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準念出那句法訣之後,只見不遠處的虛影將膝上“湛盧”拿起,然後站起身來,並沒有急於出劍,而是左手雙指併攏擦撫劍身,雙眼充滿憐愛。
突然那道虛影雙眼中綻放出兩抹銀光,擡起頭看向立於龍捲中心巋然不動的龍青揚,然後將手中“湛盧”立於身前,緩緩指向前方。
只見虛影雙腳踏向海面,迅猛奔向龍青揚!
“湛盧”劍身被銀光包裹,所到之處的海面均被劃出一線痕跡,海水綻向兩側,好不壯觀!
龍青揚感受到“湛盧”的渾身劍意,也不敢怠慢,雙手握拳,周身龍捲轉瞬消失,衝向天空的炸起海水也如瀑布般滾回海面,然後再次激起巨浪撞向未落之水,如此反覆,倒是形成一幕波瀾壯闊的“大珠小珠落玉盤”。
不理會眼前的壯美景色,龍青揚收拳在腹,一腳踏出,頓時整個身軀同樣迅猛前衝迎向“湛盧”,同時在空中砸出全力一拳,紫色拳罡猶如天劫紫雷般吞雷吐電,夾雜着龍青揚自身舉世無敵的浩瀚意氣一道轟向刺來的“湛盧”劍身!
在“湛盧”發出銀光的一剎那,高空中醞釀許久的第三道雷劫毫不遲疑的劈向它,而掠至高空的夢準豈會容許“湛盧”受劫,再次牽引氣機將雷劫引至己身處。
數次被牽引如玩物的雷劫彷彿生出情緒般怒吼一聲,調轉軌道狠狠砸向夢準!
這一次夢準不再一味承受,而是主動出擊,手持黑色氣劍直衝下劈雷劫,周身燃起濃重的黑色氣焰,自遠處望去,猶如降臨人世的詭異冥火。
這第三道雷劫看上去粗壯遠勝第一道,濃厚猶如實質紫色瓊漿,似欲噴薄而出,雷身還有無數條撓心雷蛇攀爬纏繞。
“轟!”
眨眼工夫,夢準便與雷劫正面接觸上,只聽天空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徹聲響,一束粗壯紫雷傾瀉而下,砸入海面,整個視線所及的海域全都充斥電弧,成千上萬的魚羣被擊出海面,頓時化爲灰燼。
而在那束下劈紫雷中,一道濃黑光影緩慢攀爬,黑影似前刺槍頭般迎擊紫雷,自有一股捨我其誰的悲愴意境。
濃黑光影正是捨命搏天劫的窟冢夢準!
此時的夢準渾身劍意滂沱,將自身天象境界提升至最高,死命憋住那口氣機,似一氣化虹般忍受着天威浩蕩的雷劫洗禮。
在夢準與第三道雷劫對抗的同時,“湛盧”也與龍青揚的拳罡激烈相撞。
“湛盧”整個劍身被銀光包裹,在與拳罡接觸的一瞬間便衝破劍身的銀光束縛,劍意綿長更勝夢準,濃黑色泛着刺眼光亮的劍氣狠狠向龍青揚刺將過去!
又一聲響徹東海的巨響爆發出來,整個海面猶如顛倒般出現了一絲空間裂痕,無數塊海面凹陷下去,海水倒灌其中,形成一幕美不勝收的瀑布景觀。
而濃黑劍氣的“湛盧”破去紫色拳罡後,將暴起海水攔腰切斷,依舊去勢不減地刺向龍青揚,後者見狀微微訝然,手上卻並不慌亂,雙拳再次迅猛砸出幾道拳罡,然後雙臂交叉立於胸前,周身紫色罡氣濃郁如盾護住他的整個身軀。
“湛盧”帶着自身劍意毫不留情地刺進龍青揚的護體罡氣,強大的劍氣將後者向後頂將出去,強烈的氣勁一寸寸破開罡氣,衝擊波在龍青揚的身體四周向後流竄不止!
待龍青揚身形止住,已經在五百丈之外!
而持劍虛影先一步消散而去,通體黑色的“湛盧”在發出一聲雀躍的錚錚聲響後,也慢慢淡化爲虛無。
此時的龍青揚已沒有先前的規整模樣,披頭散髮如一介乞兒,身着袍服也已衣衫襤褸,兩條手臂處更是已無衣物遮蔽,露出地肌膚如遭火灼,焦黑無生氣。
龍青揚倒不在乎形象如何,仰起頭閉眼感受着剛纔“湛盧”的渾身劍意,嘴角輕輕笑道:
“湛湛然寬厚慈祥,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不虧是上古神劍,仁道湛盧!”
不待其品味完那抹劍意,一道撕心裂肺又帶一絲解脫的慘叫聲響徹在耳旁。
龍青揚猛然轉身瞧過去,只見那第三道紫雷已降劫完畢,消散全無,而一個黑點從高空中急速墜落下來,眼看就要摔進海面。
也不見龍青揚有任何動作,下一刻便已出現在空中將那道身影接住,緩緩飄落於海面。
安詳躺在龍青揚懷中的正是以肉身對抗天劫的蓑衣老者夢準,只見後者渾身無衣物遮蔽,通體焦黑如炭,鬚髮皆張,只餘一絲氣機。
而天空中的藏雷烏雲在“湛盧”消逝後,似乎找尋不到上古神劍的破戒氣機,一聲悶雷炸響,彷彿是在發泄憤怒,便悻悻然消散而去。
夢準艱難睜開眼睛,看了眼龍青揚,竟是灑然笑了起來,估摸是扯動了全身疼痛,老人眉頭緊鎖,滿臉冷汗如淋雨,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龍青揚見狀運起幾分氣機傳入老人體內,妄圖以人力爲老人續命。
夢準艱難地搖了搖頭,示意後者不必多此一舉,稍微歇息了片刻後,用更加沙啞地聲音說道:
“老頭子輸了,咳……看來,看來這江湖還是你們年輕人的,老頭子一輩子都是個話匣子,這都要死了,也改不了這個嘮叨的毛病,咳……咳……”
說到此處,夢準噴出兩口鮮血,鮮血已幾近黑色,灑入海中漸漸轉淡,好似從沒出現。
龍青揚也不再向老人輸運氣機,就那麼安靜看着夢準的臉,默不作聲。
“龍青揚,老頭子到現在也不喜歡你這做派,沒,沒辦法,輸了就是輸了,咳……之前遇到個更年輕的年輕人,耍了賴,可跟你,信用還是要講的,咳!”
龍青揚撫了撫夢準的胸口,後者先是伴隨口吐鮮血胸前劇烈起伏,而後逐漸平靜似無呼吸,不過那個沙啞地聲音還是傳進龍青揚的耳朵。
“你能接下那地仙一劍,在老夫的意料之中,再過幾年,江湖江山必有一亂,江湖有你,不管怎麼個走法,倒也亂不到哪裡去,那江山,自不用我們江湖人去管,老頭子將死,還想試試能不能幫襯一下,之前說好的,莫要阻攔……”
夢準話音將落,身軀已消散全無,而空中兀自出現兩縷黑氣,在龍青揚面前晃動了下,便分別飄起,一縷入東海城“觀潮閣”,一縷急切掠向西北。
龍青揚站起身來,不去看那縷飄入“觀潮閣”的黑氣,只是盯着那縷速度奇快的北奔之氣,略微猶豫,最後還是灑然一笑,搖了搖頭終究沒有阻攔。
也不管身上殘破不堪的衣物,龍青揚向夢準消散之地深鞠一躬,然後轉身看了眼“觀潮閣”,便暴起身形掠向九重樓,嘴角玩味地輕聲說道:
“還是這臭脾氣,老了也不安生,死了還要伏筆!就看看你這收官落子會有什麼出息!”
這場百年難遇的驚世一戰就這樣落下帷幕,整個東海城有幸見證此幕的看客們在驚魂甫定般的震驚之餘,不管看得懂看不懂,皆是大呼過癮。
雖然有太多人註定看不懂這場曠世之戰的來龍去脈,卻也不影響他們暢快無比的激動心情。
別管這場戰鬥怎麼樣精彩,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那個做了近百年的天下第一,毫無疑問成爲了最後的勝利者!
而觀戰位置極佳的“觀潮閣”內,有四人率先回過神來。
其中之一的沈伴鳳瞧了瞧暈厥過去的秦莫圖,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
“由你收官,不知優劣吉凶,也罷,有我看着,倒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就在此時,有一人扛刀走了過來,先是瞧了瞧即使被面紗遮住也依然風華絕代的葉飛魚,然後定睛打量了一番沈伴鳳,最後便將目光停留在伏案而睡的秦莫圖身上。
沈伴鳳在來人走來之時,便打量過那人,一身江湖草莽的隨意裝扮,肩上大刀用布隨意裹起,刀柄繫着一個錦鯉絲帶,還是鮮紅色。
那大漢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四角桌的空座上,將肩上大刀拿下摔在桌面,發出“哐當”一聲響。
葉飛魚被這一聲驚醒過來,先是看到自己身邊多了個虯髯刀客,還沒來得及驚慌失措,就看到秦莫圖趴在桌面上昏迷不醒,趕忙站起身來,帶着哭腔道:
“飛鳳,飛鳳,你怎麼了?沈公子,飛鳳他怎麼了?”
“死不了。”
沈伴鳳談談說了句,然後繼續看着身側的刀客,嘴角掛笑,玩味至極。
“姑娘,開個價,這小子我要了!”
那虯髯刀客也不客氣,自顧自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盯着沈伴鳳說道。
沈伴鳳同樣抿了口酒,不理會一旁暗自神傷的葉飛魚,笑問道:
“兄弟出多少?”
其實與秦莫圖相處了這麼久,沈伴鳳在說話處事上多少有些後者的味道,只是她自己毫無察覺而已。
那虯髯刀客眼見有戲,四下看了看,在兩處靠窗地方略微停了停,便往桌前靠了靠,嘿嘿笑了聲,悄聲說道:
“姑娘爽快!在下‘紅錦鯉’顧歡,廢話不多說,要什麼給什麼!”
沈伴鳳斜眼看了那虯髯刀客一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
“武評十一,‘紅錦鯉’顧歡?”
“正是在下!除了我這把‘血頭顱’,什麼都行!”
“刀就算了,顧大俠,我想要的怕你給不了。”
“姑娘只管開價!”
沈伴鳳朝葉飛魚使了個眼色,突然眼神凌厲起來,然後左手一擺,將剛剛抱起秦莫圖的葉飛魚生生震到自己身後,同時右手握住桌上的符劍“化虹”,站起身來冷冷說道:
“你的命!”
顧歡聽到沈伴鳳這句話後,不怒反笑,輕聲嘀咕道:
“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好久沒打架,都沒人記得我‘紅錦鯉’爲什麼做得了這武評第十一!”
就在顧歡欲要暴走之時,葉飛魚懷中的秦莫圖身子劇烈顫抖起來,然後雙眼突然睜開,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可氣模樣,大喊一聲道:
“放着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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