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沒有預告,就像人生的每一場相逢與離別。
第二天一早,跟往常一樣李貝貝坐在爸爸的車子裡,去上海某金融學院上課,剛到別墅區門口,那個特別年輕的保安忽然攔住李律師說了一些什麼話。李律師就黑着臉,也沒有叫貝貝的名字:“你跑到楊林家做什麼?你認識阿宗?跟他有來往嗎?”
“不是你說讓我去楊林家,他們家在拍綜藝節目,你說我要是願意的話就可以露一下臉啊?”鍾引弟感到迷惑不解。
“我什麼時候說過啊,你現在的身份很敏感,不要到處亂跑,安靜上學,放學就回家。指不定媒體又會怎麼寫我們的父女關係呢?”
“哦”引弟乖乖地應了一聲,生怕惹他不高興。但他的臉色卻更難看了,像是上次在開會如何應對政府檢查的時候,也是現在這樣一副表情。引弟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一點讓他不高興了?到底是保安跟他說了什麼?疑慮伴隨着一路,這一路上李律師沒有像以往那樣跟着貝貝說說笑笑了。就像晴朗的天空忽然暴風雨。空氣中瀰漫着壓抑而又尷尬的氣息,不知道該怎麼打破眼前這個僵局。李律師乾咳了一下:“貝貝,你交朋友呢要慎重,不是我干涉你交友,這個社會太複雜,你們小姑娘根本不懂,以後不要跟阿宗那些人有來往。也不要再去楊林家了,綜藝節目也不要去了,知道嗎?阿宗現在是娛樂圈頂流,你要是跟他在一起被拍到,媒體爲了流量,指不定寫出什麼奇怪的故事來。”
鍾引弟愣了一下,那個楊保安到底跟李律師講了一些什麼?一邊想一邊走,轉眼就到教學樓,教室裡早已坐滿同學,但是大多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學校的管理比較寬鬆,大家都能帶手機上課,只要求大家上課一定要靜音,接電話必須到外面,不可以影響正常的上課秩序。這個學校很多都是富家子弟,還有一些是因爲考不上大學,實在沒有學校可去就來這裡過渡一下,一旦有機會馬上就會送到國外留學。
哈哈,有什麼好奇怪的,人生而不平等,投胎是門技術活。何嘗不是實力的體現呢?這可是很多同學嘴裡的金科玉律。下課鈴聲響起,引弟的電話鈴聲也響了起來:“引引,姐姐來上海了,你的學校剛好與醫院在同一條路上,是你過來找我,還是我過去?”
“別,我過去找你吧”引引腦海裡迅速略過李律師那張臉,不用多久,他馬上就會收到有人來找李貝貝的消息。學校裡到處都是他的眼線。
鍾引弟藉着上廁所的藉口就跑到學校外面,實際上不找藉口也沒有多大關係。這個學校並不比從前的學校,連睡覺都盯着不放。但是監控無處不在,每天的學習與生活都在監控裡。引弟本想一個人去找姐姐的,可是李貝貝陰魂不散地總是跟着。
鍾引弟瞪大眼睛怒目而視:“貝貝,你別裝小白兔了,這裡沒有別人,你就是嫉妒羨慕我,對吧?嫉妒李爸爸對我好了,沒有對你那麼好,你說吧,是不是嫉妒?自打我來到了李律師家,公主的城堡就是我的了,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貝貝眼帶笑意,看着引引說:”姐姐,我最愛你了,怎麼會嫉妒你呢?“
鍾引弟步步緊逼着站上了人行道的欄杆上:“你不要活着了,既然活得如此痛苦,你去死吧,趕緊去死吧!”
“不要,不要,要死一起去死吧”。
“不--”鍾引弟嚇出 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驚醒,看到眼前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正在給自己弄着被子,還溫柔地對着自己笑着:“引引,你醒了。”
石老師看着他一臉的茫然,又說道: “你忘記了?是你姐姐送你過來的。”
“我姐姐嗎?”
“這裡是哪裡啊?”
“上海靜心療養中心”
哦!上海精神專科醫院,鍾引弟慢慢回過神來,這個夢境太長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
“我姐姐,她人呢?”鍾引弟坐起來,輕輕地問道。
“姐姐給你拿藥去了,不要着急,你的精神壓力太大了,以後呢,不管你遇到什麼困難或痛苦的事情要及時地疏解。我是你姐姐的導師石老師,以後你要是遇到什麼不懂的問題可以過來問我。”
“引引,引引”病房外面響起熟悉的聲音,她快步走到牀邊,把一袋裝在白色塑料袋裡的藥品放在了牀頭櫃上,可以感覺到鍾愛弟是多麼得焦灼,氣喘吁吁地摸着妹妹的肩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要知道這樣,就讓我去看你了,結果你一跑到我面前就忽然暈過去了。”愛弟說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姐”引弟看着跑得滿頭大汗的她,一下子眼淚就涌了上來。
“行,你們姐妹聊天吧,老師先去門診那邊看一下。這瓶鹽水掛完再走,知道嗎?”石老師轉身帶上門就走了。
“不要想太多了,跟姐姐回家吧,爸爸現在已經搬到g城江北區的幸福家園了,那房子還不錯的,要是不行,等姐姐畢業後咱們一起住,可以嗎?”鍾愛弟的語氣跟去世的海清特別像。
鍾引弟一聽,硬是將眼淚一點點地吞回肚子裡,搖搖頭:“現在幾點了?學校應該放學了,我不能讓李律師發現我在這裡,他也會不要我的。”邊說邊掀開被子就起牀了。四處找尋着自己的鞋子,穿上就想往學校走。
“引引,你別任性好不好?爸爸也很想你,昨天給我電話都說想你了,讓我帶你回家呢?”
“爸爸?哼!媽媽離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我就是孤兒了。我沒有這樣無情無義的爸爸。”提起鍾平。引弟發出冷笑。
“引引,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他再怎麼樣,也是生你養你的人,你怎麼可以這樣的冷血?骨肉親情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的,爸爸也老了很多,你還記得小時候總喜歡騎在他的肩膀上去田裡玩嗎?”
“不要跟我提他?可以嗎?那個騎在肩膀上的是萊弟,他從未帶過我。你再提他,提那個噁心的渣男,以後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妹妹。”引弟摸索了半天,終於在病牀底下找到鞋子,穿上後就往外走。
愛弟把藥塞到她手裡,拉着她的衣服又是一頓勸說:“你根本不快樂,在那個新爸爸那裡,對不對?石老師說你生病了,這個病很難治癒的,你要是再回到緊張的環境中又會暈倒的,你明白嗎?”
“對了,姐,我有錢了,這個藥多少錢,我給你錢吧!”引弟在衣服的兜裡掏了一下就掏出幾張一百的塞到了愛弟手裡:“你不要再勸我,那個家我不會再回去了,如果他把我當女兒就不可能讓我嫁給一個老頭子,既然他不把我當女兒,我有必要用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嗎?有意思嗎?”
“引引,你誤會了,爸爸那時候是故意演戲給新阿姨看的,不是讓你嫁給他的。你不是還拿到爸爸兜裡的兩千元錢嗎?如果他不放你走,怎麼可能把錢放兜裡等你?”
“別說了,我再也不相信那個臭男人了。以後他的生死與我無關。”引弟掙脫了愛弟的手,頭也不回地衝出醫院,在醫院的門口垃圾桶邊停留了一下,把那個裝着藥品的白色袋子丟進了不可回收的垃圾箱裡。
“引引,引引······”
愛弟看着那消失的穿着粉色衣服的背影,既感到陌生又無來由地擔心。想起石老師剛剛說過的話:“她現在的病情不適合呆在緊張的環境裡,患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綜合症,她妄想自己成爲李律師的女兒,出現了雙重人格,可能她自己也分不清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
“在遭受失去至親的重創之後,情緒沒有及時得到疏解,被壓抑到內心深處,或者說是爲了逃避這種痛苦,把自己扮演成另外一個人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裡。”
愛弟又撥通了妹妹的電話,電話出現了一陣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