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大衍山腳位於羽國西地的大衍山山勢險峻,人跡罕至,山中常見走獸,也多有上了年頭的草藥,時常吸引原來的獵人和藥師,久而久之,大衍山腳下就形成了一個供人休息的聚落。又過了十幾年,這個聚落多方發展,最後成了現在的有着數百戶人家的大衍村。
慕容非和付冬晟正向大衍村走去。
“依將軍之見……這夥盜匪是從別處流竄而來的?”慕容非開口。
“大衍山腳下只有一個大衍村,再過去便是羅水縣,盜匪根本無法搶到足夠的東西。理當是從別處流躥,到此整頓休息的。”付冬晟言簡意亥。
“原來如此。”慕容非點頭,不再多言。
瞥了身旁的慕容非一眼,付冬晟難得主動開口:“已經到了山腳,慕容公子可有什麼想法?”
“想法倒是有一些的。”慕容非回答,看着面前已經能看清的村子,他道,“付將軍不覺得前面村子有些奇怪麼?”
聽了慕容非的話,付冬晟一挑眉稍,往前看去,片刻皺眉道:“沒有青年男子?”
慕容非輕輕應了一聲,隨後道:“請報上說這些盜匪不傷人命……那那些青年男子去了哪裡?”
付冬晟皺眉,沒有回答。
很快,兩人就來到了村口。
“請問——”付冬晟率先開口,卻被村口附近的一個女子又急又快的打斷:“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的?!”
眉梢輕輕一抖,付冬晟沒有開口。慕容非則微笑道:“這位娘子好。我們是打算上山探險的旅人,路過村子打算歇一歇,順便看看村裡有沒有嚮導能帶我們進山。”
衣着樸素,容貌也十分樸素的女子沉着臉毫不客氣的道了一聲‘沒有’。也不知是在說沒有歇息的地方還是沒有嚮導。
付冬晟眉梢又是一跳。慕容非卻連脣角勾起的幅度都不曾改變半分:“那請問娘子,這裡能不能給我們一口水喝?”
“沒有。”已經不耐煩了,女子冷冰冰的回答。
慕容非神色依舊溫和:“那麼,這附近可有別的村落能讓我們歇息?”
或許是被慕容非始終溫和的態度觸動,也或許是心中的怒火已經宣泄不少,那女子看了看慕容非和付冬晟,哼了一聲:“這大衍山下只有我們一個村子,兩位還是回去吧!”
“這位娘子,我們進山真的有要事。”慕容非笑了笑,隨即從腰中摸出一小塊碎銀遞給對方,“銀子不是問題,勞煩娘子幫我們找一找。”
雖始終沒有喜歡過慕容非,但付冬晟不得不承認,慕容非的笑容語氣,還有行事手段,確實都溫和得能讓人放下戒心。
果不其然,那女子見了銀兩,神色大爲緩和:“這位公子,不是銀子的問題。”
這麼說着,女子看了付冬晟和慕容非一眼,道:“兩位不知道吧?最近山上來了一夥強人。”
慕容非和付冬晟對視一眼。付冬晟開口:“這倒沒有聽過。”
女子搖了搖頭:“山路不好走,蟲蛇又多,本來就只有男人敢進去。而那夥強人一來……”
“莫非他們還敢害人命?”付冬晟開口,聲音不自覺提高。
“人命倒是沒有。只是……”看了看慕容非和付冬晟的臉,那女子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兩位樣貌好,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免得……”
兩人俱是一怔,慕容非還待開口詢問,那女子卻已經關了木柵欄,徑自離去。
女子離去之後,兩人靜默一會。片刻,付冬晟打破沉默:“那人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
慕容非也是沉默,半晌方道:“聽說匪首是個男的?”
“是。”付冬晟點頭。
“對方剛纔說我們相貌好,裡面的強人不害命又沒有男人敢進去……”慕容非沒有說下去,他看見付冬晟的臉色已經隱隱鐵青。
如此沉默片刻,慕容非笑嘆一聲:“原來那匪首好男色?”
……
……
厲虎心情很好。
作爲一衆黑風盜盜匪的頭領,帶領衆盜匪橫穿大半羽國,搶掠無數並且在多次遇險卻始終不曾落網的情況下,他是有理由心情好的。
在臨時安頓的廢棄山寨之中,厲虎拿着酒碗,矜驕的一口一口喝着,邊還思索着接下去的路程。
大衍山是不能久待的。別說這裡地方偏僻鳥不拉屎,就連男人,也都是一股子泥巴味,讓人沒有半點慾望。
厲虎粗壯的小指頭顫抖起來,這是他苦惱的標誌。
可是要去哪裡呢?羽國大半的地方都差不多跑過了,再剩下就是防備森嚴的村子了……如果硬去強那些村子,別說朝廷的軍隊很快會絞殺過來,就是一些民風彪悍地方的村子奮起反抗,也夠喝一壺的了……
厲虎越發苦惱了,他的眼神轉溜,心中開始計較是不是要和某些地方官員‘交流交流’,給他做做政績,然後自己拿拿銀子。
反正他們也沒有害過人,最多進去關個十年八年的,出來就又是一條好漢了!這叫什麼來着?兩全其美啊!厲虎暗暗思索。
“叩叩叩——”一連串的敲門聲忽然響起。
驀的嚇了一跳,厲虎抖手就把還盛着半碗酒的碗給砸了出去:“混賬!什麼事情?!”
敲門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目光*邪的男子。似乎已經習慣厲虎的脾氣,男子混不在意的跨過地上的溼痕和碎片,湊到厲虎耳邊,邪笑着耳語數句。
“哦……”意味深長的拉長了音,厲虎雖刻意板着臉,但臉上還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個極爲興奮極爲*邪的笑容,“你是說……一個漂亮的東西?”
“跟帝都那些嬌養的公子哥一樣漂亮。”男子嘿嘿笑着。
厲虎已經站起了身,但他還是有些猶豫:“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找到漂亮的人?”
進來報信的男子一攤手:“如果寨主你不信,那人我可就藏起來了。”
“一邊去,個混賬的!”喝罵一聲,厲虎再不遲疑,巴掌大的蒲扇一把把人扇了開,便向山寨後的小屋走去。
山寨既然是廢棄的,自然不可能有多幹淨。不過此時,不管是牆角的蜘蛛網還是桌上的灰塵,甚至那沿着厲虎腳邊溜走的小蟑螂,都沒法破壞厲虎的心情——厲虎的心臟在跳,很快的跳着。
咚咚咚——厲虎乾嚥了一口唾沫。
咚咚咚——厲虎忍不住踏前一步。
咚咚咚——厲虎小心翼翼的把蒲掌大小的手放在了牀上被綁着的人臉上。
滑的,熱的,真的。
剎那間,厲虎的呼吸不止粗重了一倍。
“小美人……”厲虎開始傻笑,他本來收回了手,但收到一半又深覺不捨,忍不住再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臉頰。
躺在牀上的是慕容非。
雙手雙腳都被粗繩牢牢綁上,慕容非一時也無法掙扎,只得偏了偏頭。
“美人兒,別害羞。”厲虎笑得更傻了,摸着慕容非臉頰的手也跟着滑到了脖頸。
慕容非果然不再偏頭,只看着對方,任由對方動作。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厲虎縮了縮手,開口:“小美人……呃,小公子,你看這樣可好?你來都來了,我也不可能放你走,不若你就從了我吧?咱們,嘿嘿,咱們就好好美上那麼幾天。”
“從了你?”慕容非不由一笑。
區區一介強盜,厲虎平時抓過最好的也不過是幾個皮膚白些身子瘦些的書生,哪裡見過慕容非這種樣子?更遑論對方毫無芥蒂——至少厲虎看來是如此——的對着自己笑,厲虎的心臟不由又狠狠的抽了抽,一時只會傻乎乎的點頭:“從了我!小美人,從了我厲虎大爺,之後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是麼。”慕容非問道,臉上隱隱有着笑意。
厲虎連連點頭,就要再次遊說,卻聽慕容非開口:“也不是不可以。”
“咔吧”一下扭了脖子,厲虎一時只會張大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小美人,你、你說……”什麼來着?
“也不是不可以。”慕容非善解人意的重複了一遍。
“小美人,”厲虎吶吶的說,“你沒發燒吧?”
慕容非只淡淡笑着。
瞅了慕容非一會,在確定對方真正清醒之後,厲虎忍不住咧嘴笑道:“中啊!美人是個男人!乾脆!說罷,你要什麼?”
“寨主能給我什麼?”慕容非擡了擡頭,問。
心癢難耐,厲虎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慕容非的臉,道:“只要美人你從了我,以後誰敢欺負你老子就幹掉誰!你要欺負誰老子幫你幹掉誰!”
慕容非聽着,片刻點頭:“聽起來不錯,只是好男兒志在四方……”
“老子陪你。”厲虎傻笑着摸了摸慕容非的小手。
唔,有些粗……不過這樣纔夠味~夠味!
根本不在意對方不規矩的手腳,慕容非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已經全黑了……這麼想着,慕容非眯了眯眼,道:“身爲男人,自當在世上建立一番功業,日後也好封妻廕子。”
厲虎一呆,不由猶豫:“老子是強盜……”
慕容非只是微笑。
悲哀的聽着自己又加快了的心跳,厲虎一咬牙,應了:“老子從軍就是!不過封妻廕子就算了!美人你一輩子陪着老子就好!”
說罷,厲虎巴巴的看着慕容非。
時間也差不多了。這麼想着,慕容非看一眼厲虎,繼續道:“只是在下的目的卻是封侯拜相。”
既然都可以從軍,那一輩子爲他爭取個侯爺相爺的也沒什麼了!厲虎琢磨着,索性也不開口,只重重的點了頭。
慕容非卻忽然動了!
先是手腕無骨般的一扭一縮掙脫繩索,再而後是迅如閃電的抽出厲虎腰間的佩刀,隨後躬身,輕巧的一挑腳踝上的繩索,最後猛地彈身而起,凌空翻身的同時手腕一轉,厚背刀已經牢牢的架在了厲虎的脖子上。
而此時,厲虎剛剛點了一下頭。
只覺一絲冰涼貼上脖頸,厲虎眼前一花,還沒反應出了什麼事,便聽一聲巨響,卻是閉合的木門被重重踹開的聲音。
再然後,他聽見那在幾息之前還溫和柔軟得直撓自己心口的聲音含着笑道:“付將軍,你來得倒正是時候。”
撞進門的付冬晟沒有說話。
持刀抵住厲虎的慕容非則看一眼還保持點頭姿勢的人,微笑着,帶着一點點的嘲諷:“你說要爲我尋那地位……只是你連我都制不住,卻又憑什麼爲我做到?”
而我卻又爲什麼要別人替我做?
最後一句話,慕容非只微笑着,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