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 天劍下山

天劍山,玄峰,天玄洞。

面色慘白的南若風費力地睜開雙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膚,烏黑的長髮,動人的面龐,一雙哭得紅腫的大眼睛如秋水般動人心鉉。任天雪,這個從六歲起就開始照顧自己的小師妹。南若風費力道:“雪兒,你又哭了。”

任天雪羞紅着臉笑了笑,輕柔地說道:“纔沒有呢!風,張嘴,我餵你吃飯!”一邊說着一邊用勺子舀出一小勺飯菜,送到南若風嘴邊。南若風正坐在能容納一人的大水桶裡,此時桶中正泡着不知名的草藥,散發出淡淡的香氣。任天雪正站在桶外餵飯給南若風吃。

南若風對這樣的日子已經習以爲常了。從踏進天玄洞的那一刻起,他每天除了泡在桶中修煉內功,便是受到天劍五老及龍劍一六人的逐一指教。之後的五年裡他幾乎沒有好好的躺在那張牀上過,每日都是不停的打坐、揮劍、打坐、揮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都累的動也動不了,只能讓任天雪餵飯,然後把換洗的衣服放在牀榻上。起初,任天雪給南若風脫衣服還害羞,但日子久了也就無所謂了。

“風,你知道嗎?師孃說,再過不久咱們就可能要下山歷練了。”任天雪一邊餵飯一邊說到。“嗯。”南若風含糊地應了一聲,他太累了,昨日與劍修龍劍一一戰,他耗盡心力、想方設法,終於佔了一劍的小便宜,可是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不過,南若風還是很高興的,因爲這是他第一次傷到了他的六位師傅,他用自己的實力小小的打擊了六個老傢伙一番。

“風,你說山下是什麼樣的,我還從沒下過山呢?”任天雪又問道。南若風聽了不由苦笑,心裡暗道:我從小也在山上長大,從六歲開始一直在這破洞裡閉關,十年時間裡連太陽都沒見到過一回,我又如何知道?但嘴上還是說道:“想必山下定是極爲繁華,書上都說: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裡,背西風、酒旗斜矗。採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山下繁華可想而知。當咱們下山的時候定會知道山下是什麼樣子的。雪兒,你無需着急。”

“是啊,風,你說的對,雪兒太心急了。”任天雪笑着說。

“好了。雪兒,我吃飽了!”南若風說道。

任天雪停下手中的勺子,開始收拾東西。一時間洞內一片安靜,過了一會兒任天雪收拾完了東西后,擡頭說道:“風,換洗的衣服放在牀榻上了,我先回去了。”

南若風看着任天雪,說道:“小心點!笨丫頭!”

任天雪聞言後甜甜一笑,“嗯”了一聲,雙手結印,低吟真言,青光閃現,身影消失在山洞中。南若風也開始了自己的修行。

劉清揚站在玄峰峰頂,極目遠眺,感覺到有人來了,略微收攝心神,淡淡問道:“清秋嗎?”

一名絕美的女子出現在了他身後,略帶冰冷的聲音響起:“清揚,你那寶貝徒弟還好吧?”

劉清揚的聲音略帶激動道:“比想象中還要好,只不過有些太頑劣了!唉!枉我劉清揚英明一世,怎地教出的徒弟就這麼不聽話呢?”

來人正是劉清揚的妻子冷清秋,她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我的那個雪丫頭也不錯,短短十年時間就已經達到劍境一重了,直追那個南定遠了。不過話說回來,如今我天劍門可是從未有過的強大啊,百年難得一見的劍修一下出來四個,若是讓那幾家知道了還不歹氣死啊。呵呵!”

劉清揚看着自己的妻子,好奇的問道:“雪丫頭的‘冷月清秋舞’學得如何了?”

冷月清秋舞,是天劍門秘傳的一門功法,只適合女子修煉,將舞蹈與武功合而爲一,彷彿天上仙子舞蹈一般,卻又威力極強。凡是天劍門女弟子,只要資質足夠都會修煉冷月清秋舞的。

冷清秋笑着說:“自然是沒問題了。照我看,武唐青年一輩無能出其右者。”

劉清揚聞言不滿道:“誰說的?風小子現在連龍老三都傷了,雪丫頭還差着遠呢!”

冷清秋嗔怪的白了劉清揚一眼,道:“那個小子分明就是一怪胎,你就莫提他了。”

劉清揚笑嘻嘻地稱是。面對自己的老婆大人劉大宗主自然是不敢違背的。

冷清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們打算何時啓程?”

劉清揚回答道:“今晚我便通知大家,明日一早便啓程下山,這次可歹讓這倆小傢伙見見世面,以後出去可不能丟了我天劍門的人。”

翌日。天劍山。

天宗宗主南拒詔、玄宗宗主劉清揚、玄宗劍修龍劍一三老帶着南若風和任天雪兩人自玄峰一路走下來,然後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啓程了。相較與三位老人的沉穩,兩個小輩就顯得分外的興奮了。畢竟是第一次下山,一想到馬上就能夠看到那繁華的城市就不由得雙眼冒光。任天雪興奮地拉着南若風從車窗外看看路上的風景,一邊看還一邊說着“風,你看這個——”“風,你看那個——”“風,你看——”。南若風也不過才十六歲,到底少年心性,雖然十年磨練讓他變得淡定、從容,但看到與天劍山上不同的景色也是興奮的很。劉清揚看着兩個小輩一路上東張西望,活似倆土包子,大感丟面子,不滿地嚷嚷道:“喂,喂!我說,風小子、雪丫頭!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嗎?真是丟盡我天劍門的顏面!”任天雪聞言羞紅着臉低下頭,卻不時可憐巴巴地斜着眼看着車窗外,直讓劉清揚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本來南若風不理他這些的,但看到任天雪那可憐巴巴的樣子不由反駁道:“老東西,你莫要欺負雪兒老實,哼,你第一次下山只怕也強不過我們幾分吧?”

劉清揚傲然道:“寶貝徒弟,你有所不知,爲師當年下山可是令無數英雄側目的!可是大漲我天劍門威!呵呵!好漢不提當年勇,不提,不提!”

南若風、任天雪二人聽了不由一愣。這時,只聽南拒詔淡淡笑道:“劉師弟,我記得當年你可是和冷師妹一同下山修行的!真是‘當年勇’,不提,不提!”話音一落,不光南若風捧腹大笑,任天雪掩嘴嬌笑,連正在扮作車伕趕車的龍劍一也哈哈大笑。

劉清揚劉大宗主硬是被這一句話憋得半晌說不出半個字,尷尬無比。

南若風笑過一陣後,問道:“祖爺爺,這便是書上提到的‘盛武’官道嗎?”

南拒詔點點頭,緩緩說道:“不錯這就是貫穿武唐南北的第一官道‘盛武’官道了。”

“可是”南若風有些疑惑道,“書上說,盛武官道來往商客不斷,可是咱們走了這麼長時間,怎麼不見幾個人啊?”

南拒詔淡淡的回答道:“盡信書不如無書,切記。”

南若風恍然大悟,俯首道:“謝祖爺爺指點,孫兒受教了!”

南拒詔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修行無時無刻,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皆蘊含道理,有時,一句話便可讓人頓悟。

“小子”劉清揚張口說道,“書,是人寫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事,是人做的,對對錯錯、錯錯對對。凡事要有主觀,切忌人云亦云、隨波逐流。”

南若風點頭稱是,低下頭開始沉思,車內幾人也不再打擾他,任他思考。南若風已經習慣了思考,天劍門功法最重意境,先人認爲只有意境與功力達到平衡纔是最好的,所以,天劍門人除了平時打坐練功外,最多的便是思考事理、感悟天道。

馬車繼續前行,直到中午,南若風才擡起頭爽朗地笑了笑,車外的龍劍一和車內的劉清揚、南拒詔三老嘴邊同時掛起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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