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交鋒

張陽只有苦笑,他不知道哥舒寶的試探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夏天朔的意思,不過還好哥舒寶並沒有翻臉,他現在還只是試探而已。

天色慢慢的黑了,黑暗在不知不覺中籠罩了正大地,也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心裡。哥舒寶的心裡就籠罩着一片黑暗,一片他看不清摸不透的黑暗,不知這黑暗中有什麼?是刀光劍影還在無底深淵?

帶着疑惑,哥舒寶並沒有離開張陽的房間,他很希望張陽能露出破綻,能露出馬腳,能沉不住氣,可是,張陽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塊石頭沉在水裡,無論浪花怎麼拍打他都紋絲不動,絲毫沒有鬆懈。

找不到一點線索,看不出張陽的破綻,哥舒寶只好等,等夏天朔到來之後聽從他的吩咐,他相信以他大哥夏天朔的眼光一定能看得出張陽的心中是否有鬼。

天黑了,屋子裡亮起了闇弱的燈光,只有一盞油燈在這黑暗中搖搖晃晃的燃起來,微風輕輕的一吹,似乎隨時都要熄滅,可是火焰卻是頑強的燃燒着,哪怕是片刻之後就要熄滅它也要竭盡全力的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張陽不知道這世上是否還有人像這燈火一樣燃燒自己照亮他人,他只知道自己現在看見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這樣的人,包括他自己。自私總是圍繞着人類,自私有時候卻也是人類發展的動力。可是,自私也會是給人類帶來無盡的災難元兇。張陽此時很想師姐,他認爲師姐就是一個無私的人,無私的爲他人奉獻,燃燒自己照亮了他人。

搖曳的燈火隨時都會熄滅,張陽在這搖搖晃晃的燈火下沉默着,哥舒寶同樣沉默着,兩人都沒有說話,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的是什麼,他們不說話是不想馬上翻臉,不想馬上就變成敵人。這種關係就像是一張紙一樣,只要微微一戳就會破,可是他們沒有行動,不是他們不知道這只是一張紙的距離,而是他們都想要保持這一張紙的距離,所以他們都不動,都不想戳穿着張紙。

沉默中,一個人慢步走了進來,張陽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小鴿子,不知此時她來幹什麼?

小鴿子一邊走來,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都餓了,我給你們準備了吃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張陽就發現自己確實沒有吃晚飯,哥舒寶同樣沒有吃,小鴿子的話剛剛說完,兩人的肚子同時咕嚕的一聲叫了起來,像是在反抗,像是在像他們抗議。

張陽和哥舒寶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然後打破了之前的沉默,開始吃飯。

人很奇怪,有時候無論怎麼也不前進不後退的,可是隻要肚子一餓就什麼也不管不顧,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無論是面子還是裡子都同樣如此。

一頓飯打破了張陽和哥舒寶兩人之間的試探,打破了他們的沉默,讓這緊張到隨時都會爆的關係突然緩和了起來。

小鴿子給張陽倒酒,當然也給哥舒寶倒了一杯,然帶着微笑後看他們狼吞虎嚥的樣子。

張陽一邊吃,一邊道:“有個人送飯真好,不止能填飽肚子,還能……。”張陽沒有再往下說,只是笑了笑。

哥舒寶胖乎乎的臉上也帶着笑容,他的下巴上堆積的肥肉不斷的晃動,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嘴巴卻在不停的吃着食物。

“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的東西了,鮮美的燒雞,還有這一鍋牛肉,這是我這一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東西,你的廚藝恐怕是天下第一了。”哥舒寶一邊吃一邊誇獎小鴿子。

小鴿子笑盈盈的道:“女人天生就是做飯給男人吃的,若是再不把廚藝學好一點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小鴿子並不謙虛,她對自己的廚藝一向是很自信的,當然也很驕傲的。

哥舒寶笑眯眯的道:“錯了,女人和男人是同等的,或許男人還不如女人,女人能幹的很多事情男人就不會。”

張陽也好奇哥舒寶到底想說什麼,靜靜的聽着,小鴿子嬌笑着問:“什麼事情?”

哥舒寶哈哈哈的笑道:“生孩子,男人就不會。”說完他笑得更加的開心,張陽和小鴿子同時也笑了。

笑了良久,大家突然間同時停了下來,沉默的夜裡三人都有些尷尬。沒有任何聲音的夜裡只有燈火在閃動着,不知過了多久,小鴿子突然有些猶豫的道:“我……我去給你們拿點酒來。”說着,她站起來就走了出去,只留下屋子裡的張陽和哥舒寶兩個人。

桌上的一鍋牛肉和一隻燒雞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酒杯裡的酒卻還是滿的,酒壺裡同樣還有酒,朋友之間難免會多喝兩杯,但是敵人之間卻不會多喝,因爲都知道多喝了就會醉,醉了就會誤事,誤事就會死人。

死的當然是醉的一個,所以,敵人間或許會喝酒,但是絕對不會喝多,絕對不會喝醉。

朋友和敵人的差別或許就在這裡,當你和他喝酒能醉會醉的是朋友,當你和他喝酒不能醉,也不會醉的是敵人。

閃爍的燈火就在桌上,就照着桌上的食物,就照着他們兩個人。一個胖乎乎的看上去笨拙無比,但是認爲他笨拙的敵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一個看上去有些瘦弱,不過他手裡的刀絕對會給你一個驚喜。

兩人的手裡沒有武器,此時他們手裡拿着的是筷子。拿着筷子當然是用來吃飯夾菜的,桌上的砂鍋裡還有些牛肉,殘餘的牛肉只有兩三片,一隻燒雞卻是隻剩下一個骨架。

風吹佛着,燈火的火苗忽而左忽而右,閃爍不定。

就在這時,就在這火苗閃爍不定的同時,兩人手裡的筷子同時間伸出,同時間伸向桌上的砂鍋裡,同時間去夾砂鍋裡殘餘的那幾片牛肉。

光影閃爍,燈火晃動。

四支筷子從兩個方向奔向同一個地方,奔向同一個目標同一個地點。

四支筷子同時到達了砂鍋口上端,同時擊向對方。兩根爲一對,四支當然是兩對,當然是敵對的兩對。四支筷子就在這砂鍋上端交叉來回,閃爍不斷。

但是,沒有一點的聲音,只有不斷在這闇弱的燈火下閃爍的影子,只有那模糊的光影,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響動。

門是開着的,窗戶是開着的,寒風不斷的從門窗裡透進來,不疾不徐。風沒有聲音,兩個人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四周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可是,在這死一般的寂靜裡卻是在閃動着刀光劍影,卻是閃爍着兩個人一生練就出來的武藝的光芒。

火苗還在動,沒有固定方向,就想是吹佛進來的風也沒有方向,沒有人說得清它是北風還是東風。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維持同樣的動作維持同樣的局勢,沒有誰佔到一絲便宜,也沒有誰吃了一點虧。

兩人還在較勁,可是,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音,兩個人同時聽見了這腳步聲,同時停手同時把筷子撤回來,然後同時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同時輕輕相互一碰。

清脆的瓷器碰撞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來,夾雜着門外傳來的腳步聲音一同打破了沉默。

門外的來人當然是小鴿子,她說是去拿酒,果然手裡就拿着一壺酒。張陽甚至能聞得出拿是一壺上好的女兒紅,是難得的好酒,哥舒寶同樣能聞得出來。

“酒來了,你們猜這是什麼酒?”小鴿子故意的笑着道。

張陽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哥舒寶同樣如此,兩人沒有回答讓小鴿子自覺地無趣,於是她又說道:“你們猜不着?對吧,一定是不知道,我告訴你們兩個,這可是上好的女兒紅,難得的好酒。”

張陽和哥舒寶兩人同時微微笑着道:“我知道。”

說完,兩人同時擡眼看了看對方一眼,同時面露微笑舉杯喝酒。

小鴿子等他們喝完之後給兩人各自倒滿了一杯酒道:“你們都知道,那麼爲何不回答?是不是瞎說的?其實你們根本就不知道。”

張陽問:“你怎麼知道我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瞎說的?”

小鴿子狡猾的看着兩人道:“因爲你們兩個早就串通好了的,要不然爲何之前不說,要等我說出酒名的時候你們才異口同聲的說呢?還說不是串通好的?沒有串通好爲何如此默契?如此異口同聲?”

張陽和哥舒寶同時苦笑,兩人心裡都在想,女人有時候很笨,有時候很聰明,最讓人頭疼的是她們總是把自己的聰明用在最無聊的事情上,總是用最笨最愚蠢的想法來做最重要的事情。這最讓人頭疼,最讓人無語。

所以,聽了小鴿子的話後,張陽和哥舒寶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都苦笑着端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酒果然是好酒,在這樣的寒風侵蝕的夜裡能喝上這樣一杯烈酒,能暖暖身子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不過,張陽和哥舒寶都知道他們不該多喝,不能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