭丟臉,那是打宋墨的臉。這個道理他還有懂得。但他實在是看不慣竇昭明明是個鄉下姑娘,此時卻在宋家衆人面前儀態端言,像人貴夫人般的模樣。
他站出來,只是想早點和竇昭見過禮之後就走。
沒想到竇昭竟然這樣的禮遇他。
無事獻殷勤,一定沒有什麼好事!
顧玉在心裡嘀咕,見大家看着他們,他只好打消了立刻就走的念頭,彬彬有禮地給竇昭還了禮,笑着接過竇昭的見面禮,高高興興地喊了聲“嫂嫂”,顧玉退到了一旁。
竇昭莫明其妙。
顧玉站出來的時候還對她氣勢洶洶的,怎麼一回功夫就變得文質彬彬了?
前世的會昌伯顧玉,那可是個脾氣來了,連皇上的面子也不給的主,她可沒那麼自大,認爲自己一個恭敬的福禮就會讓顧玉對她有所改變!
只是這件既無前兆也無緣由,竇昭就是想破了腦袋只怕也弄不明白,她索性不多想,笑着和宋墨的幾個堂兄弟見了禮。
據陳曲水給她的資料,宋墨的大堂兄宋欽和二堂兄宋鐸都是宋墨的大堂伯宋茂所生。
宋欽比宋墨大七歲,妻子譚氏,父親是五城兵馬司東城副指揮使。他今年四月已過了府試,但六月的院試卻落了第,正在家閉門苦讀。準備參加明年六月的院試。
宋鐸比宋墨大四歲,如今正跟着哥哥宋欽讀書。
宋墨排行第三,宋翰排行第四,排行第五的宋均,是宋墨的三叔宋逢春的兒子,比宋墨小七歲。排行第六的是宋墨四叔宋同春的兒子宋鑰。
宋均和宋鑰都還在總角之年。
竇昭送給他們的見面禮是錢褡褳,裡面還各裝了兩張十兩的銀票。
兩個小傢伙高興極了,“三嫂”喊得震天響,惹了坐在西廳的女眷們不是朝這邊張望。
汪清淮就從角落裡蹦了出來。
宋墨看見他難掩其驚訝。很明顯沒有想到汪清淮會出現在這裡,宋茂春更是不知道如何介紹好。好在汪清淮早有準備,佯作出副苦惱的樣子搔着頭道:“硯堂,我原本帶了內人來想給你湊個熱鬧,沒想到你們家有這麼多的親戚……”
他乾笑了數聲。十分的窘然。
宋墨臉上卻閃過一絲感激,笑道:“承蒙世兄看得起,等會還請留下來喝杯薄酒。”
“一定,一定。”汪清淮尷尬地笑着,心裡卻鬆了口氣。
竇昭卻目露異色。
前世汪清淮被人稱頌“謙遜有禮”,這一世,他卻不請自來。一個人的性格會發生這麼大的轉變嗎?
她不動聲色地給汪清淮敬過茶,隨着陸大奶奶去了西廳。
因定國公府遇難,宋墨的外家沒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宋宜春又沒有姐妹。宋宜春的外家就成了座上賓。
竇昭被陸大奶奶帶着,先拜見了寧德長公主和陸老夫人。
兩位老人家都慈眉善目的,說起話來也十分的和藹可親,一看就是那種讀過書。性情淡泊,心胸開闊的人。竇昭很喜歡。
之後她又拜見了陸家的衆位親戚。
陸復禮有兩個兒子,一個出生沒多久就夭折了,一個是陸湛的父親陸晨,陸裡也只得了陸湛這一個兒子,所以陸湛今年雖然只有二十五歲,兒子陸圭卻已經十歲了,女兒陸琪也有八歲了。
寧德長公主這支也不過比陸復禮那支強一點。
寧德長公主有一兒一女,兒子陸時,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叫陸涵,一個叫陸沁,都已娶妻生子。女兒是嫁給了永恩伯的侄兒,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馮紹,女兒也就是張續明的妻子張三奶奶。
這次陸家的人全到了,包括馮繪的父母和兄嫂。
剛纔給陸時他們敬茶的時候,陸涵、陸沁和馮紹都打趣了宋墨幾句,看得出來,宋墨和陸家的關係很好。
年長的就敬茶,收紅包,奉上見面禮;年幼的就見禮,送紅包,奉上見面禮。
張三奶奶不僅出手大方,送了支金步搖給竇昭,還拉着竇昭的手,讓她有空的時候去景國公府做客,還道:“……我公公喜歡養菊花,我們府裡的菊花在京都也算小名氣。雖然過了秋桂飄香的季節,可正是冬菊盛開的時候。”
竇昭抿了嘴笑。
心中卻感慨萬分。
前世,她就是因爲去給魏廷瑜捧場,參加景國公府的菊宴受了風寒而病逝的。想不到今生既然又得到了邀請!
而且,她前世和這位景國公府的三奶奶可沒少打交道。這位張三奶奶的眼睛一直長在頭頂上的,見她都是鼻孔朝天的“嗯”一聲,算是打過了招呼。
兩世爲人,她卻待自己如此的熱情。
這算不算是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呢?
宋家這邊除了宋墨伯母和兩位嬸嬸,就只有宋欽的妻子譚氏和譚身邊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了。
宋墨的伯母四十來歲,長得胖胖墩墩的,看上去人很憨厚。三嬸中等個子,人長得很漂亮,可惜顴骨有些高,給人種比較苛薄的印象。四嬸打扮的花枝招展,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目光不是落在竇昭頭頂的金鳳步搖上,就是落在腰間的翡翠噤步上。
譚氏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兒秀麗,人很靦腆,跟着她身邊的小姑娘長得和宋家三太太很像,有雙明亮的大眼睛,看人的時候骨碌碌直轉。一看就不是個安生的主。
她不待陸大奶奶介紹就朝竇昭喊着“三嫂”,大聲地抱怨道:“昨天晚上我去看您,可您的丫鬟把我攔在了外在,還說是奉了我三堂哥之命——我三堂哥從前從來不這樣,肯定是您的那個丫鬟假傳聖旨……”
花廳裡一時間落針可聞。
這個小姑娘肯定就是宋墨那個唯一的堂妹宋錦了。
“真有此事?”竇昭笑道,“我的丫鬟剛剛過來,還沒有開始當差,要等下午她們過來了,我才知道是誰攔得你。你稍安勿躁。等我問過她們了,讓她們給你賠禮道歉。你說好不好?”
言下之間,是指宋錦說謊!
宋錦臉漲得通紅。
竇昭冷笑,擡眼卻看見宋墨正朝着她瞪眼睛。
她不由得心時“咯噔”一聲。
昨天晚上宋墨囑咐過她,讓她什麼也不要說。他自會幫她出面的,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一個人孤獨慣了,就會忘記身邊還有個人。
她訕訕然地笑,退後幾步,站在了宋墨的身後。
宋墨面色微霽,然後笑着問宋錦:“你昨天和誰一起來的?怎麼去了新房?”
宋錦立刻嘴巴一扁,委屈地道:“我和爹爹、孃親、弟弟一起來喝堂哥的喝酒。大家都說堂哥娶了個有錢的嫂嫂,我就想看看嘛……”
她撒着嬌。
宋墨卻看也沒看宋錦一眼,而是溫和對三嬸道:“三嬸,我的婚禮。是請了欽天監的監正合得八字,婚禮從陳設到禮數,都是問過卦的,三嬸主持中饋多年。這些講究應該都懂纔是,怎麼讓錦兒跑亂。我看。錦兒身邊服侍的人應該要換一換纔好。錦兒今年也有十二歲了,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傳出什麼流言蜚語可就不好了!”
宋三太太滿頭大汗,窘迫地連聲稱“是”,上前就要打宋錦:“我讓你胡說八道……”
宋錦抱着頭就哭了起來。
宋墨一把抓住了宋三太太揚起來的胳膊,目光清冷地盯着宋三太太:“三嬸,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
“是三嬸不好,是三嬸不好!”宋三太太連聲道歉,低聲喝着宋錦,“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丟到湖裡去餵魚。”
宋錦嚇得不敢哭了。
汪少夫人忙上前打圓場:“竇家妹妹,你可還記得我?我昨天給你當了儐相的。今天冒昧打擾,向你討杯茶喝。”
竇昭也懶得去管那個宋錦,笑着上前曲膝行禮,喊着“安姐姐”。
汪少夫人奇道:“您怎知道我孃家姓安?”
露餡了!
竇昭正要解釋,一旁的宋墨已笑道:“是我昨天晚上跟拙荊提起的——汪世兄和我親同手足,昨天多謝嫂嫂相幫!”
汪少夫人喜笑顏開,客氣道:“一點小事,不足掛齒!”拿了見面禮給竇昭。
竇昭給汪少夫人敬了茶,兩人寒暄了幾句。
陸老夫人和寧德長公主就交換了個眼神,呵呵低聲笑道:“先還怕英國公亂點鴛鴦譜,如今看來,是我們多心了。”
寧德長公主笑着點頭,和陸老夫人商量:“您看,過兩天我們是不是請他們倆口子到家裡用個便飯?”
“這是當然。”陸老夫人笑道,“我還有些話要囑咐竇氏呢!”
眼看着已到了晌午,親也認了,宋宜春吩咐開席。
宋墨去陪竇家來認親的竇濟昌和竇德昌等坐了,陸老夫人則接着竇昭,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大家說說笑笑的,彷彿剛纔的事從來沒有發生。
只有宋宜春,神色恍惚。
自己的這個媳婦,好像不想他想像的那樣溫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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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直在考慮怎麼把這段寫得簡略點,可怎麼也沒辦法再簡單了……這些都是以後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