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302的門口,就聽到門裡面傳來尖銳的叫罵聲:
“不要臉的臭娘們,你可以從我家滾出去了,隨隨便便找個人都能睡,臭不要臉!”
“鍾平,你個臭老頭,你當時怎麼答應我的,說是隻要我生下兒子,就會把錢都給我,你給過我一分零花錢嗎?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狗東西,我瞎了眼纔會嫁給你!呸!”隨之,就是不堪入耳地帶着十八代祖宗的咒罵聲與咆哮聲。
“啪啪啪”聽着好像是碗盤摔碎的聲音。
“又開始了,又開始了。”愛弟與萊萊到門口剛想敲門,舉到半空的手又收回來了。
“姐,咱們還是走吧,自己想想辦法,我看咱爸是指望不上了,走吧!”萊萊小聲勸說着。
門裡面又傳來了孩子的哭鬧聲,一時間,嘈雜的聲音讓隔壁的301與303公寓的住戶都探出頭來:“吵啥吵,整天就沒落個安靜的時候。”
兩姐妹一看這陣勢,趕緊低頭往阿祖的出租屋走去。
“姐,姐夫不是說這個房子已經買了嗎?”
“沒有啊,上次有個裝修公司的老總送你姐夫產權證,他沒拿,現在還是算租過來的。”
“哦,幹嘛不要呢?”
“你姐夫說拿別人的東西,睡覺不踏實。趕緊的,我給姐夫爸媽打電話!哎!”愛弟嘆口氣,原來不想讓家裡老人擔驚受怕的,但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審訊室裡到處是明晃晃的大燈,投射下來,到桌上,到鐵窗上,照到臉上的也是一片明晃晃與白茫茫,金耀祖的下巴顫抖得厲害,不知道是因爲肚子太餓了,還是因爲驚嚇所致,他驚惶地瞪着眼睛,望着對面坐在問訊室裡的紀委同志。
“你是金耀祖?漢族,g城海灣村人,祖籍蓮花島。現任藍天裝飾有限公司項目經理。”
“金耀祖,你在幸福家園的房產是怎麼來的?你在藍天裝飾公司從一個建築工地上的小工一直到項目經理,你自己心裡都應該清楚,這些都是怎麼來的?”白警官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讀着資料,讀一句又擡頭看一下眼前這個人。觀察他的反應,發現他脣色發白,眼神已經失去焦點。
“金耀祖,你怎麼回事,問你話趕緊回答。”白警官大聲問道。
阿祖一個激靈,從夢中醒過來,他好好的下班,整理一下剛想回家,門口來一羣人就帶走了。到現在餓得前胸貼後背,他覺得肚子還有腿都不是自己的,好像是凳子的。他們的問話只覺得像是耳邊有無數只蚊子在飛,嗡嗡地,腦袋裡好像有一團漿糊,過濾掉所有的聲音。
“隊長,感覺他好像是太餓, 先給他吃飯吧。”
不一會兒,外面送進來一碗肉絲麪,端到阿祖前面,他不顧形象,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終於,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兩個警官已經到了外面,四周只有明晃晃的白色大燈炫得他睜不開眼睛。幡然醒悟,這裡是一間審訊室,現在隻身在公安局。
金耀祖如夢初醒,大聲叫喚起來:“警察同志,來人,我冤枉啊,冤枉啊,爲什麼要抓我!”
一邊大吼大叫,一邊就大聲哭了起來:想着家裡的愛弟,這麼晚沒回去,不知道會有多擔心,不知道工友們有沒有帶話給她。
第二天清晨。
“你是鍾愛弟嗎?金耀祖是不是你丈夫?”愛弟聽到手機鈴聲,快速接起來,她知道,應該是關於阿祖的信息。“是的是的,人在哪裡?”
“你來一下g城中心街區的公安局,過來領一下他的隨身物品,給他送幾件換洗衣服過來。”
沒等到愛弟回答,對方就掛掉了電話。
“爸,爸,你幫忙找一下阿三叔叔,問問他有沒有中心區公安局的熟人,幫我打聽一下阿祖的情況。”
鍾平在愛弟的精心照料下,身體已經恢復,腿腳雖然還有點不便,也算是能夠上個班,照顧一下來福與阿寶,朝霞這時候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哦,我馬上打電話給阿三,你彆着急啊,爸爸馬上打電話去。你告訴一下他爸媽。”
愛弟急忙又跑回家,整理一下簡單的衣物就往公安局跑去。剛走到門口迎面就碰上金世傑夫妻:“愛弟,阿祖怎麼啦?”
“爸、媽,我剛接到局裡的電話,具體事情還要去問問。”
“咱們一起去,怎麼好端端地就抓人呢,阿祖多好一孩子啊,他們一定是抓錯人了。彆着急啊!”老闆娘一邊安慰着自己兒媳,一邊伸手握着愛弟冰涼的雙手輕輕地拍打。其實她內心比誰都擔心,都難過,都着急。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知道,孩子最需要的是安慰。
金世傑打開車門讓婆媳倆坐在自己的大衆車上,然後就往警局出發。
一路上,誰也不敢說話了,只是着急地等着紅綠燈,不停地看着手錶。
“爸,你彆着急,慢點開,現在剛好是上班高峰期呢,慢點。”愛弟看着公公握着方向盤的手,輕微地顫抖着。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阿祖這麼好的人,這麼努力的人,這麼用心生活的人,不會有事的。一直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一定不會有事的。
幸福家園到公安局大約20公里的路程,他們三卻覺得走了有生以來最長的路。
“找哪位?做好登記。”
“你好,是局裡人通知我們來送衣服的。”
“送衣服,把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不行,能不能讓我們看一眼呢。”
“現在不能探望的,在拘留所哪能讓你探望。”門口的保安人員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們是金耀祖的家人吧,櫃子裡有他的隨身物品,簽字後就可以領走了。”
“大哥,哦,不,同志!您能告訴我們他怎麼樣了嗎?他到底是犯了什麼罪呢?”老闆娘生怕自己說錯話,小心翼翼地向門口的保安大哥問道。
“我哪能知道啊,我就是一個看門的,去去去,自己去問裡面的警察。”保安大哥很不耐煩地喊話。
“你這人咋能這樣,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幹嘛大聲嚷嚷。”金世傑馬上就護住自己的老婆。
“不大點聲,怕你們聽不見。聲音小了說我小,大一點又說我態度差,真難伺候。怪不得養出個沒出息的孩子。”
愛弟一聽,握緊拳頭,強壓住怒火。只是漲紅了臉:“爸媽,咱們拿東西吧,到時候再說。”
愛弟清點一下阿祖的隨身物品,一副手套,一個帽子,還有阿祖的手機,看到手機的草稿箱裡有未發送的短信:“親愛的,今晚不要等我了,我有事情出去一下。”
他連回一條短信都沒來得及!
愛弟握住他的手機,淚如泉涌,回頭又走到剛剛那個保安面前:“我們阿祖是被冤枉的,我會證明給你看,你要爲今天說過的話向我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