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羽國的皇帝揚聲說了一句。
自殿外走入,姬輝白先向皇帝行了一禮,之後才向姬容打了個招呼:“皇兄。”
姬容點了點頭。
“方纔我和你皇兄討論了鎮遠侯的事情,你皇兄說讓你決定……你有什麼想法?”羽國皇帝問。
“鎮遠侯其實只是把我國的東西倒騰一些賣給他國,這種事私下也不是沒有,按理構不成什麼大罪,只是……”姬輝白略頓了一下。
“只是他賣的東西不太好,並且手握重兵。”接下去的話,姬容替姬輝白說完了。
不做聲的點頭,皇帝問:“皇兒的打算是?”
“兒臣認爲——”姬輝白剛說到一半,守在外頭的福全就小跑了進來,道:“聖上,兩位皇子,鎮遠侯帶來了。”
姬輝白打住話頭,皇帝已經開口:“既然如此,就帶他進來吧。”
帝都瑾王府時間已經不早了,可寧媛儀怎麼都沒有睡意。
“王妃,天色也暗了,您不早些休息去麼?”寧媛儀貼身服侍的姑姑道。
“不了,”寧媛儀有些煩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煩躁,“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呆呆就好了。”
旁邊的一個丫鬟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被最開頭說話的那個姑姑給制止了:“既然王妃想自己靜靜,那我們就先下去了,只是這時候王妃自個兒也要注意一點,都是……”
脣角含了笑,那姑姑不再多說什麼,轉身便把屋裡的人給清了乾淨。
聽了那姑姑的話,寧媛儀扯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容,但直至屋裡的人全部走光,她的這個笑容還是沒有撐起來。
有些茫然的靠在椅子上,寧媛儀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焦躁什麼。
或許是近日家裡母親的擔憂,還或許……或許是王爺的態度?寧媛儀暗自想着。
其實姬輝白的態度也並沒有什麼變化,從她嫁進來了便是那樣,不親近,也不會疏遠,溫涼得同一塊捂不暖的玉一樣。
寧媛儀抿了抿脣。她當然不是傻瓜,也明白一個男人一旦這樣,便多半是心有所屬了,不過……
寧媛儀的手悄然放在小腹之上。
其實……也已經足夠了……
忽然,咄的一聲輕響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愣然擡起頭,寧媛儀只見一隻常人手掌長短的小箭帶着一張紙,插在旁邊的柱子上,箭尾還兀自顫動。
驚訝猶豫了好一會,寧媛儀才走上前,小心的取下了小箭上的紙。
紙內只有寥寥幾個字,沒頭沒尾,來歷不明,但寧媛儀卻相信了,相信上面寫的每一個字!她驀的蒼白了臉色,身子也微微搖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穩。她捏着紙張的手也越來越用力,就像是要把紙張揉碎一般。
“當——”消失了許久的更鐘突然響起,聲音幽幽,就像是從遙遠的幽冥傳來。
寧媛儀驟然清醒。再顧不得什麼,她一提裙襬便急匆匆的向姬輝白的書房跑去——她要去書房拿姬輝白的通行令牌,然後……
——進宮!
就在寧媛儀因一封纏在箭上的信而急匆匆的想要想要進宮的時候,在瑾王府的一個偏僻角落裡,青一正和一個黑巾覆面的人對峙。
“你竟然還敢來——莫非當真欺瑾王府無人了麼?!”絕少的動了怒,青一握着劍的手爆起根根青筋,關節處更是死白死白的,足見他內心到底是如何的激動。
黑巾人並不答話。
青一顯然也沒有了耐心,一提劍便直直的衝着對方胸口刺去,再狠辣不過。
黑巾人沒有回手,只是不停閃躲。但不管青一如何努力,卻始終無法傷到對方分毫。終於,青一猛地朝旁邊用力揮了一劍。
淡淡的劍氣自劍上射出,劈得旁邊的一叢竹子前後搖晃,簌簌的掉着葉子。
青一狠狠的衝着黑巾人說了一句話。
左右騰挪的身子驀然僵住,黑巾人站在原地,連驟然刺入肩頭的長劍都不能讓他挪動半步,彷彿在剎那間被點中了穴道一般。
青一沒有半分遲疑,轉瞬便又把劍拔了出來。
黑巾人的身子跟着抽劍力道輕輕晃了晃,鮮血泊泊的流出,不多時便染紅了衣衫。
青一上前,點了黑巾人的穴道。
並沒有反抗,黑巾人一聲不吭的任由對方動作,只那一雙眼,在越來越黯淡的同時,漸漸流露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淒涼。
“……鎮遠侯還有什麼話要說嗎?”皇宮之中,姬輝白的敘述已經告一段落了。
半晌沒有言語的鎮遠侯冷笑了一聲:“瑾王,你都是比老夫還清楚這其中的關鍵了,老夫還有什麼話好說?”
“鎮遠侯是都承認了?”姬容淡淡開口。
“承認了又如何?”鎮遠侯冷冷回答。接着,他復又譏削一笑,“就是不知道二皇子打算如何處置老夫?”
姬輝白看向皇帝。
皇帝向姬輝白點了點頭。
“既然鎮遠侯已經承認,那便——”姬輝白剛剛開口,便聽外頭傳來聲音:“等等,王妃,您不能進去。”
外面的是哪個王妃……似乎並不消多說。
姬容微微皺眉,姬輝白也似乎有些訝異,而羽國皇帝則在衡量之後,示意旁邊的人出去把人給領進來。
進來的,是瑾王妃。
匆匆趕到皇宮的寧媛儀甫一看見太和殿中的鎮遠侯,便腦海一陣空白,軟軟的跪倒在了地上。
短暫沉默之後,姬輝白走到寧媛儀面前,伸手去攙扶對方:“王妃,起身吧。”
似乎溺水的人看見了最後一根稻草,寧媛儀一下子抓住姬輝白的手,緊得連指甲都泛起了白色:“王爺,救救我父親!王爺,求求您,救救我父親!”
“媛儀!”再看不下去,鎮遠侯沉喝一聲,“你起來!求他做什麼,頭掉了也不過碗大一個疤,有什麼要緊!”
有生以來頭一次沒有理會自己的父親,寧媛儀只拉着姬輝白的手,苦苦哀求:“王爺,王爺,求求您了,妾身的父親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看着我父親戎馬一生的份上,放過他吧,看在、看在您孩子的份上,放過他吧!”
一剎那,姬輝白的身子僵在了原地。
鎮遠侯的事情,到底押後了。姬輝白帶着寧媛儀回到了瑾王府。
寧媛儀在瑾王府中住的院子叫做德馨院,跟姬輝白的德風院相毗鄰,但自從婚後,姬輝白踏進這院子的次數,卻是隻手可數。
德馨院的正房裡,姬輝白和寧媛儀正相對而坐。
寧媛儀的臉色還是蒼白,但神情卻已經鎮定了不少。反倒是姬輝白,自從寧媛儀說出那句話之後,便再沒有做聲。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無言。
最後,還是寧媛儀先開口:“王爺……”
“王妃。”姬輝白打斷了寧媛儀的話,他的聲音淡淡的,但神色中卻罕見的流露出了些許冰冷,“你說……我的孩子?”
“是……前幾日妾身身子不爽,讓外頭的大夫看了看,這才知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寧媛儀低聲說,“妾身本想挑個好些的日子告訴王爺,只是……”
“我的……孩子?”姬輝白並不關心寧媛儀所謂的‘只是’什麼,他只是再重複了一遍,重複了一遍‘我的孩子’這四個字。
到底不是蠢人,在短暫的迷惑之後,寧媛儀很快便意識到姬輝白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臉色倏然慘白,轉而又漲的通紅,寧媛儀猛然站起身,顫抖着聲音道:“王爺,妾身縱使是不才不肖,也明白什麼叫做德行!什麼叫做廉恥!若是王爺還有所疑惑,妾身當以死明志!”
姬輝白沒有立刻回答。
寧媛儀胸前急劇的起伏着,更覺得腦海一陣陣暈眩,似乎連天都要塌下來了。
終於,姬輝白站起了身,他道:“王妃先坐下吧。本王只是……”
停頓片刻,姬輝白淡淡開口:“太歡喜了。”
在姬輝白的安撫下,整整一夜緊繃着神經東奔西跑的寧媛儀很快便陷入餓了沉睡。只是就算在沉睡之中,她也依然緊皺着黛眉。
姬輝白沒有再把時間花在寧媛儀身上,他走出德馨院,來到了德風院的書房。
書房內,青一已經在等候了。
見到姬輝白,青一什麼也不說,立時便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姬輝白沒有讓青一起來。扶着桌子,他緩緩坐下,片刻方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人死罪。”低聲說着,青一道,“那人武功絕頂,去……”含混着掠過了那一句任何男人都受不了的話,青一繼續說,“應該是在王爺您大婚的時候。這一段時間,小人只感覺始終有高手徘徊附近,實在沒有想到那人竟膽大妄爲至斯,小人……”
“可抓到了?”姬輝白打斷了青一的話。聲音泠泠,聽不出喜怒。
稍頓一下,青一重重點頭:“是,此人已被鎖在地牢!”