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昊聽到瑾瑜的聲音很是詫異,之前兩個人雖然經常通電話,可都是自己打過去,瑾瑜基本上是沒主動打來過,今天大半夜的突然給他打電話,要說是因爲想他了那估計昨天太陽得是從東邊落下去的。
“我這星期先不回去了,怎麼了?”江文昊看了看楚一辰,不知道天亮後燒能不能退,不行還是要去醫院的,所以肯定是回不去了。
“你那邊很忙嗎?不能回來嗎?”瑾瑜沒有回答江文昊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
“小辰在這邊,他生病了燒得很厲害,我明天可能要送他去醫院估計回不去。”瑾瑜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怪異,這麼晚突然給他打電話一定有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怎麼突然急着讓我回去?”
“那你明天送他去了醫院回來一趟行嗎?”
瑾瑜的聲音有些啞,語氣裡竟然能聽出幾分央求的味道,在江文昊的記憶裡,這隻渾身帶刺兒的小野貓從沒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不知道是不是又遇到什麼麻煩或者又被什麼人欺負了,可是扭頭看看睡得極不踏實卻一直拽着自己不鬆手的楚一辰,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實在不放心:“小辰這邊出了點事兒,我得陪着他,瑾瑜你是不是碰到麻煩了,這樣吧我給梓堯打個電話你去找他,他能幫你解決。”
電話那邊沉默許久,久到江文昊莫名地開始急躁:“瑾瑜,是不是很嚴重的事?你和我說我讓梓堯一定——”
“不用了。”瑾瑜突然打斷江文昊的話,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清,甚至感覺涼涼的,“我沒事,只是江文昊,原來只用這麼短的時間你就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算了,是我太傻以爲你不會食言,就這樣吧。”
“喂——”江文昊還想說什麼那邊已經乾脆地掛了電話,瑾瑜最後那種明顯帶着失望和涼薄的語氣讓江文昊有些心慌,這不對啊,之前再怎麼不對盤瑾瑜也沒這樣和他說過話,彷彿什麼都看透了,什麼都無所謂了,那麼倔強和孤傲的一個孩子,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得已的事情絕不會在深更半夜打電話求他回去,一定出了很嚴重的事情,江文昊暗罵自己太大意,趕忙把電話回撥過去卻發現瑾瑜已經關機了。
電話裡除了一遍遍傳來毫無感情的女聲提示音,再無其它,這個時候的江文昊還沒有意識到,一直撥不通的電話,到底意味着什麼。
無力地放下電話,江文昊靠在牀邊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再看看燒紅着臉頰緊緊拽着自己的楚一辰,只覺得很多東西在這個夜晚被徹底扭曲掉了,他不肯回去並不僅僅是因爲小辰的病,還因爲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內心深處的一種恐懼,那種恐懼彷彿一隻張着血盆大口,露出猙獰獠牙的怪獸般隨時會將他吞食入腹。
他清楚地記得,當楚一辰趴在他身下爲他做那種事時,雖然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但是他的腦子卻異常清醒,大腦中閃電般劃過一張面孔,漂亮的好似水墨畫中走出的人物,清冷倔強的目光讓人捨不得移開半分,時而孤僻地好似一隻無家可歸的小倉鼠,時而可惡地好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就那樣毫無徵兆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然後楚一辰撲上來親他,那張面孔就換成了那晚KTV包房裡被偷窺到的親吻,彷彿撲上來的人是瑾瑜,而被瑾瑜親的人,換成了他自己。
那是一種太過恐怖的感覺,江文昊不知道那些畫面到底代表了什麼,卻明顯意識到危險,他知道自己應該絕了那種畸形的念想,應該遠離那個根源讓自己徹底冷靜,但事情卻偏偏不按着他設想的方向去發展,瑾瑜的電話來得如此巧合,卻讓他好似握住了一塊燙手的山芋,吃不得也扔不得,燙得從雙手到心臟都跟着疼起來。
天亮之後,楚一辰的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江文昊覺得有點兒不妙,趕忙打車把人拉到醫院,醫生沉着臉對江文昊從裡到外進行了一番深刻的醫務教育,讓他牢牢記住有病不及時就醫會造成的種種嚴重後果,聽得江文昊冷汗連連,好像自己是那個差點兒把楚一辰送去陰曹地府的大惡人。
梓堯和楚一暮趕來時,江文昊算了算時間,還真是半秒都沒耽擱,在電話裡把話說得那麼絕,到頭來還不是火燒屁股似地趕來,楚一暮面癱歸面癱,冷血歸冷血,對這個寶貝弟弟還是從骨子裡疼,只不過疼得方式有些畸形而已,往往讓人受了他的好也不說他的好。
江文昊和梓堯在一邊看着兩兄弟比耐力似地沉默對視,楚一暮還是副萬年不變的鋼筋鐵面,只是額前那幾撮因爲來不及打理而調皮翹起的頭髮和微微褶皺的衣服顯示出這個人內心的焦急和疲憊,楚一暮最終開口,說出的話也是一水兒的同一音調,連高低起伏都沒有:“小辰,你鬧也鬧夠了,跑也跑過了,出院之後養好身體給我乖乖上飛機,只要你不回頭這件事就沒得商量。”
楚一辰閉上眼睛把頭扭到一邊,楚一暮也不再搭理他,轉過身看着一邊試圖將自己縮小再縮小的兩位旁觀者,目光在江文昊臉上帶着股西北風似地刮過,讓江文昊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看出來了,雖然之前楚一暮也不怎麼愛搭理他,嚴格來說這傢伙似乎沒有特別愛搭理的人,但這次那股邪風裡的敵意卻更深了。
等到楚一暮走了,江文昊趕緊把病房門關上,坐在牀上長出了口氣:“我說小辰,我真的很好奇你大哥那張臉是什麼材料做得,你有沒有在夜裡試着去撕撕看,看他是不是戴着張□□啊?”
“你恐怖片看多了吧?”梓堯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難得啊,還有你江文昊怵頭的人,看來真該給楚一暮頒個獎。”
“你試試被他陰不陰陽不陽不知所以地盯上一會兒,看你後背涼不涼。”
兩個人開始習慣性地鬥嘴,楚一辰在一邊閉着眼睛聽着,心裡說不出是苦還是澀,這樣的日子,或許很多年都不會再有了,離開已是必然,憋在心裡那麼多年的話也說了,雖然江文昊沒再提那晚的事,但楚一辰很清楚,不提不代表江文昊忘記了或是不介意,而是一種最婉轉地回絕,他們可以當那晚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還可以繼續做朋友做兄弟,卻永遠不可能□□人。
這是江文昊最大地讓步,也是最後的底限,人還是不能太貪心啊。
在病房待了會兒,江文昊有些憋不住跑到吸菸區去抽菸,叼着煙看着外面還有些因爲潮熱而顯得霧濛濛的天空,夏天雖然已經走到了末端,不過往往越到這會兒越是悶熱,江文昊的內心也跟着煩躁不安起來,說不清爲什麼,也道不明怎麼回事,就是一直踏不下心,不是看不到小辰目光中越來越多的絕望,只是註定無法迴應的感情還是從一開始就傷得徹底些纔好,一次痛個夠,然後終有天會雨過天晴的,總好過那種傷人更深的模糊曖昧。
還有瑾瑜,天亮之後江文昊給瑾瑜打過好幾通電話,對方卻一直沒再開機,江文昊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覺得自己似乎在無意中犯了個大錯,而這種預感終於在幾天後梓堯的一通電話裡得到了證實:“昊子你知道嗎?瑾瑜休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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