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相國離開小院時,有些腳步虛浮,短短一刻鐘內,消息接二連三地劈到他頭上,讓他措不及防下,一時也是思緒混亂。
先是自己苦心培養了十七年,險些把獨子搭進去的公主是假的,接着又得知,真公主已然找到,目前安全。更讓他震驚的是,這位公主還早就見過愛子,並且芳心暗許。
夏相國一時只覺得這麼多年來,自己所費的那些心血,竟然都是笑話。
腦子裡紛紛擾擾的,一時欣喜,一時憂慮,最後安慰自己,好在真龍骨血總算是找到了,這下也算是大事可成,大業可期了......
正暗自喟嘆間,前方樹叢後突然閃出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
夏相國擡頭看去,臉色一沉:“怎麼這麼沒規矩!”
對面的女子冷冷淡淡地道:“那晚我提出的條件,相國大人考慮得怎麼樣了?”
夏相國微微皺眉,看着對面的女子,高挑婀娜的身材,秀麗的五官,再加上清冷的氣質,讓本來只是中上之姿的女子,平添了一股動人心魄的韻味。
看到這女子,夏國濤的心裡又是一陣心煩。
這又是個心思叵測的女子,仗着有幾分姿色,就奢想着那潑天的富貴!
夏國濤心裡一陣冷笑,進宮?那皇宮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好進的嗎?更何況,此女來歷不明,他又憑什麼替她作保?
夏相國冷哼一聲,一甩袍袖,邁步就走:“此事免談。”
那女子卻是身手矯捷,一閃身便堵住了夏國濤的去路:“相爺花了那麼多功夫培養那玉珠表小姐,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送她進宮嗎?如今這玉珠眼看就指望不上了,難道相爺就打算這樣放棄了?”
夏國濤眉心微挑,送玉珠進宮?這是如何說起?
是了,他教導玉珠的那些東西,普通人家的女兒自然是不用學的,這女子不知他是在將玉珠當做未來的帝皇在培養,所以纔會猜測,他這樣教導玉珠,是爲了進宮,爭奪權勢......
夏相國淡淡地嗤笑:“你又憑什麼覺得你能代替玉珠?”
對面的女子倒是毫不怯弱,坦然道:“在下要姿色有姿色,要頭腦有頭腦,要學識有學識,要手段有手段,夏相國覺得,這樣的我,可值得相國冒險合作?”
夏國濤大約第一次見一個女子,這樣毫無愧色,理所當然地誇讚自己,一時也是氣樂了:“值得?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宮裡一抓一大把,而且各個比你會討皇帝喜歡。”
女子冷笑道:“很多麼?把她們都除了,不就沒了?”
夏相國面色微凝,好個毒辣的女子,心思狠毒,卻又直言不諱,看其神色間,倒是坦坦蕩蕩,似乎並不以此爲恥,觀其言行,也是直來直去的做派,沒有尋常女子的忸怩。且聽她剛纔自稱在下,似乎也沒把自己當做一個女子,倒像是當做一個平等的對象,和他談起生意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夏相國凝起眉頭:“你混進相府又是什麼目的?”
“我是什麼人,又有什麼關係,我的目的,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相國想要的無非是權勢,我可以幫你得到,我所需要的,不過是請相爺給我一個進宮的身份,怎麼樣,這生意很划算吧?”那女子輕蔑地冷眼看着夏相國。
夏國濤心中一動,自古以來,後宮亂,則天下亂,現在的皇帝雖然昏庸,但至少也算勤勉,若是攪亂了他的後宮,這皇帝頭尾自顧不暇,這天下,怕是也坐不穩了。
雖說不指望這一招來動搖僞帝的根本,但是這一招要是用好了,卻也能事半功倍。
想到此處,夏國濤微微沉吟。
對面的女子有些不耐煩:“相國大人,這秀女的身份,我原也不是非要從相國府得來,隨便殺個秀女冒充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到時候,再見相國大人時,可別怪我不念舊情了。”
夏國濤心裡暗暗皺眉,此女言語間殺氣太重,難道竟然是個殺手?
不過,既然是殺手,又非要進宮,該不會是爲了行刺?
若是真的讓她得了手......罷了,也算省了他們的氣力。
想到這裡,夏國濤淡淡地道:“事關重大,需從長計議,你隨我去書房吧。”
此時,珠苑裡,
御醫們與夏少元都進了花廳,御醫們對錶小姐玉珠的病,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只有一位剛進太醫院供職的年輕太醫,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方子,方子中用了幾位行血通竅的藥,都是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這方子可謂大膽之極,若是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夏少元沉着臉,聽衆位御醫七嘴八舌地否決了那位年輕御醫,卻又提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
夏少元心中冷笑,轉向那年輕大夫:“這方子,你有幾成把握?”
年輕的御醫恭恭敬敬地道:“這方子並不是卑職首創,而是卑職偶然從一個民間遊醫那裡得來,聽那位遊醫說,曾經用這個方子清了惡毒。至於有幾成把握能治好表小姐,卑職實話實說,一成也無。”
話音一落,又是引起周圍那些老御醫的一陣圍攻譴責,什麼醫道,仁心,說得頭頭是道,卻對玉珠的病情半點用處也沒有。
那年輕御醫倒是沉得住氣,被一衆前輩圍攻,也是不卑不亢,身姿挺得筆直,立在花廳中央,侃侃而談地駁斥着那些指責。
既沒有我行我素的傲慢,也沒有對行業前輩的畏懼,宛如一棵挺且直的青松,立在危崖之上,任你風吹雨打,我自颯颯清風。
夏少元雖然此時心情沉重,也不禁對這位年輕御醫起了欽羨結交之心。
當下離座,對那位年輕御醫微微拱手:“敢爲閣下怎麼稱呼?”
那御醫連忙道:“不敢,卑職姓張,張守逸。”
在天佑王朝,太醫院的院正算是正五品的官職,其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御醫和學醫,八品,九品的都有,還有那些醫吏,有的連品階也算不上了。
所以夏少元這個翰林院的侍讀,從三品,倒是比這廳裡所有的御醫的官職都要高,那些御醫不管醫術多麼高明,真要論起品階來,在夏少元這個年輕後生面前,各個都要自稱卑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