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崑崙秘境,感受着不同於崑崙秘境的一切。慕飲霜等人都發現,外面的空間,比秘境裡要穩固得多,如今就算是傾雪用碧心劍傾盡全力一擊,也只能在虛空中劃出一道口子,並且虛空都會瞬間閉合。
“秘境雖然廣闊無邊,天地元氣濃郁,可是這裡畢竟纔是真正的大地,這纔是修行者要出來遊歷紅塵的真正原因吧!”慕飲霜已經領悟,其實塵世之中的一切,纔是大道的真正顯化,那些小世界和秘境,還要受這大天地的規則制約。
崑崙山,半山以上,常年積雪不化,與秘境裡面相比,這裡寒冷了許多。慕飲霜立在雪山之巔,出奇的沒有直接駕着虹舟去長安。不知道爲什麼,先前那種歸心似箭已經沒有了,越是接近長安,他心中卻是害怕,當下他不由微微搖頭,輕笑一聲,道:“果然是越走近家鄉,心中越是害怕,這是因爲我離開得久了的原因嗎?”
“走吧,師兄他們已經下山去了!今晚上會找一處客棧先住下!”姜雨萱來到慕飲霜的身邊,說道。
這次出來秘境的,不僅僅是十二個種子弟子,還有那些願意跟在種子弟子侍奉的人,總共有將近五六十人。這一羣青年,集中出現在塵世之中,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是以他們是分先後下山的,到慕飲霜時,基本上已經收尾。
“全部聚在一起,自然是無法體驗紅塵的,師姐你出生修行世家,並未真正的感受過紅塵,這次出來,好好品嚐一番吧,不管是酸甜苦辣,還是恩怨情仇!”慕飲霜說完,已經駕着虹舟遠去了。
在這時候,傾雪也出來了,望着慕飲霜遠去的方向,不由輕聲道:“那個方向,就是長安嗎?”
傾雪也是出自紅塵,但卻從來都沒有去過長安,當下她見得慕飲霜遠去的背影,臉上的些許苦澀之意一閃即逝。
慕飲霜駕着虹舟,在這人間界的大世界中,飛行速度遠沒有在秘境中快,一日過去,也纔去了將近千里。如此算下來的話,恐怕還有五六天的時間,他才能到達長安。
這日,他來到了一處草原,這是那處他們當初西征時遇到的草原,這裡住着的是突厥人。慕飲霜還記得那個吹鬍笳的小姑娘,今夜他又來到這裡,想起那個晚上的種種境遇,宛然已經明白,從一開始到羅布泊,他們都是在別人的視線裡行走。
“看來當時就有修行界中的人蔘與此事了,會與那個餘生有關嗎?”慕飲霜此時眼界開闊,對於世界的理解自然不同與之前。
在他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胡笳之聲傳來,嗚嗚咽咽,像是要道盡那背井離鄉之苦。慕飲霜受其感染,如那個夜晚一般,循着笳聲傳來的地方走去。
走了半里路的樣子,見得一個大姑娘坐在草原外的沙丘上,她衣衫正是屬於突厥女子所有,而樣貌,依稀熟悉,不錯,他正是五年多前慕飲霜在此處遇上的那個吹笳的姑娘。
五年多了,那個女子比起當初的青澀,更爲成熟了。其實,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你是那個叫做笳的姑娘!”慕飲霜先開口。
笳回過身來,看了慕飲霜一眼,驚道:“是你,你的樣貌竟然一點都沒有變,只是衣服變了!”
慕飲霜聞言,心神不由一動,修行衆人,能保住青春,而今過去五年,他的容貌,還是與大軍西征時的樣子,卻不知道靜羅變成了什麼模樣?自己的父母又變成了什麼模樣?
“對了,你可聽到五年前的西征大軍,如今可有回去長安?他們是否勝利了?”慕飲霜知道,要打下高昌國很容易,可是要走出羅布泊卻不容易,他不知道經過孤竹子的指點,侯君集恆很容易便走出了羅布泊,而今,侯君集已經死去兩年了。
“你不是隨大軍出征的嗎?”笳驚奇的看了慕飲霜一眼,問道。
慕飲霜聞言,只是苦澀一笑,道:“行軍途中,遇到沙暴,我與大軍走散了,如今才走出來!”
笳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道:“高昌國早就投降,西征的大軍早就歸去長安了。”
慕飲霜聞言,眼中有滄桑之色閃過,接着他邁出步子,向着沙漠走去。在這時候,後面又傳來了胡笳聲音,響起的曲子,卻是那首古曲《胡笳十八拍》。
接下來慕飲霜趕了兩天的路,總共飛行了將近一千八百里的距離。這是後來越是到長安,越是恐懼了,所以速度才放慢下來。
“前面就是瓜州,過去瓜州,便離長安不遠了!”慕飲霜站在一座山峰頂上,他一襲青衫,雙手揹負在後面,與塵世之中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就連臉上,都沾上了一些塵埃。
“當年的那個小舞定然不簡單,不知道這瓜州似乎有所謂的高家?”慕飲霜又自語一聲,走下山來,往着前面的城池走去。
十二月了,天氣早已變得寒冷,這瓜州城中,更是找就飄雪了。慕飲霜如一風塵僕僕的旅客,走在人羣之中。進來瓜州城,見得三三兩兩的攤鋪擺在街道兩旁,街道上行人更是少得可憐,唯有那賣炭的老翁叫得很賣力,生意也很好。
慕飲霜也算是生在鐘鳴鼎食之間,長安城更是出奇的繁華,他很少見到眼前這幅淒涼場景,當下他有所領悟。在盛世,同樣有飢寒之輩,生在亂世,更有奢華富裕之家。人生在世,苦也好,樂也好,走到最後,終究是一抔黃土,這就是修行中人要追求長生的原因嗎?
慕飲霜微微搖頭,或許長生是許多修行中人夢,但對於他來說卻不完全是。這紅塵紛紛擾擾,有父母,有愛人,一切都很好。
慕飲霜駐足一會,便又繼續上前走去,打聽之下,這瓜州從來都沒有什麼姓高的名門望族,看來當年他們走進羅布泊,與那個高宏和小舞,都有莫大的關係。
在瓜州耽擱了一天,慕飲霜便又馬不停蹄的往長安趕去。
這日,天空中飄起白茫茫的大雪,搓綿扯絮一般,山間路上,大街小巷,皆是變作了一片雪白的世界。過路的人,在馬車的輪子上繫上鐵鏈子,以防打滑。鐵鏈子在雪地上滾動交擊,發出金屬交擊之聲,就像是一曲曲子一般。
接近過年的時間,家家戶戶都已經在開始忙活,無論是貼對聯,還是買鞭炮,都忙得不亦樂乎。太平盛世裡,繁華的地方,有的是溫馨與喜悅。
慕飲霜和沒有想到,相隔如此近的瓜州和長安,竟然是如此的不同。這裡還沒有進入城中,只是城郊區處的居民們,進入城中,那會是怎樣的一副景象?此時此刻,慕飲霜想到的是自己的父母,還有靜羅公主。
再走幾裡地,遠遠的便能看見長安城了。傍晚時分,城中已經亮起了燈火,高高的城牆之上,瓦片早已被積雪覆蓋,燈火在窗戶之中透出光芒,繁華和諧的氣息呈現出來。慕飲霜的腳步又加快了一些,他想着這樣的晚上,這個時候,他的母親已經做好了飯菜,或許這個時候回去,剛好能趕上。
慕飲霜若是駕馭虹舟,定然能在短時間之內回到慕府,可是這裡畢竟是塵世之中,沒有必要的情況之下,他不會暴露他修行中人的身份,是以他也擠進人羣之中,去排隊進城。
長安城並不宵禁,只是這個時候進城,排查要嚴厲一些,慕飲霜站在人羣之中,心中有些期待,有些焦急,更是害怕。按理說來,他不應該害怕纔是,當下他實在是不能理解自己的這種心情。
待到慕飲霜進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夜幕真正將領。
被白雪籠罩的世界,即使在夜裡,也只是昏暗了一些。遠處朦朦朧朧的山嶽,進處的萬家燈火,構成一幅別樣的冰雪世界畫面。街道上的積雪,早已有人掃去,過往之人談談笑笑,年味甚是濃郁。
慕飲霜在人羣中穿梭,好不容易纔走過了那擁擠的大街,來到去慕府的巷子。在這時候,他的腳步終於可以放開了。
夜色漸深,狂風颳得更急,裹着鵝毛大雪,在慕飲霜的耳畔呼嘯,打在他的臉上,冰涼之意傳至心間。兩邊亮着燈火屋裡傳來溫馨的笑語,還有那飯菜的香味傳來,都令得慕飲霜心神顫動。
在這一刻,他將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一掃而空。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快些回到家裡,與父母享受一頓溫暖的晚飯。是以他步子加快,幾乎都快飛起了,眨眼功夫,他已經由巷子的開頭,走到了巷子的盡頭。只是他震驚的發現,曾經的慕府,卻是不在了。
風雪不斷的打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變得與白雪一般蒼白,他整個人瞬間失神,腦海中發出嗡嗡響聲。心裡更是在大聲呼喊:“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曾經的慕府呢?我的孃親父親呢?”
慕飲霜不知道呆站了多久,狂風早就停下,他的身上堆滿了積雪,就像是一個立着的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