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陰火重燃

靈力夜空,藍月深豔。

當初乍然相逢,書生如玉,衣帶飄搖,如此典雅形容,驚動了心神。

世音說:“唯有我化爲灰燼,一切惡業才能結束。這也是對我族的根本救度。”

豔藍的火焰,順着世音的眼神四面濺射開,普及廣佈,把她的族類纏了個緊。

火海氾濫,像是要永無止境燃燒不絕的火勢熊熊,藍了整片天空,連蒼肆也身受波及。

小透正不知如何脫出陷空,忽覺腳下有碎裂聲傳來。她低頭垂直望下去,才驚覺身處高度,膽寒之際又見透明的界壁正在逐漸破碎,註定是要崩塌的。

風助火勢,越燒越烈。諾大火勢熊熊,蒼肆被藍色的火光包圍。

小透驚惶失色,站起身來大跳。落身的力道加速壁界的奔潰,小透掉下空來,原以爲定會摔得重傷,但什麼痛感也沒有。小透正在心疑,看見木桑出現在眼前,大惑終解。她心急蒼肆,急忙下地奔過去。大火熊熊,她四處尋水不見,急忙脫下外衣,在蒼肆身上狠命地撲打。可火總也撲不滅,大勢惶惶,熊熊烈烈,熾燃無絕。

小透眼眶紅透,帶上哭腔說:“怎麼不滅,爲什麼不滅,爲什麼就是不滅?”眼見蒼肆的身體在烈焰中漸漸透明,小透急得哭了出來,儘管如此,手上仍不忘撲打動作。

蒼肆見小透做徒勞動作,實是無功,勸阻說:“小透。”

小透置之不理,執意如此,傷情滴淚喊在:“我一定可以滅了它!”情勢危急,小透墜下淚來,“這世上哪有不能滅的火。”

蒼肆看着小透淚眼愁眉,想到之前總出現在腦海裡的幻相,恍然大悟嘆口氣說:“原來如此,竟是這樣的一場火。”

原來蒼肆的預知才能可以看得見未來,和小透在一起他早有惡念,好多次都在腦海中看見這樣的一種畫面。

沖天火光的豔色灼眼,他和小透被熊熊的火焰包圍住。

蒼肆本以爲是兩人相戀觸怒大姐,以致引火燒身,這時才明白是這樣的因由。他一直以來都是以這樣的心態看着小透的。

已知明日苦難,卻不拒絕晨曦的到來。

小透聽完,心緒太亂,她困難言語問:“你知道?你知道會這樣?”

明知結局如此,愛令身不由己,蒼肆說:“這是避無可避的劫數。”

小透聽言氣促之餘,瞥見一隻狐被吞噬焚燬,魂魄飛散,嚇得她兀地扔掉衣物,張開雙臂向蒼肆撲去,一把緊抱住他。

小透撲投入蒼肆懷裡,亦奔入這一片深藍的重火地獄。她奔入火中追隨蒼肆,完全於危機之中自發心意,在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心中那種複雜的絕望與恐懼突然間就消失不見,蕩然無存了。

她淚落如珠,誓言懇切,“我願一併燒作焦炭。”

情之所致,這個決定下得並不痛楚,光逼近的這一瞬,小透感覺到心在跳躍,愛在燃燒。

“小透!”蒼肆大驚失色,本能地使力推開她,無奈小透力大,緊緊不放。

蒼肆纔將她推開,怎奈小透又復入他懷。蒼肆無奈嘆息,“又何苦如此?”

小透緊抱着蒼肆,淚欲住還零,語欲休還言。

她哀哀喊他,顫聲細細說:“你說的我都聽,只這一件不依。肆,我是你的妻,自然你到哪,我隨到哪?”

上窮碧落下黃泉,共赴生死約重,不與君絕情長。

小透重心相許,誓同生死,蒼肆只覺得天地大動。他說:“三拜未全,不成夫妻。”

小透冷聲說:“九尾奸詐,你原來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左右我是你的妻,理所當然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要跟着你。”

“我們都會死的,不過是誰先誰後罷了,晚一些,早一些,又有什麼關係。我決意如此,沒有什麼可以分開我們。”小透擡頭含笑,“你的心裡,也一定是想我陪你的。”

小透執意共死,一生夫妻。

蒼肆見她如此,說:“一時也可以是一生一世。我們一起面對一切。”

小透腦海裡想着昔日過往,朝朝暮暮情,云云雨雨意。

她傾盡心力,誓言壯烈,“執子之手,生死相守。若我們燒成一堆灰,便是千千萬萬個你我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小透和蒼肆誓同生死,共上黃泉路,她緊緊抱住蒼肆,火舌亂竄到她身上,各處燃燒。小透體內自然而然地生出能力,她猛地睜開雙眼,終於發現不對勁,這藍色火焰並沒有讓人難以忍受的高溫。小透發現這本該灼燙的烈焰燒在身上竟是熱氣全無,不損毫髮。

小透亂看四周,終於大悟,驚覺這火是燒不到她的,連草木也不朽!

她心中的恐懼滲進眼底,萬念俱絕,寒濃透骨鑽心,一時五臟六腑盡成冰凍。百感叢生,下淚得很。

蒼肆扶起小透,將她臉上的亂髮分開,解釋說:“這是淨化的元靈火,也就是陰火。”

世音精神氣的陰火,只傷九尾一族。

小透咬牙切齒罵:“如此惡火!”

“怨本從心生,還本從心滅。生滅皆由心,色生色空破。”

世音的睫毛尖梢慢慢變白,眼珠也完全變得透明,她在豔豔火光中慢慢消失掉,“終無怨恨心,一切怒忿消。我已解開了所有的怨恨,我的罪過也將贖補。”

話畢,一顆狐心元丹化爲飛灰,圍繞到木重華身邊。

木重華的身軀軟化成綿,兩股飛灰相吸相引相纏,相逢隔世去了。

“今生未成比翼,來世再續前緣。”

蒼肆已被火燒得通透,皮膚亮得幾近透明,瑩徹如晶。小透含悲忍淚說:“你說我是你的,你卻不是我的了。”

蒼肆心中想,這本該好好待的人,只這一日便讓她蹙眉千度。蒼肆挽起小透的耳發,撫着她的臉,看着她痛苦的神情轉變成無望的悲哀,他將她摟入懷中。

手書一“忘”字,蒼肆拂過小透噙滿淚水的雙眼,放在她額前,緩聲默默說:“忘記關於我的一切,便不會傷心。”

“忘”進心竅,小透一把抓住蒼肆的手,滿目水煙,欲語淚先流,點滴酣暢淋漓,“留下吧。我不想忘記。我要記住你,即便往後會傷心,會痛苦,至少現在,它是我一生中莫大的快樂。”

“莫大的快樂……”蒼肆複述一遍,紅了眼眶,他用手摟住小透的脖頸,“我會來找你的,無論你在哪,我都會找到你的。”

蒼肆把手貼在小透的後頸上,施法種下了一枚小小的藍色月亮,這圖案是一記約。

執子之手,白頭相守。

執子之手,生死相守。

那些言,尤自在耳。蒼肆消融透明,好像隨時都能化去。

小透留着淚,擁抱着蒼肆,緊緊把他抓在懷裡。突然之間,小透抱了個空虛,之後更是一抱一個空,總也抓不住他。

蒼肆自覺身輕體盈,火迫得他已然透明的身軀崩潰了,神形俱滅,化煙塵四去。

小透又撲了個空,見藍焰沖霄,將蒼肆的血肉骨骼臟腑器官立時焚燼。有髮結失下,落地單消剩下一縷頭髮。

深藍焚盡佳人絕,生死刻骨肝腸斷。

彈指間,藍火絕跡,蒼肆的三魂七魄靈元修爲終於成了灰燼,化爲烏有,一點形影不剩。

小透見煙火散盡,種種化灰,蒼肆魂消魄杳,永遠地消失掉,了無餘痕。她鼓足全力捂住口,淚長不止,盈盈訴今生緣盡。

散飛四處的藍色精髓盡是散搖的靈,它們星星點點地浮在空中。在淚光瀲灩中,藍光淺去,變作千萬顆微塵。

小透怔怔地看着億萬顆微塵漫天,前所未有的熱淚深哭,點點滴滴淋漓,放肆作傾盆雨。

天地之間一場大空寂。

旭紅色的初陽層層疊疊,重重無限,紅了天下。

遲遲不至的日終於出來了,豪光數道,三千尺連接豔麗,天下瑞金。

旦夕之間,天下大改,小透仔細地聞,他的清香味道還在。

他的聲音似在天邊,又似在耳旁,“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小透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只要等你就好。”

青山仍復現,旭日無限精神。空中華錦繡彩,陌生地斑斕。

小透纏綿於情,重重心傷,一步一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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