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寒,老夫便知道,你不會有事。”
雪幽寒恭謹行禮,“參見第一祖。”
“哈哈,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打開絕望沉海,實在出乎老夫的意料。”第一祖滿意點頭,“看來你在其中,是大有收穫,不愧我雪族聖女,危機亦能化爲自身機緣。”
聽着讚賞的話,雪幽寒心裡突然翻滾起來,如果不是那個人,她早已經死在絕望沉海,變成滾燙黃沙中一具枯骨,怎麼可能站在這裡。
她腦海不受控制的,浮現出莫語揹負着她,在沙海中前行的一幕,沉穩的步伐,堅實的後背,以及那將黑色髮梢打溼的汗水。
還是這個人,把她安置在沙城,選擇了自己離開,哪怕他是火族修士,也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活下去。
雪幽寒忽的想到,她甚至還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麼……突然感覺很疲倦,一種身心俱疲的酸澀。
她低下頭,“第一祖,我有些累了,想要早點休息。”
第一祖笑着點頭,“好,你去吧。”
雪幽寒行禮,化作驚虹呼嘯遠去。
看着她的身影,第一祖皺起了眉頭,他能察覺到雪幽寒的表現,似乎有些不對。
她在絕望沉海,究竟經歷了什麼?
……
飛過雪山,跨越平原,一望無垠的凍海出現在視線內,莫語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一入大海,哪怕造化大能,也無法再對他造成致命威脅,這件事情終於可以落下帷幕了。
可下一瞬,就在飛離冰封之疆的瞬間,莫語臉色突變,隨即徹底陰沉下去!
沒有絲毫遲疑,他擡手一指點在眉心,禁之力爆發,將火神神格強行封印。
豁然轉身,莫語看向冰封之疆深處,眼中寒光閃動,一念而起就要催動留在雪幽寒身上的印記。
這個女人,居然想要他的命!
不過這一刻,絕望沉海邊感受的那份熟悉,莫名的自心底涌出,竟讓莫語堅如磐石的心志出現動搖。
他皺了皺眉,散去殺人的念頭,轉身衝入凍海,在厚厚的冰層上砸出一個大洞,消失在刺骨的海水中。
莫語離開後幾息,恐怖的力量波動,自蒼穹上悍然降臨!
第一祖腳踏虛空,眼眸如鷹鷲在海面掃視,冰層上砸出的大洞,很快被他鎖定。
第一祖眼眸一冷,擡手向海域上,一掌拍落。
轟——
方圓千里冰層,剎那間崩碎成無數慘白-粉末,黑色海水猛地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座海中盆地!
猩紅的鮮血,從海水中冒出,一塊塊碎肉從海中漂浮上來,隨着周邊海水倒捲過來,被衝向四面八方,使得這一片海域,變成了驚悚血海!
第一祖仔細感應,片刻後一無所獲,冷哼一聲,“算你逃的快!”
……
冰山內部修建奢華宮殿,雪幽寒揮手退下了婢女,心中的複雜終於噴涌出來,讓她眸子不斷閃動。
算時間,他就要離開冰封之疆了……雪幽寒抿緊了嘴脣,擡頭看向莫語離去方向,努力讓自己保持着冷漠。
她沒有做錯,殺死火神神位繼承者,對雪族而言至關重要,哪怕爲此揹負永遠的愧疚,也是值得!
突然間,雪幽寒光潔眉心上,一隻火蓮浮現,精緻徐徐流光溢彩,釋放出恐怖的毀滅氣息。
她神色一寒,眼眸變得冰冷,在離開冰封之疆時,終於選擇了殺手嗎?可惜你註定會失望!
雪幽寒一揮手,整個大殿爆發神光,無窮無盡的冰寒力量,以雪山爲媒介自整個冰封之疆中匯聚而來。
不過下一刻,眉心浮現的火蓮,像是一隻泡沫般,悄然破碎。
雪幽寒一呆,眼中冰冷變成茫然,他不是要殺我嗎,怎麼放棄了?
迷惑不解的時候,冰封之疆邊緣,突然爆發出屬於第一祖的氣息,那雷霆一擊的力量,即便隔着無盡距離,她依舊感受的清楚。
像是一道閃電,擊中了她的心房,雪幽寒靈魂輕輕顫慄,她突然想通了一切。
莫語不是要殺她,而是察覺到她的殺招後,選擇了罷手。
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麼火神神格的反噬沒有爆發……這個男人,顯然有壓制的辦法。
可是,你爲什麼要放過我?我是真的要殺死你啊!
雪幽寒突然起身,她心中充滿着怒火,她想當面問清楚,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爲什麼明知道我要殺你,卻還要對我忍受!
一步邁出,雪幽寒撕開空間,卻突然發現自己憤怒之下,是一種不願意碰觸的恐懼。
我在害怕什麼?我是怕……他被殺死嗎……
雪幽寒找不到答案,因爲這一刻她心中只有那個人的身影,滿的已經再也放不下任何東西。
唰——
她出現在凍海邊緣。
第一祖轉身,“幽寒來了?老夫察覺到這裡有火族氣息出現,不過來晚了一步,被他逃掉了。當然,也有一種可能,他運氣不好,已經變成了這些碎肉中的一部分。”
雪幽寒心臟狠狠一縮,臉色卻沒有絲毫改變,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她平靜的對剛剛趕到的三尊雪族造化點點頭,轉身離去。
她知道第一祖等人,是何等的感應敏銳,絲毫的異樣都會被他們察覺,所以再如何擔心害怕,她都不能表露出半點。否則,不是在救他,而是徹底的置他於死地。
回到宮殿,雪幽寒強迫自己呆在這裡,至少今天她不能去找他,第一祖等人的警戒還未散去。
雪幽寒從沒有覺得,一天時間會如此的漫長,漫長到像是過了一個紀元,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會不會受了傷?會不會非常非常的絕望?會不會正在與死亡搏鬥……無數個念頭在腦海盤旋。
因爲她根本不敢想,或許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終於,一天後確定第一祖等人收回了感應,雪幽寒迫不及待的起身,收斂全部氣息,來到出事的海域。
過了整整一天,鮮血都還沒有完全散去,空氣依舊充滿了血腥,透過尚未徹底凍結的冰層,可以看到一條條猙獰的身影正張開大嘴吞吃着。
雪幽寒心中越發恐懼,她飛入海中,海水自行分開,一個個正在進食的可怕身影,受驚般快速逃走。
一路下沉!
沒有漫無目的的尋常,因爲直覺告訴她,那個男人就在這裡,他就在這裡!
雪幽寒速度很快,幾個呼吸時間,她就出現在海底,然後看到了,那個盤膝在海水中的男人。他很虛弱,身上傷口縱橫遍佈,過了一天的時間,還在不斷的向外滲血,被海水捲走。
但他沒有死,他還活着!
強烈的驚喜自心底生出,雪幽寒抿了抿嘴脣,突然問了一個很不相宜的問題,“你……你叫什麼?”
莫語艱難咧了咧嘴角,“莫語……咳咳……”
劇烈咳嗽中,大股大股鮮血噴出,一下子將周邊海水染的更紅。
雪幽寒瞬間出現在,擡手一指點下,將他體內可怕的傷勢壓下,任憑鮮血染紅了她身上白裙,卻一點都沒察覺。
“你傷很重,我帶你回去療傷……另外,就算你有手段可以暫時壓制神格反噬,也只能維持一時,只有雪族祭壇的力量,才能徹底化去隱患。”
莫語點點頭,“有勞了。”
雪幽寒看着他,“你還相信我?”
“雖然我很想點頭,可事實是,除此外我沒有選擇。”
雪幽寒臉上微微黯淡,咬着嘴脣道:“我絕不會再傷害你!”
不給他再說話的機會,她拂袖一揮,厚厚的堅冰將兩人包裹,破浪而去。
……
“這是我的宮殿,沒有允許不會有人進來,我要去取一些丹藥,幫你逼出第一祖的力量。”
雪幽寒說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莫語躺在冰牀上,絲絲寒意沁入體內,讓那撕裂般的痛苦消散了幾分,繃緊的身體微微放鬆。然後,他纔有心思去發現,一縷縷不斷被吸入口中的香氣,很淡很淡,卻讓人非常舒服。
這是雪幽寒的牀!
莫語突然苦笑,怎麼莫名其妙的,就跑到了這個女人的牀上。不過心底卻有一絲慶幸,好在他最後一刻放棄催動火蓮,否則眼下怕是還在冰冷的海水中泡着等死。
想到這裡,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份熟悉……真的是很熟悉的感覺,否則又怎麼可能,撼動他的心志。
想着想着,無窮的倦意涌來,雖然莫語努力的保持清醒,還是不可避免的陷入半睡半醒。
突然間,一陣呼喊聲傳來,莫語身體瞬間繃緊。
沒有僥倖,幾息後緊閉的房門被推開,水靈靈的姑娘跟牀上的男人對視,然後張大了嘴巴。
“是你!你怎麼在這!”
他鄉遇故人,尤其是在受傷虛弱的時候,本應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這一刻莫語真不覺得。
沉默了一下,他緩緩道:“二師姐,好久不見。”
聽到這個稱呼,江元元臉色一下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