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山既有此一名,顧名思義便是葬下了數之不盡的幽魂,而這無數的生靈死後怨念不散,英靈不滅,竟是形成了一片終年不散的黑霧,緊緊纏繞着這猶如擎天之柱一般的筆直山峰。
山腳下放眼荒蕪,寸草不生。唯有一個矮小少年仰面朝天的癱倒在地上,累得氣喘吁吁。
此人十五六歲模樣,面容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身着一件無袖短衫,露出的古銅色的雙臂肌肉呈流線型,極具爆發之感。
少頃,他掙扎着起身,周身涌現出一團淡淡的赤光,雙眸堅定的望着面前那看不到頂峰的奇山。
“哼!”少年一聲冷哼,雙臂僕的張開,環抱山體便驟然發力。
‘砰砰砰!’
一時間,他雙腳所落之處,蜘網裂紋乍現,土石崩塌陷空,他整個人猶如立足虛空,不斷的發力,斗大的汗珠瞬間在他周身浮現,卻又很快蒸發乾淨。
他的身子,此刻已然發出了鏗鏘聲響,像是每一塊骨骼和經脈都在激烈顫抖。而他體表原本只是淡淡的赤光,此刻濃烈到幾乎快將整個人淹沒了。
然而面前的葬魂山仍巍然不動,像一個巨人般靜靜俯視着他,變幻莫測的愁雲慘霧亦如一張蔑視的大臉,又似一張潛藏在深淵中的利嘴發出怪嘯聲。
少年氣息凝重間,忽聽一道輕盈的腳步聲傳來,他頭也不轉,只是體表的火焰又猛地增長了幾分,凝聚化作一條臂膀,一拳向後擊了去。
‘砰!’
只聽得一聲沉重悶響,四下飛沙走石,形成一個環繞的風暴圈將少年身後盡數籠罩,再不聞絲毫異響。
“出來吧,何必鬼鬼祟祟。”少年眉頭一皺,仍然奮力抱着面前的大山。
‘啪啪!’
不見其人便傳出一串清脆的拍手聲,隨後更是響起一道聲音,“不錯嘛,全力之下尚有餘力攻我一拳,你這淬體之術當真有些門道兒。”
話罷,一道身影已然佇立於少年身後丈許之處。
此人作儒生打扮,身形消瘦高挑,手持一柄梅花紙扇,一頭烏黑的長髮隨風飄揚,看起來格外儒雅脫塵。
“幹麼說些恭維話,你來葬魂山也無非是爲了爭奪造化,先站往一邊,等我試煉完畢再說!”少年語氣強硬道。
誰想那人也不生氣,只是搖頭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便靜靜的站在一旁觀看。
少年不敢大意,一邊分神留心此人,一邊繼續舉山。只是如此一來,他已經做不到心與力合的全神一氣狀態。
他體表的火焰迅速變淡覆滅,死死扣住山體的雙臂也終是鬆開,下肢一軟便直直跪伏在了地上,冷汗不跌,氣喘不止。
“唔,你妖力耗盡,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儒生打扮的男子冷笑一聲,這般說着卻是一掌直襲少年後心,看掌心凝練的掌力,這一掌分明是想取其性命。
“公良侯!!!”少年仰天嘶吼,面對這一掌他也頗爲無奈,但他不願束手就擒,仍然咬牙出拳。
二者相擊一處,結局卻是不言而喻,少年被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擊在葬魂山的石壁上。
看着癱倒吐血的少年,公良侯自得一笑,手中摺扇舞了個大花,再次舉掌而上。
這一次,少年已然動彈不得,再沒了還手之力。一時間,一股子憋屈死死堵在了他胸口,氣得口吐鮮血。
“若不是妖力耗費殆盡,公良侯豈能如此欺我?”少年心底暗歎,卻無可奈何,唯有閉目等死。
這一刻似乎格外漫長,少年頓覺不對,睜眼一看更是大吃一驚。
不知何時,一個體型碩大的龍人已然擋在了身前,猙獰的龍爪死死扣住了公良侯的右掌。
“你便是那人族修士?”公良侯面色肅然的問道,他此刻已然感受到了對方的龐大力量。
“咦,居然認得我?”敖戰面色一怔,一番思索便明白了其中道理,定是那雪雲軒將自己的信息透露給了此人。
公良侯微笑一下,聲音一反常態的冰冷,說道,“聽說你殺了朱子玄和碧瞳,還妄圖染指葬魂山的造化,既如此,你爲何又多管閒事,要救這申屠燼,不讓我倆自相殘殺,坐收漁利。”
敖戰心頭微驚,扭頭望向癱倒在地的少年,暗歎一聲,“原來他就是金角火蟻——申屠燼。雪雲軒的部分記憶裡,金角火蟻擅長金、火二力,肉身淬鍊的無比堅韌,是走煉體一脈,力大無窮,頗擅戰鬥。只是他太過大意,試煉時耗盡了妖力,被那人鑽了空子。”
“嘿,人族小子,幹麼不說話?”公良侯見敖戰沉默不語,當即皺眉低喝道。
敖戰回過神來,手掌用力一推,兩人同時借力退開,凌空之中,公良侯摺扇張開,挽起一朵大花,割出一道精簡凝練的刀光。
敖戰冷笑一聲,後退的身子在虛空一蹬,頓時一爪擊出,虛無業火猶如一條旋轉的狼牙棒狠狠擊中那刀光。
二者轟然爆裂,一圈衝擊氣浪四溢散去,而虛無業火的勢頭還未殆盡,仍直充公良侯面門而去。
公良侯面色一變,即便他早已知道敖戰最厲害的手段便是一種古怪火焰,已然早早留神了,可虛無業火的威力仍然讓他心頭大駭。
一時間,公良侯失去了往日那泰然自若的模樣,看向敖戰的雙眸變得凝重,沒有再次主動攻擊。
敖戰心頭暗笑,知道自己一擊奏效,成功震懾住了對方。他也並不着急,饒有興趣的看向申屠燼,對方也向他投來一個滿含謝意的眼神,但似乎也稍有不解。
“人族,你膽敢潛入我族秘境,更與我七獸堡爲敵,老實說吧,你是判官城哪一脈門下?”公良侯打破尷尬的氛圍,眯着眼寒聲問道。
在他的思維裡,整個判官域也就判官城敢與他七獸堡叫板。
敖戰漠然看向他,不屑道,“我不是判官城的人,古戰場亦非你族私有的秘境,我便自有進來的法子。”
公良侯面色一怔,隨即厲聲道,“笑話,秘境唯一的入口早就被七位堡主聯手封印了,除了堡主頒發的令牌,天下再無法子進來!”
敖戰心中暗歎,面上卻是裝出更爲不屑的笑容,說道,“難道此等造化之地,便只有你七獸堡佔有的那一道入口麼?你若不信,倒是說說我是如何進來的?”
“你是說秘境還有別的入口?”公良侯臉色一變,心底已然信了三分,卻仍呵斥道,“我看是堡內出了內奸,將通行令給了你!”
話一脫口他自己心底都暗自搖頭,即便此人得到通行令,也仍然進不來的。
敖戰哈哈一笑,譏諷道,“你要如此想也由得你,這申屠燼我保下了,是戰是罷也都由得你!”
“此人頗爲難纏,若是現在跟他硬碰下去,即便勝了也討不了好,到時候無力爭奪造化不說,搞不好還會步申屠燼的後塵...罷了罷了,我可不做這虧本的買賣。”公良侯心中略一計較便不再上前,手中摺扇攤開輕輕搖曳,又恢復了往日那氣定神閒的儒雅模樣。
敖戰見他有了決定,心中暗歎此人倒是頗識時務。
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打算,在見到公良侯識破自己身份的一瞬間,他便已知曉這一切都是雪雲軒的詭計,要將自己引來此地合而圍之,兩人短暫的交手便是敖戰對公良侯的試探之舉,而救下申屠燼也並不全是出於仗義。
他要讓這申屠燼對自己抱有感恩之心,哪怕之後不願意與自己聯手,亦讓他心中矛盾,不會聯合衆人與自己爲敵。況且等他傷勢恢復,第一件事便是攻殺公良侯,這等於在無形中消解了兩名強勁對手。
稍許間,公良侯也是回過神來,看着正快速恢復的申屠燼暗歎一聲不秒,心頭殺意奔騰。
正靜謐間,這無形的殺意悄然瀰漫,敖戰和申屠燼盡皆驚覺。只見申屠燼雙眸充滿怒火,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已泄心頭之恨。
他此時正值盛怒,加上身受重傷,心神大亂,唯有殺公良侯泄恨的念頭。
“讓我再添一把火!”敖戰看在眼裡,心頭卻是暗喜,手一彈,一滴璀璨的精血飛出,徑直落入申屠燼嘴裡。
霎時間,一股子暖意充斥其體內,道道精純磅礴的能量涌向申屠燼周身的經脈,加速其恢復速度。
申屠燼雙眸一亮,再次感激的看了敖戰一眼。
敖戰略微點頭,上前一步,擋在了申屠燼身前,冷冷的看向公良侯,說道,“怎麼,還想打?剛纔我說了,申屠燼我保定了。”
公良侯大感頭痛,隨即揚聲說道,“申屠燼,此人分明是在利用你分化我七獸堡的實力,你若是與他合作,便是我七獸堡的罪人!”
敖戰心中好笑,暗歎一聲你這般說話,必然會適得其反,讓申屠燼更加厭惡你。
果不其然,申屠燼聞言大怒,不顧恢復傷勢揚聲怒喝道,“若不是他我早已遭了你的毒手了,你這卑鄙小人還有臉給我亂扣帽子,至今天起,我申屠燼便與你不死不休!”
公良侯聞言面色冰冷,頗感無奈。
敖戰面色不變,心中卻是連呼妙極,如此一來,之前的計策便這麼輕鬆的達到甚至超過了預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