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未央一直以來溫文爾雅的面具碎裂,通紅的眼眶盈着淚,看起來倒真的不像是在冤枉樓九夜,不過作爲當事人的樓九夜,卻是一臉茫然:“解釋?大姐怎麼了?”
“你還裝糊塗!”樓未央聲音有些尖利,手握拳放在身側微微顫動着:“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要不是你,姐姐也不會到現在還杳無音訊!”
樓九夜平白被冤枉本就心間極其不爽,又碰上一向知禮節的樓未央如此蠻不講理,上來就一通誣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二姐姐,你最好想明白再開口,九夜自從被大姐不小心拌下了獅鷲,就沒再見過那位好姐姐,我害了她?我倒是想問問她憑什麼要來害我!”
樓未央愣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她是一點也沒聽說,只是聽聞寧芍兒傳回去的簡訊中提到樓長樂失蹤,這才急匆匆趕過來跟寧芍兒匯合,緊接着就被人圍追堵截頗爲狼狽。
看到樓九夜言之鑿鑿語調很是不屑,不由也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但是到了這個份兒上她也不好服軟:“姐姐現在已經失蹤了,不管是不是你的錯,都是因爲你身陷狼羣要去救你而失蹤的,你就得負責!”
樓九夜怒極反笑,心裡竟覺得有點荒謬。這樓未央也被樓長樂傳染成腦殘了麼,這種無賴混混的手法也用得出來?
“這事兒跟我無關。”樓九夜不想再費口舌,心中堆積的怒氣在不停地竄着。
“樓九夜,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知道什麼,還是趁早說出來的好!”樓未央也失去了耐心,寧芍兒既然讓自己來問樓九夜,那必然是有道理的,這樓九夜一定是知道什麼事情。
“我也最後告訴你一遍,你特麼算是哪根蔥!樓家在我眼裡都是個屁,你腦子好用也是個渣渣,與多遠給我滾多遠!”樓九夜暴怒出聲,堂堂女軍神到了異界本打算修身養性,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卻還總是太歲頭上動土。
真當她樓九夜好欺負麼?!一個個都要來捏一捏這個軟柿子!老虎不發威,當她是hellokitty?!
樓未央被這突然爆發的氣勢嚇了一跳,隨即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張嘴還要追問。
樓九夜已經沒耐心跟她糾纏,寧芍兒和樓欽鳴已經進了帳篷有一段時間了,他們在說什麼?這纔是樓九夜關注的問題!
而樓未央?不好意思,樓九夜一點也沒把樓未央看在眼裡,所以乾淨利落一個手刀劈在樓未央後腦,世界終於安靜了……
“看來是我脾氣太好了,一個兩個都敢上房揭瓦了。”樓九夜狠狠踹了一腳昏迷的樓未央,將她往帳篷裡一扔,轉身就往樓欽鳴所在的帳篷走去。
軟帳內樓欽鳴隨手打出一團火苗,絲毫沒在寧芍兒面前掩飾自己水火雙修的身份,寧芍兒也似很久前就知道一般,沒有表現出驚訝。
“主人,我這邊得到的信息恐怕不容樂觀。”寧芍兒現在哪裡還有公主那種高人一等的姿態,小心翼翼地立在一邊,看着樓欽鳴陰晴不定的神情。
樓欽鳴冷冷看着她,過了半晌才微微啓脣:“九夜的身份暴露,怕是跟樓長樂的失蹤脫不了干係吧。”
“樓大小姐確實知曉龍圖騰的消息。”寧芍兒後背浮現一層冷汗,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那意思也差不多是認可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玩意兒。”樓欽鳴一掌拍在旁邊的木桌上,轟然一聲輕響,木桌被轟成了碎渣。
樓欽鳴兀自有些不解氣的樣子,看着寧芍兒眼神陰冷:“容雁天果真是幽冥教的大長老?管寂雪沒有下令反倒是他跳出來了!”
“主人就應該先除掉他。”寧芍兒癟癟嘴。
“容雁天的身份掩飾的太好,想要除掉他太困難了。”樓欽鳴搖頭,手指互相摩挲着,沉默了半晌才道:“爲今之計,只有兵行險招了。”
寧芍兒面上竟是一喜,偷眼瞟了下樓欽鳴俊逸的側臉,小心地開口:“主人可是要用那個方法?”
樓欽鳴陰沉的臉上都能滴出水來,咬了咬下脣才終於點點頭,看向寧芍兒的眼神帶着冰碴:“你最好不要再給我出什麼幺蛾子,不然……”
“主人,芍兒定然不會再出錯了!”寧芍兒得到了迴應,立刻滿臉笑容地前行了幾步,緩緩跪倒在樓欽鳴的腿邊,柔順地喚了一聲:“鳴哥哥,芍兒會很乖的,芍兒什麼都聽鳴哥哥的。”
樓欽鳴從鼻腔逼出一聲冷哼,懶得看寧芍兒,閉目養神。
軟帳內燈火搖曳,映出的兩條身影如蒲柳一般依偎在一起,從外面看來卻是異常和諧。
樓九夜頓足在帳外,看着那兩道身影不知在思索着什麼,猶豫來猶豫去最後還是沒有直接衝進去質問,而是緩緩潛行到賬邊,偷偷聽着裡面的聲響。
“鳴哥哥,你說我們該怎麼和她解釋啊,這實在是讓我無法說出口呢。”寧芍兒嬌滴滴的聲線傳來。
“事實如此,何必解釋。”樓欽鳴語調依舊有些淡漠,聽不出情緒。
“好歹也掛了這麼久的樓家三小姐的頭銜,陡然被證明了身份,應該會很難接受吧。”寧芍兒假惺惺道。
“委屈你了,在若姨那……”若姨正是寧芍兒的母妃淑妃娘娘,怎麼還提到了她,樓九夜愈發困惑。
“若姨對我很好,只是近段時間才得知自己的身世,實在是心下悽惶,想着能早點回到鳴哥哥身邊纔好。”寧芍兒的影子更加依偎了過去。
“恩,回去以後就將你接回來吧。”樓欽鳴聲音依舊低沉。
“不過話說回來,還要感謝樓九夜那丫頭呢,平白無故幫我吸引了很多注意,要不然……嘻嘻嘻,還是鳴哥哥有主意。”寧芍兒好像是故意提高了聲線。
樓九夜腳下一晃,上面的對話讓她產生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事情的進展或許另有隱情?樓欽鳴先前對她的坦白難道還是謊話麼?
“假的就是假的。”
“幽冥教要的東西跟圖騰什麼的有什麼關係,長久以來不過都是咱們散步的謊言罷了,他們真正的目標從雲孃的血脈上轉移開纔好,這樣我就安全了嘻嘻嘻~”寧芍兒的聲音愈發刺耳了,樓九夜聽得有些恍惚。
怎麼回事,寧芍兒稱呼自己的母妃爲若姨,叫雲夫人爲雲娘,還有什麼散佈謊言,什麼假的血脈,她怎麼都聽不懂……
“當初是迫不得已,若不將幽冥教誤導到圖騰上,你就危險了。”
“嘻嘻嘻是啊,也不看看她算是個什麼貨色,不過是個頂着樓三小姐名頭的假貨,還真以爲就是鳴哥哥的妹妹了呢,真是蠢啊!”
“啪。”
一聲輕響,帳篷內的對話陡然停住,好像寧芍兒又低聲嘟囔了幾句,樓欽鳴只是偶爾插話。
樓九夜已經聽不進去了,她似乎懂了!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騙局麼?什麼雲家,什麼雲娘,什麼爲了保護她樓九夜而存在的哥哥,竟然統統都是騙人的?!
那麼之前言之鑿鑿的深情不變,雙眸凝視時的溫柔翩躚,還有脣齒間殘留的氣息,都是假的麼?
他竟然一直在騙她?不過是爲了保護雲家真正的血脈、被偷偷送進宮的……寧芍兒?!
爲了保護寧芍兒,而讓幽冥教認爲自己這個擁有着圖騰的掛牌樓家三小姐,纔是他們要找的人?
這個謊言竟然持續了十多年之久麼……
淑妃娘娘,不,或者應該叫若姨……原來並不是寧芍兒的生母,只是幫助雲娘照看女兒的人。
樓欽鳴要守護的人,也不是她樓九夜,而是寧芍兒!
原來這纔是這段時間以來,樓欽鳴不斷瞞着她騙着她的原因,這纔是每次她問及寧芍兒的身份,他都諱莫如深的原因?
“樓欽鳴,你好樣的!”樓九夜驀地一聲清喝,眉宇間一時之間怒氣昭然,轟然打出一掌掀飛了帳篷。
寧芍兒尖叫一聲,還沒來得及起身,被樓欽鳴長臂一覽護在懷中。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再次讓樓九夜眼底竄出一把火,嘴角竟然生生逼出一抹笑容來。
“你很好,你們都很好,把我當猴耍了是吧?”樓九夜一連感嘆幾聲,一直以來壓抑的怒火如火山噴發一般,讓她徹底紅了眼。
她只定定看着樓欽鳴,直到對方先別開了眼去,才沉聲道:“我樓九夜從來不是吃啞巴虧的人,但是因爲你,樓欽鳴,這一次算是我栽了!”
“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
樓九夜心中的酸澀衝上眼睛,竟讓她有點想哭的感覺。
不願意讓他們看到自己的狼狽,樓九夜霍地轉過身去,背影挺得直直的,大踏步走遠,直到消失在林間,只留下那句‘再無瓜葛’……
樓欽鳴沉默地放開手臂,絲毫不溫柔地推開了依偎着他的寧芍兒,撫了撫自己的長袍,臉上一片木然。
寧芍兒一個踉蹌,脣邊不由彎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還帶了一絲絲勝利的陰險:“鳴哥哥後悔了?”
樓欽鳴半天沒有迴應,沉默地看着樓九夜消失的方向,最後只是黯然垂落眼眸:“這樣也好,我寧肯她恨我。”
“離我遠一點,就會安全一點。”
寧芍兒站在原地微微笑着,看着樓九夜決絕的背影和樓欽鳴有些落寞的身影,情不自禁彎了下脣角。
樓九夜,你也有今天呢,呵呵呵……
這世界上知道若姨和雲娘之間關係的,就只有寧芍兒和樓欽鳴,樓欽鳴不說,她寧芍兒自然也不會說了。
若姨原本就只是雲娘身邊的小丫鬟罷了,寧芍兒也根本不是什麼雲孃的親生女兒,而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真正的十三公主。
不過她一點也不在乎,對於樓九夜打擊最厲害的,顯然是她纔是雲孃親生女兒這一點。
樓欽鳴對於雲夫人的恩情感懷多年,也一直都是以保護雲家血脈爲己任,而現在,當着樓九夜的面,樓欽鳴否認了樓九夜的血統,並且說她寧芍兒纔是他所守護的雲家後人!
就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樓九夜傷心欲絕失望透頂了。
樓欽鳴其實並不曾騙過樓九夜,只是剛纔他跟寧芍兒演的一場戲,將兄妹之間曾經的點點滴滴盡數抹殺,歸結到一個所愛非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寧芍兒自始至終雖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樓欽明利用自己的目的,但是她不覺得失落,畢竟現在能夠陪在樓欽鳴身邊的是自己。
從正面的身份上,她寧芍兒是公主殿下,樓九夜只是個不受寵的樓家三女兒;從暗地的身份上,樓九夜雖然真的是雲孃的親生骨肉、雲家的唯一血脈,但是寧芍兒如今已經取而代之,雖然她只是雲家一個丫鬟的女兒!
寧芍兒微微眯了下明亮的雙眸,其中的算計慢慢沉澱,又恢復了平時那一副嬌蠻的模樣,低聲嘀咕着:“看來需要儘快散佈一下消息了……得讓幽冥教那幫走狗相信,我纔是身有圖騰的雲家血脈才行。”
雖然寧芍兒極其不情願幫樓九夜背黑鍋,但是這件事情她還是必須要做,誰叫她也不得不聽命於樓欽鳴呢……
破曉之時,無量山脈再次燃起生機,夜晚的寒冷似乎已經褪盡,但是那些埋在黑暗背後的秘密,卻是暗中串聯成暗潮,將整個鳳月國拖入陰謀的巨網。
不到三天時間,幾條消息幾乎不分先後的傳入了聖騎士傭兵團大長老的耳朵。
少年一般稚嫩的容顏,卻有着蒼老的聲音和氣度,坐在上手位之人赫然是帝國學院的副校長容雁天!
管寂雪依舊是一身黑色披風,木着臉站在他身後幾步。
“啪!”幾乎是容雁天手掌落下的瞬間,上好的梨花木長桌子被震成粉末,在座的幾位傭兵高管心中都是一跳,小心翼翼地瞄了幾眼神色猙獰的容雁天。
“都是蠢貨!蠢貨!”容雁天的咆哮如期而至,哪裡還有傳聞中那個謙和勤勉的副校長形象。
是的,聖騎士傭兵團大長老,就是容雁天!
派人圍追堵截樓九夜的人,也是他!
“大長老息怒,雖然我們沒你能最終除掉樓九夜,但是現在也證實,她並不是龍圖騰持有者。”一名老者恭敬地起身,偷偷摸了下冷汗道。
“又是怎麼確認的?上次說龍圖騰就在樓九夜身上的時候,也是確定!混帳!一羣混帳!”容雁天滿腔怒火簡直要將在座的所有人淹沒。
“這次應該錯不了了,我們那天后來趕去的手下,確實看到了寧芍兒就在龍鳳祥雲出現的不遠處,而樓欽鳴也是陪在寧芍兒身邊的。”又有一位老者不得不起來安撫容雁天報表的怒火。
“這麼說樓九夜一直都是個幌子?!”容雁天眯了眯眼睛,偏頭看向身後始終沉默的管寂雪:“寂雪,你怎麼看?”
管寂雪被點到名字,眼神聚攏了一些,隨即才緩緩出聲道:“最近一段時間,樓欽鳴確實是跟寧芍兒一起的時間多些,兩人經常出雙入對,反倒是樓九夜,好像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想起之前看到樓九夜時她的樣子,管寂雪微微嘆了口氣,他似乎只能幫到她這麼多了吧……倒是樓欽明,這次恐怕付出的,是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的,他也真的捨得……
“幽冥冠能夠引出雲家後人,卻是當初跟我們聯手的正是淑妃娘娘,就是那寧芍兒的母妃,這麼看來這寧芍兒,確實是很早就被引入了我們的視線,怎麼之前都一直沒有注意到呢?”底下一名老者疑惑道。
“哼,雲家那女人也真是好算計,將親生女兒送到了宮裡養着,在樓家還弄了個樓九夜當做替身,這才誤導了我們!”容雁天僅僅皺着眉頭,雖然這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合理,但是他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妥……
“難道不可能是樓欽鳴那小子耍了我們?”一名老者疑惑地問道:“當初蒼冥冠能引出雲家後裔這個消息,就追查不到出處,難道不可能是樓欽鳴故意傳出來的麼?”
“這麼一說我還真覺得,看來是那小子見我們真的弄到了蒼冥冠,情知密謀被破,才讓我們將實現轉到樓九夜身上,以爲她纔是雲家後裔。”又一名老者道。
“這樣就說得通了,看來不管是蒼冥冠還是樓九夜,都是寧芍兒的擋箭牌罷了。”
“是啊是啊,這樓欽鳴還真是狡猾!”
“師父,那樓欽鳴確實可疑,之前帝國學院高塔的火靈聖魂都沒有引出他來,看來九頭鳥商會中,那靈符的用處可能還是另有其人。”管寂雪確實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上次讓樓九夜帶走了我的靈符,確實要試探一下,但是後來沒有見樓家出現任何狀況,看來真的是我多慮了。”容雁天想了想才道,語氣卻並不輕鬆。
“那火系聖魂也不過是試探樓欽鳴身份的道具,不是他的話,我們綁架寧芍兒就會更加輕鬆一些,不然要是有了整個九頭鳥的保護,那我們的下手難度可就……”一名中年管事道。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盡全力將寧芍兒弄到手,龍門已經開啓了,我們耽誤不得!”容雁天最後沉聲道。
“大長老,屬下還有一事稟報。”這時底下一名傭兵管事出列說道。
“講。”容雁天揉了揉眉心。
“最近好像有人一直在窺視黑暗聖魂……”這名高管正是專門負責保護公會寶物的人,此時他臉上有些憂慮:“已經持續了有一個月時間,而且在最近一週格外明顯。”
“什麼?”容雁天臉色一變,他這一連串的計劃可都是圍繞着黑暗聖魂展開的,這要是把聖魂給整沒了,可就全部前功盡棄了!
是的,他們說的正是超脫七系聖魂之上,兩大聖魂之一的黑暗系聖魂!
不過是不完整的黑暗聖魂,還有一半在龍門之內,而想要得到那另外一半,則要有擁有龍圖騰的雲家血脈才能開啓。
這纔是他們一直追蹤雲家血脈和圖騰的根本原因!
“該死!”容雁天緊緊皺着眉頭,臉上陰晴不定:“好不容易有了圖騰的消息,卻不能確定在誰身上,現在又有人盯上了黑暗聖魂!”
管寂雪抿了抿乾澀的脣瓣,啞聲道:“師父,這件事情急不得,既然已經確定了寧芍兒就是我們需要的那個血脈,我們從長計議便是。”
只要不是樓九夜,他都能下得去手。管寂雪在心底默默想着,臉上卻是沒什麼表情。
幽冥教追尋蒼冥冠是爲了找出雲家後裔,因爲蕭自在鳳圖騰現世的消息而確定了龍圖騰同樣傳承出世,再用蒼冥冠去追查擁有龍圖騰的雲家血脈;然後利用雲家血脈,得到龍門內的黑暗聖魂碎片!
雖然這個過程有點曲折,但是在幽冥教衆人看來,從光耀時代一直隱忍至今,不就是在等龍圖騰的出世麼?!
這麼久都等了,現在更是確定了寧芍兒的身份,再等一段時間也沒什麼不可以!
他們勢在必得!
而在無量山脈的另一端,逐漸找到路徑的樓九夜正面無表情地觀察着太陽的斜角,計算返回營地的道路。
她還是要回去一趟,雖然不想再見到那個人,但是她有義務回去查明這個身體究竟是什麼身份,不然以後麻煩的事情會更麻煩。
雖然她的心情非常不爽,猶如一團亂麻理都理不清,但是她還是勉強自己的腦子正常運轉,來保證她不會溜號到直接撞到樹上去。
就在這時,幾道微不可查的微風拂過,樓九夜的身體陡然一頓,然後猛地一躍而起,直接竄上了一旁的樹枝。
而在她原來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三道人影。
當先一人青色長袍文雅俊朗,面若冠玉眉目如畫,卻是聞名帝都的四公子之一百里長歌。
一旁一個黑色蟒紋長袍,髮型凌亂不羈的高大男子,是樓九夜曾見過兩次的封雲遙。
而在封雲遙身後不遠處綴着的,卻是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分不清男女的傢伙,身形有些矮小消瘦,看起來有些弱不經風,確實在場三人中卻讓人看不透的。
樓九夜看到那攏在黑披風中的人時,眼珠子差點脫眶而出!
那個人她認得出來,正是在帝都九頭鳥商會拍賣場,曾經用碧浪樹枝換了她一瓶碧落黃泉的神秘人——凌生!
樓九夜驚訝地看着面前三人,最後實現轉回到百里長歌身上:“你們怎麼湊到一起去了?”
百里長歌長髮微微浮動了一下,小小踏前一步:“這位是封雲遙,帝國學院的學生,再來的路上碰到的,好像也是要來找你的樣子。”
“找我?”樓九夜狐疑地看向封雲遙,卻見這廝依舊一張撲克臉,沒什麼表情。
“咳咳,那這位是……?”樓九夜轉向凌生,眼神有些詭異,她對他的身份可是非常好奇的。
“這位?不是封雲遙的保護者麼?”百里長歌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那黑衣人,見樓九夜特意提起他,還有些不解。
“保護者?”樓九夜面色古怪地瞅瞅凌生,他神情被掩蓋在黑色兜帽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保護着這個詞讓樓九夜吃驚不小,百里長歌並不知道凌生的真實身份,這是其一;凌生和封雲遙說不定來歷大有淵源,這是其二;而其三嘛……樓九夜拿捏好表情淺笑道:“封前輩,我們那邊談。”
樓九夜指着不遠處的灌木林,仔細注視着封雲遙的動作,卻見這一直桀驁不馴我行我素的狼崽子,竟然小心翼翼看向旁邊的凌生……
直到凌生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封雲遙才點頭應允,而緊接着,凌生毫不顧忌地跟着兩人走向灌木林……果然!
樓九夜眼眸一亮,這凌生果然來頭神秘,跟封雲遙說不定關係匪淺。
“找我什麼事?”樓九夜倒是真的好奇封雲遙爲什麼會來找她。
“他。”封雲遙顯示搖搖頭,然後伸手直接指向一旁的凌生。
好難聊……樓九夜噎了半天才明白這意思是說,真正要找她的人是凌生,封雲遙不過是個中間人?
結果還沒等樓九夜問出口,封雲遙已經轉身離開,留下凌生和樓九夜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咳咳,那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就是凌生先生吧?”樓九夜乾咳了一下打破尷尬的氣氛。
“正是。”凌生明白樓九夜已經看穿自己的身份,也並沒有躲躲閃閃的必要,索性承認。
“不知凌先生找我何事?”樓九夜整了整情緒問道。
“關於你的事。”凌生嗓音依舊沙啞,語調緩慢:“幽冥教追查雲家後人的原因,你不想知道麼?”
“……不感興趣。”樓九夜沉默了下,最後卻是蒼白着臉回了一句,顯然是不願意多說什麼。
“我來這裡的時候,聽到了一些傳言。”凌生深深看了她一眼,私有深意,語調一如既往的平緩:“傳言說寧芍兒纔是真的雲家後裔。”
“傳的這麼快麼?”樓九夜皺了皺眉頭,想起之前那些讓她心碎的對話,不由咬了咬下脣:“凌先生,我已非雲家之人,所以對於這些傳言並不感興趣。”
“你怎麼就判斷自己不是雲家後裔了呢?”凌生慢慢道。
樓九夜一愣,下意識想去看凌生臉上的表情,卻被兜帽遮住:“我自然……是確定的。”
“原本我也覺得是了。”凌生沒管樓九夜說了什麼麼,只是自顧自說自己的:“可是後來我又聽聞了一個消息,樓家大小姐和三小姐不和,曾經多次出手陷害,並且這位樓家大小姐還跟寧芍兒非常要好,並且就在前不久,被聖騎士傭兵團捉住,至今音訊全無。”
“被聖騎士抓住了?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情?”樓九夜神色一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忙忙問道。
“就在狼羣突襲的那天晚上。”凌生也沒故意吊胃口,說罷還詳細解釋了一下:“這件事情原本沒人知道,而在寧芍兒傳出是雲家後裔後緊接着,就爆出了樓長樂跟你倆的迥異關係。”
“……你想說什麼?”樓九夜似乎聽出些深意。
“你現在正在想的,就是我要說的。”凌生的聲音依舊不帶絲毫感情,平鋪直敘卻又一針見血:“這幾個消息分明就是故意放出來的。”
“你怎麼判斷的?”樓九夜眼眸一眯。
“樓欽鳴這個人雖然我並沒有接觸過,但是傳聞不少。”凌生聲音裡似乎帶着一種天生的說服力:“之前的交易會時我便仔細觀察過,他對你的袒護,絕對不只是親兄妹那麼簡單。”
“如果寧芍兒真的是雲家後裔,那麼樓欽鳴沒有對傳言做任何反應,任由其擴張甚至是縱容的態度,就很值得人玩味了。”樓九夜幾乎被凌生說的事情鎮住了,如果他的推理沒錯的話……
樓欽鳴故意用刻薄的話語假裝跟自己決裂,實則是爲了將大衆視線轉移向剛剛被披露了雲家後裔身份的寧芍兒,其實是爲了保護她?!
如果再加上樓長樂被聖騎士傭兵團捉獲的信息,那這樣的推理就更可信了!
樓長樂如果在聖騎士傭兵團吐露了關於樓九夜肩下龍圖騰的信息,那麼之前幽冥教對於自己的追殺就完全說得過去了,他們正是確認了自己就是雲家後裔,纔有目的性地選擇刺殺自己!
那麼依照現在樓欽鳴刻意縱容的流言來看,樓長樂的話就值得幽冥教懷疑了。
樓長樂跟樓九夜的關係惡劣,而跟傳聞中真正的雲家後裔寧芍兒關係良好,所以她完全可能爲了幫助寧芍兒掩蓋身份而誣陷樓九夜。
與此同時,樓九夜又是被雲家後裔守護者樓欽鳴親自挑中的‘替代品’,在幽冥教攻擊樓九夜後有可能被識破身份的情況下被捨棄,轉而對着寧芍兒寸步不離,再次坐實了寧芍兒的身份。
那麼,等待寧芍兒的即將是幽冥教層出不窮的追殺!而被遠遠推開的樓九夜得到了真正的保護,安然無恙!
樓九夜完全被這種思路震在原地,過了好半晌都沒有動靜,凌生好像微微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雲家後裔纔會擁有龍圖騰,這一點你不要再懷疑。”
“樓欽鳴定是告訴你龍圖騰未必是雲家後裔的特徵,所以你才這般心灰意冷吧?”凌生似乎並沒有初見面時的冷漠無情,而是慢聲勸解道:“我可以確信的原因是,幽冥教之所以追蹤雲家後人,就是爲了得到繼承龍圖騰者的血液!”
“爲什麼?”樓九夜已經有些晃神,似乎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腦子上,讓她微微眩暈:“幽冥教爲什麼要我的血?這些事情樓欽鳴是不是都清楚?”
“他一定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最決絕的方式推開你,若想要你短時間內快速放棄,唯有徹底讓你失望。”凌生微微搖搖頭,似在感嘆:“雲夫人果然是慧眼識珠,若是沒有樓欽鳴護着你……”
樓九夜現在是徹底明白了,這幾天反覆理解又誤會,然後又知道了真相,讓她精神很是疲累,這纔在幾天前爆發了全部憋屈在心底的情緒,讓她無法冷靜思考這件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樓欽鳴和寧芍兒的對話自始至終都是疑點重重,只怪自己當時怒極攻心根本沒有仔細去揣測其中的深意。
現在都明白過來,卻已經爲時過晚,她再做什麼都會打亂樓欽鳴的計劃,導致一切都功虧一簣。
樓九夜沉沉吐出一口氣,鬱結了幾天的心情稍微開明瞭些:“凌先生,你爲何要跟我說這些?”
“我麼?”凌生看她似乎已經想明白了一切,放心下來:“我不過曾受你生母雲夫人的恩惠,不忍看你走上歧路罷了。”
“……多謝凌先生。”樓九夜鄭重其事地一拱手,凌生只是輕揮了揮手,轉過身去想要離開,卻又被樓九夜出聲叫住:“凌先生跟封前輩……?”
“你說雲遙那孩子?”凌生嘶啞的聲音似乎帶了些溫暖,讓他原本陰冷的氣場微微柔和:“故人之子,照拂一二也是應當。”
……一句話雷到了樓九夜,封雲遙那孩子……這是什麼身份的人才能說得出來的話啊!這鈴聲還真是越來越神秘了!
封雲遙,不是據說來自聖光第一家族封家的小兒子麼,難不成這個凌生也是來自聖光的某位高人?
樓九夜不由得風中凌亂,遠遠看着封雲遙跟走回去的凌生小聲說了什麼,隨即擡頭看向自己,及其僵硬地扯了下嘴角算是招呼一聲,徑自轉身裡去了。
剛纔那算是微笑致意吧?樓九夜胡亂猜測着……
天近傍晚,樓九夜一路慢慢走向不遠處的營地,遙遙看見點燃的篝火邊坐着的人,一襲青色長袍華美無塵,饒是坐在地上也絲毫不損其儒雅貴公子的形象……
百里長歌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朝她招了招手,擡了下另一隻手裡的酒壺輕笑道:“過來陪我喝點?”
樓九夜知道了一直在心底糾纏的答案後,也是心情大好,非常乾脆地點頭便坐了過去,靠着火堆看着那噼啪的火苗,側頭去接百里長歌遞過來的酒壺。
篝火氤氳着潮溼的空氣,蒸騰起朦朧的霧氣,一時間讓樓九夜有些看不清那不知何時湊到自己面前的如玉俊顏。
百里長歌通透若黑曜石般的眼眸閃爍了一下,還沒等樓九夜反應過來,出其不意地往前一湊,本就靠得極近的薄脣準確地壓了上來。
在她脣上如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
溫潤的脣瓣異常柔軟,帶着微醺的酒氣,短暫的停留後才慢慢分開。樓九夜瞪大了眼睛,看着百里長歌好像什麼事情也沒做一樣老神在在地坐回原地,緊接着又灌了一口酒。
“你……”樓九夜手指顫了顫,指着百里長歌一臉不可置信,這廝竟然偷吻了自己不說,還能擺出這樣一張事不關己的臉!
“你便當我醉了吧。”百里長歌微微垂落眼瞼,掩住眸底劃過的暗流,藉着火光的薰染掩飾頰邊突生的潮紅。
樓九夜一口氣憋在胸口,罵出口也不合適,不罵出來自己還難受,最後翻了翻白眼泄氣地搶過酒壺抿了一口,刺了他一句:“你有戀童癖麼?”
“樓欽鳴有戀妹癖加戀童癖麼?”百里長歌不答反問,神色陰晴不定,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脣角有些僵直。
“……你都知道什麼?”樓九夜聽他問話不由心中一動,仔細地端詳着他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些什麼。
“我能看得出來。”百里長歌扯出抹苦笑,偏頭看向樓九夜時髮絲翩然垂落,火光中猶如沐浴在光芒下的神祗,卻帶着最溫柔的旨意:“當你開始注意一個人,通常都會發現些原本沒那麼在意的細節。”
樓九夜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看向百里長歌:“你注意我?”
“又要說我戀童癖了麼?”百里長歌的語氣帶着自嘲,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漫上心間,語氣略微低沉:“九夜你知道麼,我曾發過誓言,這一輩子走遍天魂大陸的每個角落,不會停駐於一處,不會流連於情感,做個瀟灑的浪人。”
“這樣很好。”樓九夜抿了抿脣,做出箇中肯的答覆。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那麼在意一個人。”百里長歌眸光暗沉而溫柔,好像要將人溺死在那一片柔情的海洋中:“眼神不由自主地跟着轉動,心也隨着她跳動,直到發現那個人註定不會屬於我。”
“我原本不想停留,但當我終於有了想停下腳步的**時,卻沒有能收留我的人。”百里長歌語氣似嘆息,輕輕搖了下另一個酒壺裡所剩不多的酒水,醉意朦朧道:“九夜,你的世界那麼大,卻是我無法參與的。”
他看得透徹,所以更是心傷。
從小到大一直爲了對抗封印術帶來的巨大反噬而做着努力的他,似乎從某一天開始關注着一個少女,帶着隱秘的心思注視着,卻發現他們屬於兩個世界。
樓九夜怔忪地看着面前跳躍的篝火,不知該作何迴應,身旁百里長歌似乎也不奢求她的回答,只是一口一口灌着酒,似乎覺得將自己灌醉了,就什麼都不會煩惱了……
“你一定很好奇之前的幻境我看到了什麼……”百里長歌近乎囈語地嘟囔着,眼神迷濛:“你長大了,十七八歲的模樣,穿了火紅的嫁衣,喚我相公……還,還勾引我……”
“你醉了。”樓九夜劈手奪下他手裡的酒壺,脣緊緊抿着,眼神中卻沒有苛責,而是些許心疼地看着神情恍惚的百里長歌,沉聲道:“百里長歌,你是鳳月帝國四公子之首的天之驕子,現在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百里長歌沉默良久不語,而後輕聲嘆道:“那些虛名,不過累己……”
“罷了。”還沒等樓九夜再說什麼,百里長歌已經長嘯一聲舒開眉目,看向篝火輕聲道:“九夜,剛纔……是我魯莽了,你就當我醉了,胡作非爲吧。”
“龍門試煉對現在的你來說更加重要,或許也只有你,纔有資格進入真正的龍門吧……”百里長歌慢悠悠起身,似是說些胡話,眼神卻非常清明,深深看了樓九夜一眼,轉身晃悠着向一旁的帳篷走去。
“真正的龍門……”樓九夜沉吟良久,將手中酒壺一口飲幹,輕聲放在篝火旁。隨機站起身來拂去了衣袖間裹雜的草屑,向着無量山脈更深處走去,那裡,是龍門的方向。
“就這麼讓她走了?”黑夜之中只留篝火和淡然酒香,帳篷中傳來說話聲。
“不然呢?”清朗溫雅的聲音沒有絲毫醉意,百里長歌仰頭望着帳篷頂,手中的酒壺倒了倒,卻倒不出一滴酒來。
“不像你的風格。”暗中的聲音嘶啞,要是樓九夜還在的話,一定會認出來,這就是那神秘的黑衣人凌生的聲音。
原本在樓九夜面前表現的並不相識的兩人,竟然像老朋友一樣對話,先前的什麼‘保護者’的竟然都是用來掩飾兩人早已熟識的真相。
“呵呵,照你說,我應該把她關在自己身邊養起來?”百里長歌無奈地笑笑,彈了下衣袖上的褶皺:“在你眼裡,我有這麼霸道?”
“更霸道的事情還少做了麼?”凌生似乎對百里長歌的作爲很是清楚,‘桀桀’笑了幾聲才道:“不知道是誰,剛到聖光的時候幾乎把煉藥師公會攪了個底兒朝天,還跑到魂術師公會來挑釁,若是我不在,還真怕你把整個聖光帝都給攪成一鍋粥。”
“年少輕狂……”百里長歌黑線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當年做過的那些令人無語的事情,訕笑道:“你們這些老前輩都沒有將我放在眼裡罷了,隨便誰出手教訓我一頓,我也不會那麼囂張了……”
“小子,你怕了。”凌生從陰影中走出來,定定面對着百里長歌,像是在打量着他,而後得出肯定句的結論:“你竟然怕了。”
百里長歌似乎被說得一愣,隨即闔眼苦笑了一下,也不避諱地點點頭承認:“是,我怕了。”
“動情對於我來說,是很可怕的。”百里長歌垂落琉璃般剔透的眼眸,面色有些蒼白:“封印術世家的返古之體,註定不能擁有感情吧,反噬的話就麻煩了……”
“嘖嘖,真是可憐。”凌生絲毫沒顧忌某人脆弱的小心靈,利落地補了一刀:“那丫頭還小,未必就能想明白什麼,你現在放棄還早了點,說不定這幾年功夫你就找到方法應付那反噬了呢?”
“要是因爲說太早把那丫頭嚇到了,你到時候後悔可都晚了……”凌生不懷好意嘲諷道。
“你太拉仇恨了。”百里長歌轉過頭去,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顯然是心中原本已經放棄的心思又被說動,情緒動盪。
“我是好心。”凌生一本正經道。
“別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百里長歌聲音慢慢弱下去,漸漸變成均勻的呼吸聲,竟是睡了過去。
凌生看了他很久,兜帽微微顫抖了一下慢慢滑落,面容大部分依舊隱藏在陰影之中,但是那暴露在月光下的脖頸上絲毫沒有皺紋,光滑細膩的皮膚呈現病態的青白色,延伸向線條優美的下顎。
如少年一般的修長手指白皙剔透,幾乎能夠透過皮膚表面看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動,指尖輕輕從百里長歌眉心的褶皺處滑下,聲音依舊是蒼老的嘶啞:“你註定命中無愛,又何必強求呢……”
“一個個,都是癡人罷。”
清淡的言語散在風中飄遠,早已離開的樓九夜自然是聽不到的,此刻在她面前的是雄偉的龍門!
青灰色的巨型石塊雕刻成古樸而大氣磅礴的巨型拱門,門後一片虛幻的雲霧繚繞,時而乍現出來的紫色光芒如閃電一般照亮了密林中的黑暗。
龍門就這麼豎立在羣山之間,無依無靠卻又渾然天成,顯然是集合天地之力形成了特殊的守護陣法,歷經光耀時代的戰爭洗禮後愈發顯得神秘悠遠。
樓九夜月白色的長裙翩然若飛,輕輕將手掌放在龍門的門扉上,閉上眼眸似乎是在感受着什麼。
“汝終於歸來了……”
誰?是誰在說話?樓九夜耳畔彷彿響起一個聲音,但是等她睜開眼睛四下看去,卻只能看到一片虛無,原本無量山脈的婆娑樹林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消失不見。
“龍圖騰的榮耀,即將回歸,雲上之人終將身負使命,來到此地取走屬於他們的權杖……”
到底在說什麼?龍圖騰應該是指自己身上的圖騰標誌,那麼雲上之人指的是雲家後裔麼?榮耀和權杖又是什麼……樓九夜滿腦子疑問,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掌周圍的門扉竟然開始扭曲。
而就在她下意識要抽回手掌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都不能移動分毫,整個身體都僵硬在那裡。
周圍的空間開始不斷地塌陷,整個龍門發出轟隆隆的響聲,似乎是終於從沉睡中甦醒過來,舒展開久未活動的身體,迎接十年未歸的訪客。
“十年春秋,上一次,預言未曾成真,運道正逐漸消散於太清,汝必儘快取走權杖,方能保住這空間法則……”
樓九夜繼續聽不懂,不過這不妨礙她感受身邊空間帶來的愈加沉重的壓迫感,陷落的虛空已經很逼近她站立的位置,而她現在渾身僵住完全不能動作……
“現在,吾將再次助汝前往虛空,望汝能盡力延續,上一代執法者的榮耀……”
“啊!”空間徹底崩塌,無數道虛空裂痕在樓九夜的身邊露出猙獰的獠牙,逐漸將她月白色的身影侵吞殆盡,裹挾着強烈的凪風捲入龍門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