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佑王朝新君登基,如期舉行。
皇城內外,乃至整個天都城都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彷彿過節一般。
紫宸大殿上,百官臣服,山呼萬歲,三叩九拜。
御座之上,那女子一身黑底描紅金線刺繡的龍袍,端坐在那裡,只是冕旒上的珠簾輕晃,看得出那張俏麗的小臉十分興奮,神情間帶着不同於楚非緋以往的跳脫。
下方的文武百官,崔澹雅,六王爺等人站在首位,行禮間雖然仍是恭恭敬敬,但神色間都帶着幾分怪異。
禮官誦唸禱文,那女子不耐煩地東搖西晃,崔澹雅眉心直跳,卻也只能強忍着,只盼着這位小主子能支持到大典結束,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點什麼岔子。
新君登基,內外百官加封進爵,論功行賞,大赦天下,免糧減稅,一套程序下來,登基大典居然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所幸上面那位女子不耐煩歸不耐煩,總算沒有出什麼大紕漏。
登基大典結束,新君回到廣明寢殿。
候在殿門口的阿房急急忙忙地跟了進去:“小主子,慢點,這冠冕不能這麼卸。”
“重死了,誰發明的這種東西,蠢死了,我的脖子都快壓斷了。”那女子抱怨着,一邊手不停地解開那繁複的衣冠,一邊道:“等明兒早朝我就下旨,以後當皇帝的都不用戴帽子,也不用穿這麼難看的龍袍,哼,我要想怎麼穿就怎麼穿!”
大典結束,就一直跟着新君的崔澹雅這時停在了屏風之外,聽到此處,重重地咳了一聲:“皇上,慎言。”
那女子似是沒料到崔澹雅竟然在外面聽着,扮了個鬼臉,扭頭對着阿房悄聲道:“這位崔先生長得挺好看,就是總板着一張臉,悶死了,也不知道我娘以前是怎麼忍受得了他的。”
阿房苦笑,崔大人是前朝最有名的風雅才子,暗夜白曇一般的人物,如今到了小主子的嘴裡竟然成了老古板。唉,不過想想也是,主子突然做出那個決定,大家都是一陣措手不及,而小主子又是這樣不安分的性子,纔沒幾天,就搞得宮裡雞飛狗跳的,崔先生那張臉的臉色就一直沒好過,也難怪小主子抱怨崔先生臉色難看。
“小主子,您如今是萬人之上的皇上,金口玉言,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了。”
“對啊,就因爲我是皇上,所以我纔要大刀闊斧地改革,對了,改革你懂嗎?”
大概明白點意思,阿房微微點頭。
這時,屏風後的崔澹雅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對政事有想法是好事情,不過這掌管一個國家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皇上還記得你娘臨走前怎麼說的嗎?”
那女子小臉一垮:“記得,要聽先生的話。”
阿房見小主子消停下來,連忙伺候着她換上了常服,看着小主子這張與主子九分相像的小臉,阿房心裡也是一陣感嘆,誰能想到,事情竟然是會這麼結局呢。
還有那時空穿梭也是奇妙,竟然讓主子的女兒從未來穿了回來,代替主子當了女皇,而主子則同那位杜公子一起,從此遊山玩水逍遙江湖了。
只可惜了夏大人那幾位得印侍官......
想到這裡,阿房輕聲道:“主子今天點哪位侍官陪伴批閱奏摺?”
“侍官?啊,那幾位帥哥啊,隨便誰,我看那王爺說話挺有趣,就他吧。”
廣明殿的院中,當初的幾位得印侍官,此刻都立在這裡,靜候皇上的旨意。當初的楚非緋是個半文盲,好歹還能讀懂奏摺,如今的皇上簡直就是大字不識一個,她處理政事,必須要有人替她誦讀奏摺,這樣一來,他們這些得印侍官,就又多了一件差事了。
皇上在裡面更衣,幾位得印侍官在院中閒聊。
“你說非緋這丫頭現在到哪了?”六王爺揹着手,望着天上的流雲道。
夏少元微微苦笑:“她說要將這大好河山全部看遍,還說什麼要出海看看海的另一側有什麼,到哪兒了?呵,總歸是我們去不了的地方。”
六王爺沉默了片刻:“沒想到我們這麼多人,竟然留她不住。還有什麼不讓小公主登基,天地就會崩潰這樣的話,你說會不會是非緋這個丫頭編出來騙我們的?”
這時,站在一旁已經露出真顏的張守逸道:“我前兩天陪伴小公主,哦,現在是皇上了,她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小公主說她之所以會穿回來,是因爲在未來,非緋自從生了孩子後,就身體逐漸衰弱,後來就......死了,而杜子淇那廝也發了瘋,四處尋找能讓她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連這個唯一的女兒也顧不上了。不過後來,杜子淇還真找到什麼法子,而小公主從未來穿回來,就是杜子淇安排好的。”
張守逸說起杜子淇時,帶着種不忿的惡意:“要我說,非緋既然知道未來發生的悲劇,就不應該再相信杜子淇這個不靠譜的傢伙,你說咱們這幾個人哪一個比他差了,論長相,論才華,你們說,是不是?”
六王爺瞥了一眼張守逸那張豔絕人寰的臉,微微笑了笑:“不錯。”
夏少元有些擔心地道:“既然非緋未來會生重病,現在就應該好生保養,如今卻在外面風餐露宿的,真是胡鬧。”
“這個,我也問了,小公主說杜子淇後來找到了一件東西,能治非緋的病,還將之穿越時空也送到了天佑王朝。如今的非緋,那病已經好了。”張守逸回答。
“什麼東西?”夏少元,六王爺異口同聲地問。
張守逸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你們自己問皇上去。”
這時,阿房出來傳旨,點六王爺陪王伴駕。
六王爺揹着手,一雙桃花眼微微彎了彎,口中道:“看來,不管是非緋,還是非緋的女兒,本王還是那麼受歡迎。”說罷,摸出袖中的摺扇,款款搖着,無限風雅地進去了。
夏少元和張守逸盯着六王爺的背影,一個道:“你就這麼看着這廝這麼囂張?”另一個道:“這纔是剛開始,急什麼?”
兩人相視一眼,不懷好意地微微一笑,各自拱手告辭了。
只剩下了一向都是默不作聲,沒什麼存在感的邵飛,他靜靜地望了閉合的殿門片刻,也轉身走了。
得印侍官都有各自的住處,離廣明殿的距離也差不多,邵飛回到了自己的寢房,方摘掉了頭上的黑色斗笠。那張溫文的臉上,一雙眸子漆黑精亮。他對着桌上的鏡子看了看,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軟軟的小瓶,就要擠出些紅色的液體往眼裡點去,只是卻忽然又停住了手。
“她既已不在了,我還要這紅眼作什麼?”他喃喃地自語。
桌上的那隻血玉隼歪着腦袋譏笑地盯着他。
邵飛看了那血玉隼片刻,忽然道:“好久沒回東海了,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這回是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