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你個大頭鬼!好好說話!”
那中年劍客明顯一愣,面色陰沉得可怕,伸手攔下身側的一位年輕俊彥,狠聲說道:
“顧歡!我‘四季草堂’與你無冤無仇,爲何殺我門人?若是孟公玄得罪了你‘紅錦鯉’,你大可來我們草堂討要說法,殺人索命就過分了吧!”
顧歡實在受不了這些名門大派裡的堂皇做派,總是一副老子替你主持公道的狗屁道理!
“我說這位大哥,要打就打,要吃飯就吃飯,哪那麼多規矩道理,這年頭老子殺個人不跟放個屁一樣,難道放個屁也得先問問你們‘四季草堂’的燕飛趙答應不答應?”
中年劍客被顧歡的葷話連篇氣得面紅耳赤,卻也對顧歡及他身邊的那位白衫女子有所顧忌,但中年劍客身側的那位年輕俊彥可沉不住氣,指着顧歡大罵道:
“顧泥鰍,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人怕你,我段玉郎可不怕你!”
顧歡斜眼瞥着那自稱段玉郎的年輕劍客,卻一反常態的不曾暴怒,而是好笑地對秦莫圖說道:
“唉,現在的年輕人啊,都這麼不惜命,老子難道真的老了?想當年混江湖的時候,看到龍青揚那些前輩,都得上去作個揖喊聲‘前輩好’,就算是見到年紀相當在武評上高居第四的陸沉,怎麼也得笑臉相迎不是?難怪如今這江湖氛圍浮躁得很,都是被你們這些年輕人攪得,到底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唉……”
秦莫圖看到顧歡難得一副長吁短嘆的模樣,感到一陣好笑,擺了擺手說道:
“這可不關我的事。”
顯然誤會了秦莫圖的意思,顧歡一拍桌面,大聲喊道:
“咋的不關你的事?老子殺人可都是老大你指使的,別遇見了硬手貨色就賴賬啊!”
秦莫圖欲要解釋說自己初入江湖,哪有往那份浮躁裡添油加醋的時間,沉神想了想,頓覺顧歡像是故意如此說,猛然回頭看向那幾名劍客。
那中年劍客此時也正眯眼向秦莫圖看來,顯然將顧歡的言語當真,只是多少有些詫異,難道這個長相還算不錯的挎刀小子修爲高深到可以隨意斂氣藏拙的地步?
再回頭看向顧歡,只見他滿臉得意的翹着二郎腿,好不自在!
我靠,被算計了!
秦莫圖伸手指了指顧歡,倒也不會生氣,人家一口一個老大的叫着,該背鍋時就得背鍋不是?
感到狀況越發棘手的中年劍客,低聲向身旁的幾位說着什麼,尤其眼神犀利地叮囑了那年輕劍客幾句,便悻悻然離開秦莫圖四人視線,尋到一處雅間,當先走了進去。
顧歡見狀,不由得嗤笑一聲,揮手示意愣在一旁的小二趕緊招呼,然後回過身來表情嚴肅地對沈伴鳳說道:
“妹子,感覺到了吧?”
冷冷瞥了顧歡一眼,沈伴鳳還是點了點頭,倒是秦莫圖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顧歡話中之意,於是只好摸上身旁葉飛魚的小手,低聲說道:
“娘子,看來咱倆有些多餘啊……”
顧歡性子邋遢,自然不會計較,以他的腦筋,也體會不出其中韻味,而沈伴鳳的胸襟就要計較一些,思維也縝密得可怕,眉頭輕皺,右手小指微動,只見顧歡提壺倒茶的水柱中猛地竄射出一滴水珠。
秦莫圖猛然縮回摸在葉飛魚小手上的右手,左手使勁捂住,疼得呲牙咧嘴,趕忙用力吹了吹。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葉飛魚掩嘴癡癡笑着,而顧歡瞧了瞧秦莫圖和沈伴鳳,實在搞不懂這兩人的複雜關係,喝着小茶,大大咧咧地說道:
“這‘四季草堂’,在江湖上名氣不算小,和遼東的‘雲上宗’,西北的‘沙鷹’還有最神秘的‘窟冢’並稱四大門派!”
“窟冢就不多說了,你肚子裡那老頭子就是那裡的扛把子,厲害得很!雲上宗嘛,老子不是很瞭解,這輩子沒怎麼去過遼東,只是在武林大會上遠遠瞧見過那位女宗主,長得那叫一個水靈!“
”沙鷹倒是打過不少交道,他們老大‘頭鷹’蘇留夏和老子有些交情,一起喝過酒,爲人豪爽得很,而這四季草堂就倒胃口了。”
“剛纔瞧見那幾個拿劍的大爺沒有?四季草堂裡都是這些鼻孔朝天的貨色,劍術較窟冢差得遠了,還一個個牛氣得很,當然,他們堂頭燕飛趙除外,爲人仗義,值得深交!”
說到這裡,顧歡接過店小二的手中酒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然後將酒罈子推向秦莫圖,一口飲下碗中酒,繼續說道:
“燕飛趙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俠,都快四十的人了,也不曾娶妻生子,聽說‘胭脂評’上有名的美人兒落落便對他思慕得緊,這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風流韻事,你這個****的南王應該聽說過吧?”
聽到顧歡如此說,秦莫圖趕緊擺了擺手,然後背對着葉飛魚悄悄伸手指了指後者,顧歡總算不是太笨,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哈哈大笑指着秦莫圖說道:
“沒想到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怕女人,老子算是長見識了!”
秦莫圖苦笑一聲,將顧歡身前的空碗倒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要說惹上四季草堂,老子倒是無所謂,屁大點事兒,整的跟老子掀了他們老巢一樣,不過話說回來,畢竟人家人多勢衆,這會兒又盯上了咱們,要是你小子認慫,老子可以賣你個面子,跟那個燕飛趙好好解釋解釋。”
“那就有勞顧大哥啦!”
將碗中酒飲下,聽見秦莫圖這句很沒出息的話語,顧歡險些將嘴中酒一口噴出,理了理滿是酒水的鬍鬚,顧歡看到秦莫圖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很是鄙視地說道:
“他孃的,你小子這就認慫了?得虧沒有教你刀法,要不然老子的‘不懼刀’還不得讓你糟蹋得不要不要的!”
秦莫圖笑臉依舊,與顧歡說話總是能聽到些荒謬但更實在的話頭,心中那抹久衝不散的陰霾也淡了許多。
“顧大哥是不是覺得跟錯人了。”
見秦莫圖給沈伴鳳斟滿酒,顧歡奪過他手中的酒罈子,倒滿一碗,大大咧咧地說道:
“別他娘逗老子了,我顧歡走的路,就是一頭扎進泥巴地那也得老子自己兜着,你小子的口是心非老子還是能聽出來的。”
“不瞞你了,那幾個劍客只是打前站探探行情的小鬼,真正坐莊的還在後頭,還沒進城老子就感受到了那股沖天氣勢,顯然那人想讓咱們知難而退,可老子偏偏不信邪,就算是燕飛趙親自來了,老子該喝酒喝酒該吃肉吃肉,實在不行,老子的‘血頭顱’也好久沒嚐嚐一品高手的滋味了,這會兒正好嚐嚐鮮,養養刀意!”
“‘紅錦鯉’好大的口氣!”
突然酒樓門口處再次出現幾道身影,穿着與剛纔那位中年劍客無異,顯然也是“四季草堂”的人沒錯了。
“你小子不是要練刀嗎?老子可提前跟你說好了,練刀不同於練劍,你得日日握刀夜夜拔刀,整天看你小子摸着那酒醒刀跟個媳婦兒似的,你倒是領出來見見人啊,也沒見你拔出來過,真他孃的暴殄天物!”
顧歡並不理會那幾人,依然自顧自與秦莫圖說着話,瞧在那幾人尤其是爲首一名臉上爬滿雀斑的中年劍客眼中,侮辱味道十足!
秦莫圖苦笑連連,一則對腰間酒醒刀的倔強束手無策,二來對顧歡明目張膽的無視那幾人頗爲無奈,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頂天漢子!
這時爲首那人向秦莫圖四人緩緩走來,滿臉怒容,待與秦莫圖相距五步便停下身來,顯然同樣顧忌顧歡與沈伴鳳的一品修爲所展露出來的渾厚氣勢。
同爲一品,再藏拙就是畫蛇添足,反而不美,也沒那個必要。
“喲,這不是四季草堂副堂主曹燦嘛,近來可好啊?”
顧歡好像終於看見一身齊整裝束的曹燦,擡了擡手中碗,算是打過招呼。
曹燦臉皮微微抖動,剛欲說話,早先進來的那位年輕劍客段玉郎簇擁着那名中年人快步走出雅間,指着顧歡大聲喊道:
“曹堂主,就是他!他就是殺死孟前輩的顧歡!”
曹燦冷冷瞥了眼段玉郎,後者頓時縮了縮脖子,後背被冷汗浸溼大片,得虧穿得還算厚實,纔沒有在宗內小師妹面前出了醜。
擡手示意其他人不必多禮,曹燦掃視着身前四人,在沈伴鳳身子上停留時間最長,最後盯住豪飲海吃的顧歡,冷笑說道:
“顧歡,今日不給曹某一個交代,休想走出這‘來運樓’!”
顧歡依舊飲酒吃菜,拿起一支雞腿塞進嘴裡,滿是油漬的大手指了指秦莫圖,含糊不清地對曹燦說道:
“他是我老大,老子都聽他的,你跟他談。”
秦莫圖就知道顧歡會來這一出,轉過身子一臉人畜無害地看着曹燦,溫醇一笑說道:
“堂主這名號怎麼聽怎麼像是大幫派裡的一個堂口,你們四季草堂真是奇怪,爲什麼不叫‘四季草幫’呢?幫主聽着多氣派!”
秦莫圖故意將“幫”字說得含糊了些,聽在幾人耳中像極了“四季草包”,那曹燦聽後倒還沉得住氣,只是面色越發陰沉,好歹也是一品金剛境的高手,這點攢氣沉神的功夫還是有的。
“放肆!”
可那個一開始就很輕浮跳脫的段玉郎再也忍不住,拔出腰間寶劍一劍刺向笑意綿綿的秦莫圖,就那份凌厲至極的架勢,頗有點劍術小宗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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