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波折

商隊領頭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灰衣人,瓜子臉上被風雪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刻痕,一雙眼睛卻是帶着久經商場精明與狡詐。他灰色的衣袖下藏着的一雙手像是鷹爪般銳利,腳步沉穩而鎮定。

他和夥計商量片刻,然後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讓其他的人坐下,夥計又上了酒肉,才退到一旁。

張陽看這估計這個商隊是向長安方向去的,正好和他是同路,所以不免多看了幾眼。此時,只聽商隊那領頭的道:“大家趕快吃,吃飽了我們就上路,不能再耽擱了,若是誤了時辰,那罪過可就大了。”

其他的人連連點頭,一邊用手抓起剛上來的牛肉、雞肉等大口的吃,一邊用大碗盛酒咕嚕嚕的喝。其中一個年紀大概在十七八歲的小子對領頭的道:“頭,你說我們真能見到他老人家嗎?他六十大壽是不是很熱鬧?”

商隊領頭的剛喝完一大碗酒,嘴裡發出嘶的一聲,然後深深的吸一口氣道:“當然能見到他老人家,六十大壽當然很熱鬧了,聽說很多的人都要來的,到時候你想見誰都可以,趕快吃,吃完好上路。”

小夥子又好奇的問道:“你見過他老人家嗎?他長什麼樣子的?威武嗎?”

年輕人總是有無數的問題,對什麼都好奇,當然他也有無數的精力,好像不知疲憊一般。

領頭的略微不耐煩道:“快吃,等見到他老人家你不就知道了嗎?現在趕快吃,今夜要連夜趕路,多吃點。”

張陽暗自思索:“這個商隊應該是要趕回長安,還要趕去給人祝壽,只是不知道什麼人過壽?”

沒過片刻,商隊的人已經吃喝完,正要準備上路,張陽也準備趕路了,早點趕到長就早點安心,不然整天提心吊膽的可不成,時間久了誰都會奔潰的。

把三個裝有人頭的箱子掛在馬鞍上,張陽輕輕一躍就縱身上馬,兩腿一夾,馬兒就小步疾馳,奔向長安方向而去,身後傳來商隊的吆喝聲音,打罵馬匹的聲音,還有馬兒的嘶鳴聲音。

張陽騎着馬兒,帶着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在馬蹄噠噠聲中奔向前方,他剛走了不久,後面的商隊就跟上了他,速度之快讓他沒有想到。他是獨自一騎,而後面的商隊卻是駝着貨物的,另外還有十來匹馬兒是沒有人騎的,想要不落下,完全跟上整個商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豐富的經驗是辦不到的。

張陽跑的雖然不是太快,但是也不慢,沒有想到的是他先出發,商隊只一片刻就追上了他。整個商隊像是一小隊軍隊一般疾馳,表面上看去是散亂的,但是張陽仔細一觀察卻發現散亂的衆人三個組成一個小隊,三個小隊組成了一整個大隊,剩餘的幾個人專門管後面無人騎的馬匹。馬上騎士的騎術絕對比軍隊裡的還要好,坐下的馬匹也比軍隊裡的馬兒要健壯得多,每一個騎士的鞍上都掛着一把刀,每一個騎士的眼裡也似乎帶着一把刀。

商隊猶如一支軍隊,所過之處煙塵飛舞,彷彿亂舞羣魔,隨時準備伺機擇人而噬,張陽坐下的馬兒一陣驚慌,趕緊朝一旁的小路奔去,像是一隻老鼠見了貓一般亡命,他勒緊了馬繮都無法控制住坐下瘋狂的馬兒,直到商隊轉過一個山頭消失不見馬兒才安定了下來。

一邊抱怨着坐下的馬兒不聽話,一邊趕回原路,向着商隊消失的方向走去,張陽卻是對這個商隊感興趣了,暗自揣測商隊的來歷。

此時,正午剛過,太陽開始偏西,搖搖欲墜的落向西方。一路向前,路上全是剛剛經過的商隊足印,從商隊馬蹄上看來他們沒有絲毫的停留,因爲地下的馬蹄印子全是疾馳中留下來的,沒有有一個是馬兒慢行留下的。

不知走了多久,張陽擡頭看天,夕陽已經西下。

張陽策馬疾奔,想在日落前找到一家酒館落腳。馬兒噠噠地奔跑,片刻之後奔進了一個山谷,山谷的兩邊全是懸崖峭壁,馬蹄聲噠噠的迴響着,懸崖上還不時的有些碎石滑落,嘩啦啦的聲響直教人心寒。

剛進了山谷,張陽猛然間覺得不對,後背陣陣發涼,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他仔細的查看,卻發現商隊留下來的馬蹄印不見了,山谷裡沒有任何馬兒走過的痕跡,要麼是亂石,要麼就是山洪沖洗過後留下的淤泥。

張陽不禁握住了刀柄,讓馬兒降下速度來,漫步行走,眼神四處留意,準備應付隨時到來的危機。剛走出幾十丈,一聲洪鐘般的大喊響起,在山谷中久久迴響。

“站住!”這一聲喊是從懸崖上傳來的,張陽不由得擡起頭往上看去。

只見在懸崖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正手握長刀雕塑一般的站在那裡,張陽停下馬仔細一看,原來是商隊中的那個很好奇年輕人,張陽說人家是年輕人,其實他的年紀與之相比相差也不大。張陽暗想:“原來商隊在懸崖上去了,怪不得看不見馬蹄印了。”

“你叫我?”張陽停下馬擡起頭道。

懸崖上只看得見這個年輕人,但是張陽知道整個商隊都應該在上面,只是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你爲什麼一路跟着我們?是不是想劫財?你是土匪還是強盜?”年輕人的話裡面帶着深深的敵意,似乎張陽稍有不敬,微露敵意他就要往下推巨石一般。

張陽笑道:“這麼大的一條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難得這條路還是你開的不成?若是如此那麼你們才應該是土匪強盜吧?”

張陽的話剛剛說完,商隊的領頭就走了出來,走到了張陽的視線中把年輕的小夥子往後一拉對張陽說道:“閣下原本是在我們前面的,不知道爲何要故意落後我等,而後又一路跟隨至此?”

張陽苦笑一下,明白了原來是誤會了,於是他解釋道:“馬兒驚慌,自己跑到了小路上,至於說我一路跟隨這就說不通了,因爲我本來就是要去長安的,此路好走,便於馬兒奔跑,所以我就一路疾馳而來了,並不是說故意跟着你們。”

商隊頭領道:“我們行商之人一向小心謹慎,還望閣下包含,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張陽不習慣昂着頭說話,不過現在也沒有選擇,他微微勒馬,讓急躁的馬兒停下道:“在下張陽,趕往長安送禮,若是打擾了諸位那麼在下向各位賠罪了,還望各位多多包含。”

別人對他客氣,他當然也要報之客氣,雖然客氣不一定就是善意,但禮尚往來還是有必要的。在江湖中總是要講一個面子問題的,若是不給人家面子,那麼你的敵人將會是整個江湖的人。現實就是如此,哪怕是江洋大盜,作惡多段的人也都要講一個面子,不然的話在黑道中他就寸步難行了。

商隊的頭領沒有帶着刀,但是張陽知道他是整個商隊中最可怕的一個,他可怕不僅因爲他是頭領,主要的是他的一雙手,比鷹爪還要銳利的一雙手。頭領向張陽道:“若真是誤會,那麼閣下先行,我們商隊在後,驚擾了張兄弟的馬實在是抱歉,到了長安再向你賠罪。”

“客氣了!”張陽道:“如此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各位保重。”

張陽一夾馬腹,馬兒小步疾馳向前,馬蹄的迴響在山谷中無比的清脆,既然是誤會那麼商隊的人就不會往下面推巨石了,不然的話他武功再高也不是對手。

經過這次波折,張陽坐下的馬兒跑得更加的快了,他沒有絲毫的停留,不然被人家追上又會誤會自己了,行商的人小心是正常的,他也不會爲此而覺得不妥,若他是頭領他也會如此想如此做的。

夕陽西下,金色的夕陽正好下墜到長安城頂上,夕陽的光芒彷彿是金光一般灑下來,看上去無比的美麗,但是張陽知道這美麗維繫不了多久就會消失,黑暗將會隨之降臨。

張陽疾馳着馬兒奔向長安城,此去他不知是生還是死,但是他一定要去。他去既是殺人,也是救人。

無論是殺人還是救人都身不由己,他好像就是流浪在江湖中的一條小舟,隨時都有沉沒的可能。

馬鞍上的三顆人頭將會是他的見面禮物,面見幫主夏天朔禮物,雖然他加入朔馬幫已經四個月左右了,但是他還沒有見過幫主夏天朔一面,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他相信,曾經在馬氏兄弟面前吃過虧,遭過暗算的夏天朔是一定會見自己的,即使他不見,那麼他的兄弟北歸鳴和哥舒寶也會見自己的,他堅信。

一匹馬,馬鞍上掛着三個箱子,裝了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在血色的夕陽中隨着馬蹄噠噠的聲音奔向長安城。西天上的霞光彷彿變成了血光,他將染紅整個長安城,血流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